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啟民可汗的牙帳是楊廣給楊元慶的一個任務,代表大隋紿啟民可汗回禮,以感謝他進京朝覲新帝,這是一種禮尚往來,但楊廣讓楊元慶去,很明顯就有讓他替代長孫晟的意思。
當然,長孫晟現在依然是突厥使,楊廣不會這麼快就把如此重要的職務交給他,必須讓他有一個成長的過程,甚至要對他進行測試,在某種程度上,這次突厥回禮就是對他的測試。
楊元慶去突厥還有自己貿易上的考慮,他既然擔任的交市監主官,他就會利用這個職務擴大豐州和突厥的貿易,為明年二月份即將到來的春季馬市做準備,
他原計劃是明年一月份再去,那時天氣稍微暖和,路也好走,但薛延陀的威脅改變了他的計劃,楊元慶也知道,薛延陀有十餘萬大軍,就算他們攻不破大利城,也會像蝗蟲一樣給豐州造成很大的損失,他需要尋找草原的盟友,戰爭是外交的延續,沒有外交,也就不會有聯合作戰。
時間上的壓力很大,楊元慶便決定提前出發,在出塵離開大利城的第二天,楊元慶便率領五百駱駝騎兵開始了他的突厥外交之旅,他們沒有騎馬,戰馬無法在近三尺深的雪地裡行走,而駱駝卻可以,而且極為耐寒,以保護他們不會迷失在暴風雪中。
為此,楊元慶用大價錢買下了替他運貨來大利城的駱駝隊。
茫茫大雪覆蓋了草原,行路格外艱難,牧民們在這個時候一般都是留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和牛羊們一樣,忙碌地生育後代。
也正是因為這樣·楊元慶才率領五百駱駝騎兵輕易穿過了薛延陀人的牧區,越過陰山,向啟民可汗的牙帳所在地進發。
哈利湖一戰後,西突厥咄咄逼人的東方壓力得以消除,啟民可汗的牙帳也北遷到了額根河畔,這是被於都斤山和肯特山環護著的一片地域遼闊的河谷草原,分佈著娑陵河和額根河兩大水系·雨量充沛·植被茂盛,是大草原最豐美,最富饒的一塊土地,也是整個漠北草原的『白菜芯,所在。
歷時半個月後,楊元慶率領他的士兵們艱難地抵達了額根河畔。
「將軍,你說尉遲會跟我回去嗎?」
這是一路上胖魚問得最多的問題,也是他甘願冒寒冷和大雪·強烈要求護送楊元慶北上突厥牙帳的動機和動力所在。
愛情會使人盲目,也會使人勇氣倍增,這位在嚴冬從來都是躲在營帳裝病不肯出來訓練的胖軍官,此時在茫茫的雪地中卻沒有任何怯弱和抱怨·搓著被凍得通紅的胖手,眼中滿懷希望。
中原之行中兩次相親都失敗·他一度對自己的婚姻絕望,並遷怒於康巴斯,因為他把所有的積蓄都投給康巴斯做生意,導致女方看不到他所誇耀的財富。
當他聽說和他關係最為密切的尉遲竟是女性後,他在痛恨自己有眼無珠的同時,也燃起了他第三次相親的勇氣。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多月,楊元慶心中依然有一絲愛人離去的淡淡憂傷,胖魚的激情沒有引起他的共鳴,望著前方被大雪覆蓋的莽莽森林,他搓了搓手笑道:「這個是緣分·希望她能被你的執著感動,我覺得你最大的阻礙不是這茫茫雪地,而且她在家鄉的定親,胖魚·你心中要有被拒絕的準備。」
「沒事,只要她沒有嫁人·我就有希望!」胖魚滿懷信心地笑道。
楊元慶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我但願你能成功,我不希望她最後嫁給突厥人。」
他回頭一揮手,對眾人喊道:「就快到了,大家加快速度。」
眾人振奮精神,催動駱駝,在被冰雪懂得結結實實的額根河冰面上繼續向前進發,兩邊是白雪皚皚的大森林,森林邊緣,偶然還能看見一群群黃羊和體格高大馬鹿在雪地中奔行,它們拱開厚厚的積雪,尋找雪下的草甸。
這時,一群馬鹿在他們數十步外出現,警惕地注視著這群騎著駱駝的人,和它們平時所見的突厥人似乎不太相同。
眾士兵興奮地張弓搭箭,楊元慶擺擺手,低聲對眾人道:「聽我的命令,一起射!」
他也慢慢舉起弓箭,瞄準了其中一隻體格最高大的雄鹿,「射!」
他一聲令下,五百士兵同時放箭,箭如雨發,射向百餘頭已有警惕、但還未逃走的鹿群,一片哀鳴,數十頭馬鹿倒在血泊之中,為首的雄鹿被楊元慶一箭射穿脖子,其餘馬鹿皆驚恐地逃進了森林。
士兵們一片歡呼,跳下駱駝向鹿群奔去,這是他們此行中第二次打到獵物,第一次是十天前,在陰山北麓打到一群黃羊,羊肉已經在三天前吃盡,這次收穫就意味著他們不用再吃乾糧,可以美美大吃一頓烤鹿肉
楊元慶見士兵們興致盎然,也不再催行,便下令道:「就地休息!」
士兵們一起動手,燃起篝火,燒融雪水,剝皮去髒,用熱水洗淨,並割下大塊鹿肉,在胖魚這位烤肉大師的指導下,開始將肉掛在篝火上炙烤,並撒上香料和鹽,很快,噴香的烤肉香味便讓所有人都陶醉了。
眾人又紛紛掛在陶罐煮茶,將鹽放進茶中,就著熱氣騰騰的濃茶,咬著噴香的烤鹿肉,隋軍士兵們的笑聲迴盪在額根河畔的森林邊緣。
鹿肉美餐後,他們又走了兩天,開始陸陸續續遇到突厥人的穹帳,突厥人用驚訝和不可思議的目光來迎接這支越過雪地草地的隋軍使者,他們無法想像,這支隋軍怎麼能夠穿越茫茫數千里的雪原?
