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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述成為楊廣的心腹已經有近二十年的時間,早在楊廣為晉王時,宇文述便成為第一個效忠楊廣的重臣,包括楊廣入主東宮乃至登基,宇文述都立有大功,可以說他是楊廣最信任的心腹大臣,儘管武舉事件和走私事件使宇文述的仕途幾經起伏,但信任卻沒有變。
正這種近二十年的默契配合,使宇文述對楊廣已瞭如指掌,他知道楊廣是個極為自負之人,可以說是剛愎自用,一切他都有了定計,所謂徵求大臣的意見不過是做個姿態,他是要大臣同意他的想法,如果同意應和,他心裡會很愉快,如果意見不同,他心中則會惱火,進行斥責甚至處罰。
所以一個大臣能否受寵,關鍵就是善度聖意,虞世基、斛斯政、裴蘊,包括他宇文述,無不如此,楊元慶則是一個反例,儘管他很能幹,也受楊廣器重,但就是他在一些事情上不順聖意,所以惹惱楊廣,不被他信任。
這一切,宇文述心中都很清楚,他知道,如果楊廣不同樣李淵任太原留守,他就會直接否決,根本就不會和大臣商議,他心中其實已經同意,只是需要眾人替他找個理由。
宇文述便小心翼翼問:「不知獨孤相國為何要反對這個任命?」
宇文述不愧是楊廣肚子裡的蛔蟲,對楊廣的心思瞭如指掌,楊廣確實已經同意了這個任命,李淵在最關鍵的時刻彈劾元弘嗣,便給楊廣留下極好的印象,他當時便決定要重用此人,只是他需要擺出姿態和重臣們商議一下同時希望重臣們能給他一個重用李淵的理由。
楊廣道:「獨孤相國是認為李淵資歷和能力不足,不足以擔任太原留守這樣重要的職務。」
宇文述搖搖頭笑道:「這個理由臣認為站不住腳,李叔德歷任隴州刺史、滎陽太守、樓煩太守、殿中少監、衛尉少監,資歷哪裡不夠,至於能力,聖上可以看吏部對他的考評,臣有一點印象基本上都是上上考評所以臣不同意獨孤相國的理由。」
楊廣點了點頭,裴蘊、虞世基和宇文述的意見都差不多,其實楊廣心裡也明白,獨孤震之所以反對,是因為李淵是他外甥,他需要做個姿態,但他未必是真的反對所以才用資歷和能力不足這種很容易被駁倒的觀點來做理由,這也就是獨孤震的狡猾之處。
楊廣沉吟一下,又對宇文述道:「可李淵畢竟是關隴貴族。」
這句話真正說到點子上了,這才是關鍵宇文述必須在這個問題上給楊廣一個理由,這也是楊廣召見宇文述的原因。
宇文述心中早有腹案便微微笑道:「陛下,所謂欲擒才須故縱,陛下要剷除關隴貴族,怎麼能不講究一點策略和手段呢?關隴貴族要打壓,對他們的核心人物打壓,但也要拉攏,對一些無足輕重的人拉攏,比如李淵,此人膽小慎微,性格軟弱陛下把他從滎陽郡調去樓煩郡,要是別人早就嚷起來了,可是他卻忍氣吞聲接受,由此可見此人的軟弱陛下用此人,既是對關隴貴族的一種安撫同時也是對貴族貴族的一種迷惑,同時也可以從內部分化他們,可謂一箭三雕。」
楊廣點了點頭,「愛卿的意思是同意這個任命,是吧!」
「正是,臣同意這個任命,另外臣建議在任命李淵的同時貶黜元弘嗣,這樣更能起到分化關隴貴族的作用。」
宇文述實在是太瞭解楊廣,正李淵對元弘嗣的彈劾,才使楊廣對李淵刮目相看,說明楊廣心中已經決定對元弘嗣動手了,所以他需要在捧李淵的同時,再踩一腳元弘嗣,這樣一褒一貶,李淵的四大箱黃金便能穩穩進入他腰包。
宇文述的意見給了楊廣一個充足的理由,楊廣終於下定決心,提筆在虞世基的推薦書上畫了一個『敕,,正式同意了對李淵的任命。
宇文述心中大喜,四箱黃金終於落袋為安,但他卻不敢告退,楊廣只說了李淵,還沒有說元弘嗣,一種直覺告訴他,元家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楊廣將李淵的任命奏折扔進批准籃子中,將筆放下,他背著手走到窗前,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在第一次高麗之戰沒有達到目的後,他便在考慮發動第二次高麗戰爭,但楊元慶卻勸他不要急於作決定,觀察各方面的動靜,但兩個月過去,他卻沒有任何發現,楊廣心中又有幾分按耐不住了。
「宇文愛卿,朕對遼東之役不甘心啊!」楊廣輕輕歎了口氣。
宇文述心中一跳,上次虞世基來他府中拜訪時,曾經暗示過他,楊廣還想再打高麗,他似信非信,但現在看來,確實是有這個意思。
楊廣回過頭注視著他,他是想聽聽宇文述的意見,宇文述心中一慌,這件事他還沒有考慮好,他心念急轉,便小心翼翼問道:「陛下,不知楊元慶是什麼態度?」
