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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歷經兩晉南北朝的戰火洗禮以及幾百年的抗擊異族人侵,城池屢毀屢建,一次比一次加固,已經漸漸成為一座周長二十里,城牆高兩丈的堅固大城。
時值嚴冬,天寒地凍,隋軍將一桶桶水潑灑在城牆上,經過一夜的凝凍,敦煌城已儼然成為一座冰城,厚達兩寸的冰層包裹著城牆,儼如披上一件冰甲,雪白晶瑩,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瑰麗的冰藍之色,彷彿一座夢幻般的城堡。
冬季作戰,守城無疑是佔有優勢,蘇定方並不是一個一味攻殺的猛將,他師從李靖,學會利用天時地利,利用周圍一切有利的條件來進行應戰,這也是楊元慶在反覆考慮後,派他西征的重要原因。
敦煌郡最大的特點便是地處戈壁深處,人煙冷清,植被稀疏,在敦煌城周圍只有三片胡楊林,皆被蘇定方命人砍伐一空,而不少沿河而生的紅柳則因外形彎曲,不適宜做攻城武器而得以倖存。
蘇定方在數十名親兵的簇擁下,立馬在一座沙丘上,注視著數百名士兵砍伐一片胡楊林,這片胡楊林佔地十幾畝,長得高大粗壯,濃密茂盛,儘管在敦煌樹木生長不易,這片胡楊林至少有上百年的歷史,但蘇定方還是毫不猶豫地下令砍掉。
一棵棵胡楊樹轟然倒下,被士兵們拖進城內,旁邊索氏家族的家主索利看得心痛無比,這片胡楊林是他家族的私產,已經有一百五十年的歷史,現在被砍伐殆盡。
每一根大樹的倒下,索利臉上的肉便劇烈地抖一下他的心儼如刀割一般,他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上前哀求蘇定方,「蘇將軍,把樹木留下來吧!不要再砍了。」
蘇定方搖頭冷冷道:「索家主,我明白你的心情,但這些樹木我不砍唐軍一樣會砍伐,它們留不住。」
「那就給我留下一棵吧!這是我家族的煙火,留下一棵樹讓它們重新長出來吧!」
蘇定方看了他一眼,見他滿臉哀求,便將馬鞭一指河邊一棵細細的小樹,那是去年才長出的新苗,「那棵小樹可留給你。」
儘管小樹很幼嫩但總比全部砍伐殆盡要好,索利見一名士兵拎著斧子向小樹走去,他急得奔跑上去,大喊起來「那棵樹是蘇將軍留給我的,你不能再砍了。」
蘇定方搖了搖頭這個寒冷的季節裡,唐軍需要燒火取暖,這棵小樹可能留得住嗎?
就在這時,一名斥候從遠處疾奔而至,片刻奔至蘇定方面前,斥候在馬上拱手施禮道:「啟稟將軍,發現了唐軍,約一萬五千人,已到玉門縣。」
「主將是何人?」
「回稟將軍,好像是淮安王李孝恭!」
「原來是他!」
蘇定方自言自語他心中迅速估算,從玉門縣到敦煌縣約兩百里,如果晝夜行軍,大概明天下午抵達敦煌縣還有一點時間,他立刻令道:「加快伐木時間明天中午之前還完不成,一把火燒掉樹林。」
下達了命令,蘇定方隨即調轉馬頭向城內奔去。
唐軍並沒有晝夜行軍,而是在第三天中午時抵達了敦煌城,一萬五千唐軍浩浩蕩蕩,旌旗招展,聲勢壯觀,一桿帥旗之下,李孝恭全身盔甲,目光陰冷地注視著空曠荒涼的戈壁灘,入眼之處,只有一望無際的亂石和沙丘,偶然出現幾蓬在風中搖曳的灌木叢,卻看不見一棵樹木。
這時,李孝恭被一片曾經的胡楊林吸引住了,大樹全部被砍伐殆盡,只有一根根被砍得凌亂的樹樁,地上到處是樹木的碎屑,遠處的河邊還剩下一棵孤零零的小樹,只有手臂粗細,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李孝恭忍不住歎息一聲,堅壁清野,隋軍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機會。
自從兩個多月前的潼關事件後,李孝恭表現得一直很低調,他心裡明白,聖上對他很有些不滿,這種不滿是在於他把齊王李元吉的事件鬮大了,沒有照顧住聖上的面子。
但李孝恭並不後悔,如果不加以嚴懲,李元吉就會毀了整個唐軍,經略河西原是李神通負責,李神通調去和北隋談判後,河西的軍隊就暫時由他率領,或許是經過一次弘農慘敗的緣故,李孝恭現在非常謹慎,他絕不能大意,使自己再遭敗績。
