第三十六章動手
謝絕了手下的陪同,在年青人的帶領下楊風一路來到了二樓,繞過了一扇略顯陣舊明顯有些年頭的屏風,眼前的架勢讓他微微的一驚。
古色古香的大廳中央,是一把寬大的硬木太師椅,椅子上坐著一個看上去七老八十但精氣神頗為矍鑠的老人,老人乾瘦、整潔、硬朗,看上去就像一枚風乾了的堅果。雖然失去了水份,但卻泛著堅固的光澤。在楊風看來,這種人的脾氣,也大抵像堅果那樣頑固偏執。
而剛才出現在門口的那位,看起來只比死人多一口氣的老掌櫃,此時也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站在那裡,和幾個面目可憎但是神情莊嚴的中年人一起,垂手侍立在小老頭的身邊。
小老頭的背後,大廳的西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國畫,那是一幅很有氣勢的猛虎下山圖。但是在這個晦暗到有些陳腐的廳堂裡,畫中的猛虎似乎也懨懨的沒什麼精神。反到給人一種虎落平陽美人遲暮的感覺。
畫下面是一張長條的供桌,供桌上香燭爐台供果點心一應齊全,雕花披紅的神龕上隱隱約約的寫著幾個頗有勁力的大字,但是其具體內容楊風卻也懶得去辯識,總之不外乎是這裡主人的先師或是某位祖宗的牌位名號吧。
楊風輕輕的搖搖頭,走上前去,對著沐猴而冠端坐正位的老人微微拱了拱手,漫聲道:「這位老先生請了,不知傳喚在下前來,有何指教?」
「哼!」端坐正位的老頭子冷哼一聲,偏過頭將目光投向一邊去了,似乎是不願意看到楊風一樣。
楊風不悅的皺了皺眉,不耐煩的掃視了眾人一眼,淡淡的道:「諸位,難道你們譴人請在下來此,便是只為了擺臉色給鄙人看的麼?」
半死不活的老掌櫃看了眼坐在身傍正位上的老人,笑瞇瞇的站了起來,擺了擺手道:「先生誤會了,足下可是姓楊?」
「明知故問!」楊風自顧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懶洋洋的伸出一根小指挖著耳朵道:「楊某是個直爽人,諸位有什麼話便請直說好了。犯不上轉彎抹角的玩傍敲側擊的那一套,能說的,想說的,我自然會說,不能說的,不想說的,量你們也套不出話來。而且我的時間有限,沒功夫陪你們兜圈子玩!」
楊風說著用眼角瞟了諸人一眼,心裡暗自嘀咕,這些人手下的功夫應該不弱,怎麼卻從沒聽古衛東提起過海參崴有這麼一股華人勢力?難道他們也是像橫濱老李那樣,都是被國家派譴到外國潛伏的人員?可這做派和特務也確實不太搭邊,反倒像是什麼幫派一類的。
那個和蓋文交手的帶路青年走上前,指著神龕朗聲道:「我們只想問楊先生,你是否認得那上面的五個字?」
「哦?」楊風彈了彈手指,瞇著眼睛看了眼那塊神龕,笑嘻嘻的道:「這個嘛,實在是很抱歉啊,楊某自幼家貧,所以無緣讀書識字,嗯,而且在下也沒興趣知道。」
大廳中的眾人神色一怔,均沒想到這廝居然如此無賴,原本準備好一大堆討伐的話,此時卻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端居正位的老頭子鬚髮皆張,猛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瞋目厲喝道:「好個油嘴滑舌的小子!混帳東西,難道你的師長就從來沒教你為人之道麼?」
「你算個什麼東西?」楊風大喝一聲站了起來,操著一口又急又快的京片子冷笑道:「聲音大就很了不起啊?拍桌子嚇唬誰呢?我告訴你們,老子最煩你們這號裝模做樣的傢伙!子曾經曰過,老而不死,是謂賊也,當以杖叩其脛!不過老子沒興趣打你們兩百孤拐。但是我請你們記住,如果沒有壓倒性的實力,就別他媽擺這種大爺的譜兒!靠,不知道裝逼遭雷劈麼?一把年紀的,都他媽活狗身上去了?老子很忙,話不投機,你們自己玩吧,恕不奉陪了!」說完不理會眾人的表情,轉身便走。
在場的眾人無論是老頭、掌櫃、死臉膛中年還是跑堂的年輕人,全都被楊風的這副流氓無賴嘴臉和這番如急風暴雨一般的惡言激起了心頭一片的業火。在他們心目中想當然的認為,在這海外的一隅,在面對著同胞和長者的時候,楊風無論如何也會多少客氣一些的,可誰知道這廝居然是這麼一個目無尊長,毫無敬老之心和同胞之愛的流氓惡棍呢?
