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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蕭瑀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探查到自己內心的秘密,而這個秘密絕不是一個臣子該知道。
「為何不稟報就進來?」楊廣語氣冰冷如雪。
蕭瑀心都寒了,他確實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聖上要逃離京城,這說明聖上內心的恐懼,他甚至連三個月都等不了,兩個月後就要逃走,可他若逃去江都,大隋怎麼辦?
蕭瑀暗暗歎一口氣,走上前躬身行禮道:「臣有緊急之事稟報,請恕臣的失禮。」
「什麼事?」
「陛下,今天幾十名禁軍攔住臣,要臣替他們討要公道。」
蕭瑀不想明說,他怕楊廣的面子放不下來,便含蓄地提醒他,「陛下忘記了對禁軍的承諾嗎?」
「什麼承諾,朕記不起來了。」
楊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果是宇文述或者虞世基,楊廣這個眼神就足以讓他們閉口不言,偏偏蕭瑀是個剛強耿直之人,他看懂了楊廣的眼色,他也明白楊廣是故意裝傻,但他還是要說,
「陛下在雁門郡親口答應過三軍將士,守城有功之人,直接授予六品官職,賞絹百匹,有官職之人,封官賞賜依次遞增,臣記得很清楚,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陛下卻絲毫不提此事,將士已經開始不滿,陛下不可失信啊!」
楊廣已經無法再裝傻,只得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他恨恨道:「你以為朕真的忘了嗎?你簡直在開玩笑,幾萬人封六品官,幾千人要拿到兩品甚至一品官你讓朕怎麼封?就是賞賜也辦不到,一人百匹絹,加起來就是幾百萬匹,朕哪有這麼多東西給他們?」
蕭瑀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急道:「可是陛下親口答應了。」
「朕答應了就該給嗎?他們是軍隊,難道打仗不是他們的職責?他不光是保衛朕,他們在保護自己只有打敗突厥他們才能活下去,這個道理,朕比你清楚。」
「陛下,不能這樣失信!」
楊廣的瞳孔慢慢收縮起來,眼中閃爍著一種凶狠的目光,「蕭相國,朕懷疑你是在收買禁軍你到底想做什麼?」
蕭瑀氣得胸膛都要爆炸了,他的臉脹成豬肝色,心中憤恨之極,「陛下臣是為大隋社稷著急,如果陛下懷疑臣有異心那請陛下免了臣的官職,臣要告老還鄉!」
「哼!你才四十出頭,你告什麼老,朕明白了,你是想回去召集舊部,你在等待時機,你骨子裡忘不了你的西梁朝,對不對?」
蕭瑀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突然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他軟軟倒下了。
楊廣對他的倒下毫不憐憫,他高喝一聲,「來人!」
幾名侍衛奔了進來楊廣指著蕭瑀道:「將此人拖出去,扔出端門!」
半晌他又道:「傳朕旨意,貶蕭瑀為河池郡太守,立刻去上任。」
蕭瑀被趕出皇城,貶黜為河池郡太守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朝野,人人都在打聽,蕭國舅到底犯了什麼過錯,竟然被聖上用這種近似羞辱的方式罷相,各種說法不脛而走,此時,朝中已是人心動盪,任何一個細小的風吹草動,都會引發朝野的猜測,每個人都為大隋感到擔憂,為自己的前途擔憂。
入夜,一輛馬車駛進了寬政坊,在獨孤震的府前停了下來,獨孤良從馬車上低頭走下,獨孤震的孫子獨孤遠已在台階上等候多時,他慌忙上前行禮,「長叔來了。」
「嗯!」獨孤良答應一聲,問道:「家主在嗎?」
「在!在書房等長叔,請隨我來。」
獨孤良跟著他向書房走去,他淡淡問道:「懷遠,封賞的事下來了嗎?」
獨孤遠在右衛擔任直長,在這次北巡中,他領兵出任校尉,參加了保衛雁門之戰,按照楊廣依次遞增的承諾,這一仗結束後,他至少能封到銀青光祿大夫,但等了大半個月,卻什麼封賞都沒有,令他著實耿耿於懷。
「長叔別提了,大家都說聖上打算賴賬,無不憤怒怨恨,說實話,我真他娘……」
獨孤遠歎了口氣,「我真的不想幹了。」
獨孤良點點頭,「你祖父是什麼意見?」