這時,一名斥候從後面追了上來,「郡王殿下!」
李孝恭勒住戰馬,這是他派去伊吾郡探查情報的斥候,他立刻問道:「伊吾郡那邊怎麼樣?」
「回稟將軍,伊吾郡守軍已經投降隋朝,有兩千餘駐軍,但我們軍隊過不去!」
「這是為何?」
「隋軍在星星峽扼守住了最險要處,駐有三千隋軍,那裡易守難攻,我們是扮作商人才能過去,我們的軍隊至少要三萬人才能攻下。」
李孝恭長長出了一口氣,其實他並不想去攻打伊吾郡,只是他找不到一個借口,這樣最好,隋軍扼守住了星星峽,他的兵力不足,這就是最好的借口。
李孝恭心中極不願意和隋軍作戰,現在唐軍士氣正在逐漸恢復之時,如果再被隋軍重創,這就會在唐軍心中形成一種恐隋症,對將來與隋軍的作戰都極為不利。
從太原起兵以來,只有在一路南下並佔據關中的過程中,唐軍勢如破竹,保持著屢戰屢勝的戰績,那是因為楊元慶的軍隊在豐州被突厥牽制,他們才如此順利。
可自從隋軍東征後,太原之戰、絳郡之戰、弘農之戰,唐軍皆屢戰屢敗,被隋軍殲滅了十萬大軍,尤其潼關事件的內訌,使得唐軍軍心動盪,士氣低迷,也正是這個緣故,唐軍在和裝備及後勤皆不如自己的西秦軍作戰時竟是勝負各半,若不是李世民親在在隴西指揮,若不是西秦軍發生內訌,恐怕唐軍還會連戰連敗,連整個隴右都會徹底丟掉,這就是唐軍開始面臨危機的具體表現,精銳裝備的掩蓋下是軍心渙散,士氣低迷。
李孝恭心裡如明鏡一般,隋軍現在暫時不知道唐軍的虛實,如果一旦發現唐軍的底細,恐怕連自己的小命也會丟在敦煌。
「殿下快看,敦煌城到了!」一名士兵指著前方大喊。
李孝恭凝視神向遠方望去,只見遠處數里外,一座冰晶如玉般的城池矗立曠野之中,陽光下閃耀著瑰麗的光澤,李孝恭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苦澀,隋軍已經將整個敦煌城用冰包裹上了,讓他怎麼攻城?
「傳我的命令,軍隊在城池三里外駐營!」
唐軍在三里外開始駐紮營地,他們沒有帶營柵等輜重,只能用戰地紮營的方式,用大量的長矛插城刺林保護營帳,一頂頂的大帳矗立起來,一群群士兵跑到河邊鑿冰取水。
李孝恭親自部署紮營,他對糧食安全尤其重視,他們這次北上是搶時間,輕兵簡行,帶的糧食並不多,只能維持半個月不到,其餘就必須靠後勤糧食運輸,支持他們和隋軍對峙。
一隊騎兵四下巡視了一圈,回來稟報道:「殿下,敦煌郡周圍所有的樹林都已被隋軍砍伐殆盡,南面有一些紅柳,但找不到一棵適合做攻城梯子的樹木。」
「知道了,再去探!」
李孝恭心中十分惱火,他們沒有帶攻城武器,隋軍堅壁清野,讓他們找不到一棵適合做攻城武器的樹木,難道還要讓他們去張掖郡搬運攻城武器嗎?
這時副將史萬寶走到李孝恭身旁低聲道:「郡王殿下,這場戰役對我們很不利啊!」
史萬寶是李神通派系的大將,原是長安豪強,因協助李神通奪取關中有功而被李淵封為原國公,是一個極為精明狡猾之人,他發現隋軍沒有和他們作戰之意,想速戰速決根本不可能,使他心中十分憂慮,他們這支軍隊是李神通的部屬,若在敦煌郡慘敗,他回去無法向李神通交代。
我們糧食不足,糧道太長,一旦被敵軍斷了我們糧道,這場戰役將不戰自潰,而且風沙很大,夜裡氣候極低,士兵們都十分抱怨,不如撤軍回去吧!就告訴聖上,隋軍已經取了敦煌郡,我們無法取勝,保住實力為上策。」
李孝恭歎了口氣,「今天剛來就撤走,無法向聖上交代,也會被隋軍笑話,先堅持幾天,如果形勢實在不妙再考慮撤軍,你先去安撫軍心,告訴他們,隋軍糧少兵寡,他們也支持不了幾天。」
史萬寶無奈,只得前去安撫士兵,明知是謊話,也只能騙一騙士兵,減輕他們心中的恐懼。
城頭上,蘇定方注視著唐軍紮營,對方居然沒有帶營柵,他們不知道敦煌夜間的風沙嗎?蘇定方的嘴角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意。
夜裡,狂風肆虐,沙塵漫天,凜冽西北風所發出的呼嘯聲儼如大地在哭泣,令人心驚膽戰,眼前是灰濛濛一片,十幾步外便看不清
敦煌的西城門緩緩開啟了,李沙陀率領百餘人的斥候騎兵隊從城中奔出,片刻便消失在無邊無際的風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