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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水勢漸深(下) 文 / 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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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裡,蘇威正和韓壽重侃侃而談,蘇威很看重韓壽重,不僅因為他們是同鄉,韓壽重家境貧寒,無力讀書,但他聰穎好學,考上了蘇氏的家學,得到蘇家的資助,才使他一步步走上仕途。

    而且韓壽重為官清廉自律,不畏關隴權貴,大業五年,他在藍田縣為縣尉時,責打觸犯律法的權臣元壽之子,深得楊廣讚許,將他升為漢中郡司馬。

    清廉自律、不畏權貴雖然容易得罪人,但在一個初建的王朝,這絕對是一塊官場上的金字招牌,蘇威深諳這個道理,便將他推薦給楊元慶,果然被楊元慶看中,任命韓壽重為權力極大的治書侍御史。

    韓壽重雖然清廉自律,但他並不是官場白癡,他也需要尋找自己的後台,他的後台自然便是蘇威。

    「上次楚王和我談過,準備逐步改革朝廷官制,御史大夫準備從四品升為三品,作為功臣的一種安撫性職務,沒有實權,治書侍御史將改名為御史中丞,掌握御史台實權,升為正四品官,御史台會越來越重要,壽重,你的前途無量啊!」

    蘇威瞇縫的眼睛閃爍著精光,他雖然是在洩露一點消息給韓壽重,但同時也是在暗示他,需要站好隊。

    韓壽重明白他的意思,連忙欠身道:「沒有閣老的垂愛,就不會有卑職的今天,閣老之恩,卑職會銘記於心。」

    蘇威滿意地笑了起來,蒼老的臉上皺紋舒展,他又緩緩道:「今天我把你找來,實際上是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談一談讓你明白楚王的意圖,然後你才能順著他的意圖一步步走下去,才不會出偏差。」

    韓壽重默默點頭雖然蘇威對他有大恩,但蘇威的一些做法他也不是很贊同,蘇威沒有骨氣,一味揣摩上意,私心太重,成為不了真正的名相所以韓壽重對蘇威,更多是一種尊重,而不是順從。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蘇威眼光老辣,看得透政局,這在官場上又極為重要,他沉默不語靜聽著蘇威給他的啟示。

    「你應該看得明白,現在楚王基本上都是在籠絡各大名門世家,紫微閣五相,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名門士族,包括其他重要的官職,絕大部分都是被各大名門士族所佔據,但這並不說明楚王就想建立一個這樣的王朝,恰恰相反,他並不想,現在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個我能理解。」

    韓壽重沉聲道:「現在隋朝必須得到山東士族的支持,才能和獲得關隴貴族支持的唐朝抗衡。」

    「但問題是,現在朝廷中裴、王兩家的勢力太大已經凌駕其他士族之上,如果這個問題不處理好,很可能會遭致其他士族的不滿和敵視反而會使隋朝失去士族支持,所以削弱裴、王兩家的大權已迫在眉睫。」

    蘇威停頓了一下,見韓壽重眼中露出恍然之色,便知道他聽懂自己的意思了,不由得意地捋鬚一笑,又繼續說:「從前是因為朝廷的根基是河東一地不得不倚重裴、王兩家,所以楚王一直隱忍但現在他已經拿下河北,隨著河北各大世家的加入,那麼朝廷勢力就要重新進行調整平衡,將兩家獨大變成群雄並立,這其實也是在變相削弱世家的勢力。」

    「我明白閣老的意思了,楚王從河北回來後,下一步必然是打壓裴、王兩家,是這樣嗎?」

    蘇威笑瞇瞇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個時候,你作為治書侍御史的作用就很重要了,」

    韓壽重沉默片刻,他已經完全明白蘇威的意思了,蘇威找他來,就是要自己成為他的先鋒,打壓裴、王兩家,半晌,他沉聲道:「可是也不能無中生有,信口雌黃吧!作為御史,最重要是以事實為依據。」

    蘇威覺得韓壽重哪裡都好,唯一不足就是不會變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證據,官場之上哪有這麼多道理可講,只要是權力鬥爭的需要,就算沒有證據也要變出證據來。

    蘇威研究時局當然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他的蘇黨勢力太弱,他要在楊元慶打壓裴家和王家的過程中獲利,使他的蘇黨漸漸壯大。

    這個時候,他需要配合楊元慶的的行動,以得到楊元慶的重用,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格外地重視韓壽重。

    但韓壽重的固執又讓他有點無可奈何,只得暗歎一口氣道:「我當然不會讓你做有違道義之事,這次楚王妃被刺殺事件,難道真和王家無關嗎?」

    韓壽重搖搖頭,「我沒有發現任何證據,表明此事和王家有關。」

    蘇威臉一沉,心中有些不悅,聲音也提高了,「怎麼會沒有關係,王肅身為京兆尹,難道不該為這件事負責嗎?總不能不了了之,誰也沒有責任,等楚王回來,我們怎麼向他交代?!」