他用楊元慶擋一下,給自己爭取一點時間,楊廣緩緩道:「兩個月前,朕就問過他,他建議朕不用急於做出決定,多觀察各個勢力的動向,可朕觀察了兩個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動,讓朕有些失望,朕就想問問你的意見。」
宇文述心中一陣嫉恨,他居然比楊元慶晚了兩個月,就在這時,他腦海裡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一個對策,一個對自己極為有利的對策。
「陛下,楊總管的建議其實並沒有錯,只是他畢竟年輕,一些細節上沒有考慮好。
楊廣轉過身,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他,「你具體說說!」
宇文述此時最渴望的事情,就是天下大亂,他才能就中取事,他心中比誰都清楚,現在大隋的政局不能穩定,一旦政局穩定下來,他天下大亂的希望就會落空。
「不知陛下想過沒有,為什麼關隴貴族沒有異動?臣以為,根本原因是聖上坐鎮京城的緣故,使他們不敢妄動,假如陛下離開京城,臣相信,所有的鼠蛇之輩都會蠢蠢欲動。」
「說下去!」楊廣目光變得明亮銳利,宇文述完全說到了他的心坎
「陛下,臣也勸陛下發動第二次遼東戰役,但臣的意思是陛下引而不打,這其實只是一個引蛇出洞之計,只要關隴貴族出現異動,陛下便可及時回京鎮壓。」
楊廣的瞳孔縮成一線,閃爍著一種難以掩飾的讚賞,引而不打,這是一種高明之極的策略。
楊廣背著手在房間內來回踱步,他早就想發動第二次高麗之戰,雖然楊元慶勸他先觀察再決定,但那不是他舉棋不定的原因,真是的原因是他第一次戰役並沒有達到目的,他對自己的方案有點動搖了,而宇文述的方案卻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使他看到了另一種更好的辦法,引而不打,誘敵之計,這無疑是最佳的策略。
當然,他還需要再考慮考慮,把這個計劃考慮周詳。
宇文述察言觀色,知道不用再說下去了,只要確立了方向,楊廣就會順著這個方向走下去,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地發生。
「臣不打擾陛下,告辭!」
「去吧!」
宇文述行一禮,慢慢退下去,當他走出門之時,他心中還是忍不住一歎,他已經發現了楊廣最大的弱點,那就是『輕民,,他至今都沒有把各地蜂擁而起的亂民賊寇放在心上,說到底,還是楊家的江山到手太容易了。
半個時辰後,兵部侍郎斛斯政走進了御書房,斛斯政也是北魏貴族之後,他祖父斛斯椿在北魏分裂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正所謂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斛斯椿當年是個反覆投降的奸佞之臣,到了他孫子這一輩,斛斯政也同樣逃不脫一個『佞,字。
斛斯政也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他迎合聖意,在高麗備戰中,斛斯政調動全國之兵不遺餘力,深得楊廣讚賞,也得到了楊廣的信賴,委予他大權。
斛斯政和楊玄感關係極好,楊玄感之所以能三次擴大郡兵,三次被批准,根本原因就是斛斯政的支持,可以說,斛斯政就是楊玄感安插在朝廷的重要耳目。
「臣斛斯政參見陛下!」
楊廣沉吟一下問道:「朕想知道,現在大隋的兵力還有多少?」
斛斯政連忙道:「回稟陛下,高麗之戰後,各地府兵還有五十萬,南方府兵二十五萬,還有陛下禁軍三十萬,其他各地郡兵二十餘萬,邊軍也有二十萬,加起來大約一百四五十萬左右。」
楊廣心中盤算片刻,又問:「如果朕要再打高麗,還能動用多少軍隊?」
斛斯政嚇了一跳,聖上竟然還要再打高麗,他臉上不敢流露驚訝,便道:「邊軍和郡兵,陛下準備動用嗎?」
楊廣搖搖頭,「邊軍和南方之兵,朕都不打算動用。」
「陛下,這樣的話,只有郡兵二十餘萬、府兵五十萬和陛下禁軍三十萬,共計百萬軍隊可用,但是……」
「但是什麼?」楊廣有些不悅問道。
「但是臣聽說各地府兵有逃亡,可能已經不足五十萬,臣正責令各軍府統計數據。」
楊廣臉一沉,這是他絕對不想聽到的消息,「到底逃亡了多少?」
斛斯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臣正在統計,五天後給陛下答覆。」
「五天時間太長,三天後朕就要知道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