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的戰事結束,意味著隋唐決戰的時機已經成熟,時值四月,風和日麗,天氣舒適,正是最合適發動戰爭的最佳時節
這天上午,在晉陽宮紫微閣半圓堂,三十幾名大隋高官聚集一堂,商議兩年來最重大的決策,隋唐大戰的開啟。
半圓堂內瀰漫著一種緊張而又興奮的氣氛,這一天是所有大臣們都期盼已久,南方已經統一,佔領漢中截斷了唐軍撤退巴蜀的後路,現在唐軍只剩下關中一地,形成了困獸格局。
在半圓堂前方,擺放著一座木架,木架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地圖,是關中和關內的地圖,楊元慶站在地圖旁,給眾多高官解釋著眼前的局勢。
「現在隋軍在關內北道一帶有十二萬兵力,主要分佈在東面的延安郡、上郡和西面的會寧郡,這次隋唐大戰,我將再調動二十萬大軍,再加上漢中的四萬隋軍,實際上我們的兵力將達三十六萬之眾,再反觀唐軍。」
楊元慶將木桿移動向關中,繼續道:「目前唐軍在關有兵力約十三萬人,分佈得非常不均勻,在關西扶風郡有八萬精銳,這是李世民的主力,而長安城有四萬守軍,但在關東地區卻只有一萬餘人,鎮守潼關和蒲津關,關東兵力空虛,但聽說李世民已接管兵權,所以我估計唐軍會向關東調兵三萬,更重要是唐軍多年來不斷在關中地區徵兵,已使這一地區兵源枯竭,無兵可征,頂天了也只能征到兩萬軍隊,這樣一來,唐軍最多也只有十五萬軍隊,此戰我們擁有絕對的兵力優勢,不求速戰速決,只要穩紮穩打,最多兩個月內,便可拿下長安,統一天下。」
楊元慶的兵力分析引起半圓堂內一片竊竊私語聲,大臣們都興奮異常,三十六萬對十五萬,這是絕對的兵力優勢,只要不出意外,拿下關中指日可待,但眾人也清楚,困獸猶斗,這最後一戰不是那麼容易,尤其隋軍出動三十餘萬大軍,所耗用的糧食物資將十分巨大。
其實這也是楊元慶召開這次戰前軍議的原因,發動這次隋唐大戰需要巨大的後勤支持,包括糧草、民夫以及各種軍用物資,這些僅靠軍隊解決不了,必須靠朝廷以及沿途地方官府的支持,可以說,這次隋唐戰役是舉傾國之力而戰,僅備戰就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這時,杜如晦走上前台,向楊元慶點點頭,對眾人笑道:「這一戰,又要掏光我們的庫房了。」
他的愁眉苦臉引來一片會意的笑聲,杜如晦這才緩緩道:「目前太原的存糧還有二十萬石,黎陽倉那邊的存糧還有二十五石,加上各地官府糧倉也大約有十萬石左右,加起來就有五十五萬石,考慮到現在正是青黃不接之時,需要拿出十五萬石糧食賑濟去年的受災農民,再留下十萬石平抑糧價,那麼拿出三十萬石軍糧沒有問題,另外還有剩下的三百萬隻羊,也可以一併充作軍糧。」
旁邊楊元慶笑道:「現在已經四月了,再過兩個月,夏糧大豐收,糧食就充足了,你不要吝嗇,儘管放心大膽地拿出來,你的老底我還是知道的。」
半圓堂內又響起一片笑聲,杜如晦又苦笑一聲,道:「其實糧食物資倒無妨,關鍵是人力,我估計能調動三十萬民力,時間是一個月,殿下看夠不夠?」
楊元慶沉思一下道:「動員五十萬民夫,半個月,只是備戰需要民力,後面的戰爭只要十萬民夫便可,這樣有問題嗎?」
杜如晦向幾名相國望去,眾人都一起點了點頭,表示可行,杜如晦便答應了,「好吧就這樣,一言為定。」……
四月的天氣也是多變時節,就在朝廷做出了動員民夫的備戰決定後,整個河東、河北和中原地區,又進入一片連綿不絕的春雨時節,但隋軍的戰備並沒有受影響,仍舊按照計劃發動了。
在西河郡寬闊的、滿是泥漿的官道上,遮著油布的糧車、裝有麥桿和乾草的大車、輜重車,還有巨大的平底船,沿著汾水搖搖擺擺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動。
天空中細雨飄飛,正是中原的多雨季節,墾過的田畦和路邊的水溝都積滿了雨水。遠方的密林顯出模糊的輪廓。
隋軍踏著泥濘、冒著細雨,伴著吆喝和詛咒,雜著皮鞭的劈啪聲和車軸的吱嘎向南下挺進,聲勢浩大,有如海潮。