    蘇威目光嚴厲地注視著韓壽重,語氣裡充滿了不滿和威脅,韓壽重感受到了蘇威施加給自己的巨大壓力,他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這次刺殺案,京兆尹確實有責任。」

    次日一早,韓壽重向紫微閣正式提出了彈劾案,彈劾京兆尹王肅在安晉寺王妃被刺一案中負有責任。

    儘管王緒再三分辨京兆尹沒有能力制止此類事件發生,而且當時負責保衛王妃和世子安全之人,是軍隊,並非京兆尹和縣衙。

    但紫微閣還是以三票贊成,一票反對,一票棄權的多數票,認定京兆尹負有責任。

    王妃管家已經提前兩天通知過縣衙,王妃將去安晉寺做法事,而官府沒有派人去安晉寺檢查,這本身就是官府的失職,不能用失職作為免責的理由。

    紫微閣隨即提出了罷免京兆尹王肅的建議,等楊元慶批准後生效。

    中午時分·一輛馬車在十幾名隨從的護衛下駛出了晉陽宮,向太原城駛去。

    馬車裡,裴矩默默地注視著大街上的幾個孩童追逐奔跑·孩童們臉上燦爛的笑容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似乎他的童年也沒有這樣快樂過,他童年的記憶中,只有父親嚴厲的目光和冷冰冰的戒尺,以及堆積如山的書籍。

    大街上又迎面走來幾個賣完菜準備出城的老農,他們臉上那心滿意足的笑容·那種無憂無慮的神情,也讓他感到一絲悵然,雖然他做相國已經十幾年,位高權重,卻從來沒有過這種無憂無慮的笑容。

    裴矩感到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述的疲憊之感,這種疲憊之感是來源於一種對自己命運難以把握的焦慮。

    在今天紫微閣的投票中,他投下了棄權票·當最後罷免案的結果出來時,他便知道王家已經完了,王肅不過是第一步,下一個將是王緒·王家結束後,就輪到了裴家。

    其實裴矩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半年前,楊元慶升裴青松為記室參軍,就已經在暗示他,將來接替他為相的人,不會再是裴家子弟,楊元慶已經用記室參軍之職作為給裴家的補償。

    作為一個老資格的相國,裴矩心裡清楚·裴家在新隋內的勢力太大,已經威脅到了楊元慶的權力,如果裴家再不識相·後果就會很嚴重,將來的皇后很可能就不會再是敏秋。

    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後果。

    馬車過了護宅河,緩緩在楚王府大門前停了下來,孫女裴敏秋遇刺,他還沒有來探望過,這有點說不過去。

    「裴相國可是探望王妃和世子?」管家聞訊出來·上前施禮笑道。

    裴矩點點頭,又問:「王妃在嗎?」

    「王妃在·老爺和夫人也在。」

    「哪個老爺夫人?」裴矩有些不解地問。

    「就是……王妃的父母。」

    原來是自己的兒子,裴矩呵呵一笑,「正好,替我稟報一下王妃。」

    雖然裴矩是裴敏秋的祖父,但他的身份畢竟是相國,是臣子,他不能像過去那樣隨意了,太過於隨意會讓楊元慶反感,不知為什麼,裴矩心中有點懼怕楊元慶。

    片刻,管家出來笑道:「相國,王妃有請!」

    裴矩走進了王府,很快來到內堂,只見次子文意和兒媳王氏都坐在內堂裡,正和敏秋說話。

    裴矩重重咳嗽一聲,走進了內堂,裴文意和妻子連忙站起身,躬身施禮,「父親!」

    裴矩笑著擺擺手,「不用這麼客氣了,這裡不是裴府,你們坐下來吧!」

    裴敏秋笑道:「祖父也請坐。」

    裴矩坐下來,關切地問:「敏秋,你和寧兒都沒事吧!」

    裴敏秋搖搖頭,「我們沒事,多虧出塵反應快,在關鍵時救了我們一命,要不我們母子都完了,現在想想也後怕。」

    旁邊王氏恨得咬牙切齒道:「這究竟是誰所為,官府難道就查不到嗎?」

    她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實際上是在問裴矩,所謂家家都本難念的經,王氏是裴矩的兒媳,但她和裴矩的關係卻很不好,因為丈夫在裴家所受的不公待遇,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理睬公公了。

    裴文意生怕再鬧出不愉快,連忙問:「父親,這個案子有線索了嗎?」

    裴矩搖搖頭,苦笑一聲道:「這件事是御史台在調查,今天韓御史來匯報,那兩個死去刺客的身上竟然沒有一點線索,官府已經畫出面像,重金懸賞辨認,這件案子需要一點時間。」

    裴文意歎口氣道:「我們都希望官府能早點抓住幕後兇手,否則心總懸在空中,不知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裴矩點點頭,「官府會盡力抓住兇手,不會再有下次!」

    這時,他見敏秋身旁的桌上有一份履歷,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問:「那是誰的履歷?」

    裴敏秋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卻不敢說,裴文意連忙欠身道:稟報父親,我們想給明兒找件事情做……」

    話沒有說完,裴矩勃然變色,「這絕對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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