第三天上午,隋軍終於靠近了突厥牙帳的核心區域,數千名突厥騎兵從四面八方奔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有些驚慌失措這裡離突厥可汗的王帳只有二十里,如果是一支遠襲的軍隊,後果不堪設想。
數千突厥騎兵將五百隋軍士兵團團包圍,數千支弓箭對準了他們,楊元慶並不慌忙,他從容地摘下脫渾帽,放在胸前行一禮用突厥語高聲道:「我們是大隋使者奉大隋皇帝之命前來回禮突厥可汗,沒有任何敵意。」
數千突厥騎兵依然沒有放下弓箭,但他們的目光以不像剛才那樣冷厲,變得和緩起來,這時一隊披甲騎兵奔至,突厥騎兵們紛紛閃開一條路,一名突厥萬夫長靠近好奇地打量這群騎駱駝的隋軍士兵,聲音洪亮地問道:「隋軍使者,你們是從哪裡過來?」
「烏圖,不認識老朋友了嗎?」楊元慶大笑道。
萬夫長正是突厥可汗的駙馬烏圖他身子一震,終於認出了楊元慶經過半個多月的艱難跋涉,楊元慶竟也長出了細細硬硬的胡茬,相貌有些變化了。
烏圖認出了楊元慶,他又驚又喜,對眾人大聲喊道:「放下武器,是我們尊貴的客人到了。
兩人都跳下坐騎,哈哈大笑地擁抱在一起,哈利湖一戰,楊元慶幫助烏圖殺死了情敵薛乞羅,使他能終於娶到心愛的女人他心中一直對楊元慶充滿了感激和敬意。
「大雪封鎖了草原,你們怎麼能過來?」
楊元慶指著駱駝笑道:「我們有最擅艱途跋涉的利器,又有騰格裡的護佑,一路沒有遇到暴風雪平安抵達。」
「這是神的意志,送你們到來!」
烏圖握住楊元慶的手高高舉起對數千突厥騎兵大喊:「這是草原最強悍的勇士,達頭就是死在他的手中,我們迎接他的應該是美酒和音樂,而不是弓箭!」
突厥騎兵們放下弓箭,歡呼起來,很多突厥人從馬袋裡取出火不思,弓箭變成了樂器,敵意變成了歌聲,彈奏並歌唱起來。
酒壺嘴兒象鵝頸般高揚,
斟滿酒的杯子象眼睛般明亮,
迎接遠方尊貴的客人到來,
讓我們把憂愁深深地埋藏於心底,
開懷暢飲,從夜晚到天亮。
在數千突厥武士雄壯的歡迎歌聲中,隋軍將士們騎在駱駝上,享受著尊貴客人才有的榮耀,向突厥王帳方向進發。
這裡離啟民可汗的王帳還有二十里,越往前走,帳篷就越密集,牙帳也就是突厥人的都城,這一帶是最肥沃豐腴的草原,聚集了二十餘萬突厥人,大大小小的帳篷望不見邊際。
「楊將軍,我聽可汗說,在京城遇見了你,你是從隋朝京城過來嗎
「不是,我是從豐州過來,但我肩負大隋皇帝的使命,本想等明年一月天氣稍暖和一點再過來,但一些意外事情發生,使我不得不冒風雪而來。」
「是因為薛延陀嗎?」烏圖微微笑道。
楊元慶回頭望著他,烏圖已是染干的金刀駙馬,以他的身份可以參加突厥上層的會議,他知道什麼?
「烏圖,你能告訴我什麼呢?關於薛延陀。」
烏圖淡淡一笑道:「你殺死了達頭,使草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西突厥內部因爭權奪利而混亂,新可汗處羅殘暴不仁,難以服眾,而我們東方突厥還不夠強大,無法控制草原,鐵勒各部都想脫離西突厥的統治,但他們內部也有矛盾,契芯和薛延陀爭奪鐵勒之主,使鐵勒出現了兩個可汗,契芯大酋長契芯歌楞為易勿真莫何可汗·這是鐵勒大可汗,薛延陀部首領乙失缽為野咥可汗,這是鐵勒小可汗,他們之間的內戰也一觸即發。」
楊元慶若有所悟,如果是這樣,此行應該是去契芯,而不是啟民可汗部。
烏圖彷彿明白他的心思,對楊元慶笑道:「來我們這裡,你或許有更豐厚的收穫。」
他一指遠方笑道:「她來了!」
只見遠處一名穿著銀色裙袍的少女騎馬疾速奔來,滿臉激動,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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