不時可以看到官道兩旁,躺著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屍體,還偶爾有一輛輪子朝天的大車。有時一隊騎兵衝入這股人流於是士兵們就不斷地叫喊、詛咒,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輛滿載糧草的大車,就會滾下斜坡,車上的人也跟著滾下去。
前面,車輛的洪流中間,士兵排成長長的隊列,踩著粘滑的泥濘艱難地行進。
人流中夾雜著運載刀槍、弓弩等輕武器的馬車,押運兵就趴在車蓬,不斷地有人跑出隊伍,鑽進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級軍官的隊伍,大隊親兵擁自己的將軍,不時還可以看見幾十輛醫護馬車緩緩北上,裡面躺著患上急病的士兵。
幾萬大軍列隊向南疾行,一會走過一片密林,因爭奪休息地方而騷亂起來,一會兒又展開隊列,跨過杏,接著便有新的馬車滿載糧食和乾草從兩邊湧入,偶然還有一小隊斥候騎兵搶到這支隊列的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座已經廢棄的鎮子,在去年冬天,這座鎮子被肆虐河東的突厥人洗劫,全鎮四百餘人被殺,至今沒有恢復,倖存的人都已轉移到兩里外的村莊。
小鎮依然呈現出一幅慘遭兵災後的景象,瓦礫和燒焦的木頭堆中一堵殘破的山牆搖搖欲墜;破碎的油燈,變形的窗戶上扯著一張破油布在風中撲騰,還有幾個戀家回來探望故土的老人,並排坐在一輛癱倒的大車上,眼神陰鬱而憂傷地望著從鎮子裡經過的軍隊。
與官道平行的二里外便是運河,數千民夫正艱難地拉著一隊大船,發出低沉地、有節奏地、震人心魄的號子。
大船上裝載著各種重型攻城器和兵甲,尚未組裝雲梯、巢車、樓車,船舷兩邊還擺著一排巨大的地聽,船上還有糧食、草料,以及一桶桶的火油,都被重兵護衛著。
這支隊伍是遠道而去河東新兵,約有八萬餘人,主將便是剛從草原返回不久的李靖和傷勢剛剛痊癒的裴行儼,他們的目的地是南方四百里外的河東郡蒲津渡口,行軍異常緩慢,隊伍已走了整整四天。
這時,一支數百人的騎兵隊從隊伍旁飛馳而過,馬蹄踏過泥潭,濺起大片的污水,幾名士兵躲避不及,身上臉上都濺滿了污泥。
「你母親」
一名士兵罵聲未落,『啪』地一聲脆響,滿是污泥的臉上又多了一條血紅的鞭痕。
幾十匹馬從他身邊疾駛而過,帶起一片風聲。
「楚王殿下」有人認出了騎兵隊中的金盔大將,驚恐地叫出聲來。
這隊飛馳而過的騎兵隊正是楊元慶,不過楊元慶並不是去河東郡,而是前往絳郡聞喜縣,楊元慶得到消息,裴矩病危,他趕去見最後一面,然後掉頭去關內道。
隊伍又向前奔行了數里,前面一片樹林內搭起一座臨時大帳,大帳四周站滿了巡哨的士兵。
騎兵隊飛馳而至,一名軍官看到了金邊赤鷹大旗,嚇得轉身向大帳奔去,片刻,東路軍主帥李靖和副帥裴行儼以及數十名文武將領迎了出來。
楊元慶翻身下馬笑道:「還以為和你們錯過了,這隊伍居然長達五十里。」
「主要是輜重太多,拉長了隊伍。」
李靖上前施一禮,笑問道:「殿下不是去關內道嗎?怎麼又南下了?」
「先去看看裴相國,他好像不行了。」
旁邊裴行儼一驚,家主不行了嗎?他居然一無所知,楊元慶看了他一眼,「等會兒裴將軍隨我一同前去吧不妨礙行軍南下。」
裴行儼卻搖了搖頭,「大戰當前,卑職不能擅離職守,路過聞喜縣時,卑職再順道去探望家主。」
軍紀嚴明,楊元慶也明白裴行儼的難處,便不再勉強,跟他們進了大帳,大帳正中放著一張沙盤台,剛才眾人正在商議軍情。
「有什麼困難嗎?」楊元慶走到沙盤前笑問道。
眾人對望一眼,裴行儼撓撓頭,「就是行軍速度太慢了,到河東城至少還有三天。」
李靖又接口道:「殿下,我們剛才正說,這次沒有船運物資,動用了大量人力畜力,行軍有點不方便。」
楊元慶無奈地苦笑一下,對眾人解釋道:「其實太原也有三千多艘平底船,一艘船可以運送二十石糧食,那一次也只能運送六萬石糧食,來回至少要三趟,耗費一個多月時間,原本是夠了,但我和朝廷達成共識,只備戰一個月,那麼時間上就有點緊張了,所以動員民夫用畜力運輸一部分,這樣只要跑兩趟便可,我希望在夏收之前,結束關中戰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