一陣惡風呼嘯,領路的年輕人猛然間飛身躍起,雙足點地,身體如同一發出膛的炮彈一般揮拳砸向了楊風的後心。在場的老老少少都或多或少的能猜出楊風身上應該有功夫,但是他們卻並不知道楊風的功夫與他們所想的,其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拳風尚未及體便發出了轟然一聲巨響,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年輕跑堂身形一仰,臂骨寸斷,內腑巨震中噴了一口鮮血,身體以更快的速度倒射了回去。
老掌櫃驚呼一聲撲了出去,抱住年輕跑堂猛的在原地打了七八個轉,化去了那股剛猛之極的衝勁慣性,然後將暈過去的年輕人平放在地上,並指如飛的點了他身上的幾個穴道,從懷裡摸出一顆藥丸,捏碎了蠟封後就著一個死臉膛中年遞過來的半杯水給他灌服了下去。
站在樓梯口的楊風緩緩的轉過身,一臉冷漠的神情,冰冷的眼神凝視著一群人,指了指供桌上的神龕,漠然的道:「偷襲?就你們,也配供奉這『天地君親師』的牌位?難道說爾等威逼震懾不成便翻臉偷襲的行徑,便是敬這天地君親師所得?去感謝你們的廚子吧,今天菜做的不錯,所以我饒了你們!殺人奪命,這對我來說確實不算什麼大事。」
瞟了眼昏死過去的年輕跑堂,楊風對著那位陰沉著老絲瓜臉的掌櫃笑瞇瞇的道:「好好照顧他,年輕人有衝勁是不錯的,但是在衝動之前,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不是嗎?放心吧,他死不了,不過看起來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的了。」
老掌櫃雙拳握得咯咯做響,陰沉的看著楊風低聲道:「他技不如人,貿然出手而落敗,在下自然是無話可說。不過閣下的手段,也未免太過於狠辣吧?無論如何,大家也都是……」
「打住!」楊風搖了搖頭道:「別用什麼江湖道義或者同胞之情來和我說事,那個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在下唯利是圖,做事向來只看利益,不談感情。而且,你們邀請再下來此,想必也不是為了這個。如果我只是一個來此遊玩的普通遊客,恐怕你們對我也沒這麼大的興趣吧?」
坐在正位的老者大怒,站起來指著楊風怒吼道:「好囂張的小子!今天說不得老夫要破例親自動手將你廢去,也省得你日後為禍人間!」
「大言不慚!」楊風話音未落,身形一晃便瞬間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已經是站在老者身後,一隻晶瑩白晰的手掌貼在老者後心,冷笑道:「廢了我?老頭兒,你還欠著道行呢!」
懶洋洋的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楊風渾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漫聲道:「活這麼大年紀了,怎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你們腦袋全都讓蟲子蛀了?在俄國別的沒學會,老毛子的作風偏倒學了個七七八八,玩強權啊?蘇聯都解體了,你們行嗎?我這個人還是比較好說話的,而且不喜歡糊里糊塗的和人家動手,所以我可以很大方的給你們一個機會把話說清楚。」
將臉色青青紅紅白白不停在轉換的老者按回座位,然後施施然的拉過一把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下,聳了聳肩道:「我很講道理。所謂有因必有果,如若不是你們不明所以的挑釁威壓在前,在下也不會無端的惡語相向,如果不是那小子偷襲在後,他也不會噴血斷骨。說說吧,你們究竟想幹什麼才跟我玩這麼一手?」
老掌櫃輕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表演變臉的小老頭,給幾個死臉膛的中年人丟了個眼色,微微的一擺手,兩個中年人抬起昏迷不醒的年輕人走了出去。
楊風視若不見的漫聲道:「好好照料,一個月內不可見光,不能沾水,否則這小子就廢了。」
「多謝提點!」老掌櫃微微的拱了拱手道。
「我雖不懼你們,」楊風懶散的倚著太師椅的靠背,一臉微笑的道:「但楊某所做一切只為求財,向來不做無謂之爭,不結無謂之仇。說實話吧,海參崴這個地方,對於楊某的生意頗為重要,至於你們這些人,我也看出來了,無論你們做的是什麼樣的買賣,想來也定然是不會輕易放棄此地的。可是偏偏你們這股勢力又是國人,我也不好將你們統統殺了,所以,嗯,說吧,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雖然咱們彼此都看不順眼,但只要有利的事情,我卻也不會拒絕合作。」
詫意於楊風的坦白直率,老掌櫃心中暗暗苦笑,早知如此,直接和這狠辣的小子把話講明白不就得了,何至於弄出現在的這番局面?搞的自己這邊不但栽了面子,而且還賠進去一個年輕的好手,真是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