獨孤遠一下子洩了氣,「他讓我閉嘴,不准再提此事。」
「你祖父是為你好,現在朝廷氣氛緊張,他是怕你多言獲罪。」
獨孤遠不敢再多說,領著獨孤良來到書房前,他敲了敲門,「祖父,長叔來了。」
「請進!」
獨孤良走進書房,書房裡光線明亮,獨孤震穿著一件寬身禪衣,瞇著眼坐在桌前看書,他的眼睛不太好,有一點近視。
「八叔好悠閒!」獨孤良笑問道。獨孤震把書放下,呵呵笑道:「為什麼不悠閒,我種下的種子已經生根發芽,我現在就等著收穫。」
獨孤良坐了下來,也笑道:「可若不好好呵護成長,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收成。」
獨孤良只是開個玩笑,他心知肚明,李淵的一舉一動,都別想逃過獨孤震的眼睛,獨孤震從不會做虧本生意,既然投下本錢,他必然要有所收穫,但獨孤良現在卻有另一種擔心。
「八叔,我很擔心楊元慶,我擔心李淵最後不是他的對手。」
獨孤震的臉色也有些嚴肅起來,他默默點了點頭,「是有這個可能,楊元慶的政治手腕很高,竟然利用這次雁門之圍,獲得了聖上的承認,我都有點懷疑,雁門之圍就是他一手炮製。」
獨孤良一驚,「八叔是說·他勾結突厥?」
「這倒不至於,他若勾結突厥,最後就不會全殲十萬突厥軍了,我只是懷疑,他入侵馬邑郡只是一個引子,把聖上引去北巡,然後突厥便來了·不會這麼巧吧!」
獨孤良卻沒有家主這麼深遠的目光和敏銳的頭腦·他確實沒有想到雁門之圍和楊元慶有關,他沉思片刻,還是不解,「如果真是如此,那楊元慶為什麼這樣做?」
獨孤震冷笑一聲,「因為突厥本來就是衝著他去的,他這樣做·是禍水東引,不僅保全了豐州,還獲得大義,一舉兩得。」
獨孤良沉默了·如果楊元慶真是這樣的策略,此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一點。
獨孤震卻又笑了起來·「雖然他很厲害,但你也不要小瞧的李淵,他的手段不亞於楊元慶,只是他比較善於偽裝,讓我們都覺得他很老實木訥,包括我,我也一度認為他容易控制,可事實上,我發現自己錯了,此人絕對深藏不露·他假裝木訥來贏得我的支持。」
「八叔何出此言?」
「你看他怎麼對付王威?他讓王威領河東郡兵去救援雁門,他卻把軍權給了屈突通,王威便成了屈突通的副將,最後聖上命屈突通率領河東郡兵改駐京城·王威便身不由己調離了太原,夏侯端便接替王威之職·這一切好像是巧合,可實際上,這是李淵的精心安排,他把軍權交給屈突通,就已注定王威回不了太原。」
獨孤良輕輕歎了口氣,「八叔果然是眼光犀利啊!」
獨孤震笑著擺擺手,「李淵就不多說了,不管他怎麼深藏不露,對我而言,他都是一隻紙鳶,逃不掉我的牽引,這次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獨孤震取出一封信笑道:「你還記得戚先生嗎?」
「記得,他是八叔的幕僚,後來八叔推薦他做了南郡太守。」
獨孤震點點頭,把信遞給獨孤良,「他給我寫來這封密信,說荊襄和江南一帶活躍著一個秘密團體,叫南華會,規模已有十幾萬人,而會主你做夢也想不到是誰。」
「會主是誰?」獨孤良接過信,驚訝地問道。
「會主便是蕭皇后的侄子,巴陵郡太守蕭銑。」
獨孤良匆匆看完信,他倒吸一口冷氣,「他們是要復辟梁朝嗎?」
「應該是這樣,他們已經準備就緒了,就等著最後的機會到來。」
獨孤良沉吟片刻問:「那這件事,對我們有什麼影響?」
「影響非常大,一旦蕭銑造反,必將席捲整個南方,建立政權,聖上是將南方視為他的根基,南方出事,他會去江都督戰,無論如何也顧不上北方,那麼李淵便可以著手準備了,我們的機會即將到來。」
「八叔,我聽說今天雲定興已開始著手造船,工期很緊,他是不是又要巡視江都?」
獨孤震意味深長地笑了,「我知道,他其實是想逃離洛陽了,只是他現在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只要我們逼蕭銑造反,那他的最後決心便下了,他就不得不去江都,你明白嗎?我在幫他下定決心。」
獨孤良對他的家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謀深算,滴水不漏,獨孤良也興奮道:「那我們幾時動手?」
「不急,等船造好一半時,再動手不遲,我現在當務之急想做的事,是要在豐州開一家藥鋪,用我們獨孤家最好的醫生去坐堂。」
「八叔的意思是……」
獨孤震瞇著眼笑了起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