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剛走進側門,便有人在叫她,「出塵姑娘!」
妞妞一回頭,見是袁思祖,袁思祖是她姑祖母撫養長大的第一代孤兒,雖然他還不到三十歲,但按照輩分,妞妞要叫他一聲叔父。
「袁叔,有什麼事嗎?」
「你來一下吧!會主有點事情想問問你,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
妞妞點點頭,便跟著向袁思祖側院而去,很快,她進了院子,只見房間裡燈火通明,有不少人。
她心中猶豫一下,還是走進了房間,房間裡的案台上點了兩支大紅蠟燭,兩支蠟燭之間放著一塊靈牌,上寫『陳高祖武皇帝霸先之靈,,所有南華成員在加入南華會時,都會在這座靈牌前發下毒誓。
妞妞心中一驚,她不知道為什麼把靈牌請出來,靈牌兩邊的坐榻上坐著陳胤、王默等人,還有十幾名大漢靠牆而站。
「張出塵,高祖靈牌前,你還要站多久?」陳胤冷冷道。
妞妞低下頭,在靈牌下慢慢跪了下來,她忽然揚起頭,目光明亮地注視著陳胤,「會主,為什麼要我跪靈牌?」
按照會規,只有三種情況要跪高祖靈牌,一種是加入南華會,一種是祭祀,還有一種是處罰,很明顯,現在不是祭祀。
「張出塵,你老實交代,你到底洩露了多少會中秘密?」
妞妞已經猜到了幾分,她果斷地搖了搖頭,「我不明白會主在說什麼?我從沒有洩露會中機密。」
陳胤生性多疑,氣量不大,再加上他當皇太子多年耳聞目睹陳朝宮廷的淫糜,骨子裡也染了幾分他父親陳後主風流好色的毛病,在初降隋朝那幾年,他落魄潦倒,風流好色的毛病收斂得乾乾淨淨,禮賢下士,一心復國。
但隨著南華會成立後他的地位高高在上成為上萬南華會眾之主,手中掌握大量錢財,生活安逸,他骨子裡的風流好色毛病又開始一點點露頭了。
南華會的老巢在杭州,陳胤往來於京城和杭州之間,他已經在杭州悄悄娶了五房妻妾,但他並沒有滿足在去年他第一次見到張出塵時,他便被她的美貌所震驚,張出塵又是大將張忠肅和沈家聯姻之女,算得上出身名門陳胤便有心立她為自己的正妃。
可當他的念頭剛剛向母后露出一點點,卻遭到了母后痛斥儘管沈婺華並不是他的生母,但畢竟是皇后,是他的母后,他是子輩,而張出塵是孫輩,沈婺華絕不容許這種**輩分的事情出現,那是北方鮮卑人才幹的事,他們是堂堂的華族漢人。
此時,陳胤靠在軟榻上,望著跪在蒲團上身姿婀娜的張出塵眼睛瞇成一條縫,就彷彿怕人看到他內心深處的圖謀,如此美貌清純的少女令他有些神魂顛倒,一時間他竟忘了現在是在審問出塵。
王默迅速瞥了陳胤一眼,有傳聞說陳胤在杭州調戲女會眾看現在他這個樣子,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王默接過了話題,柔聲道:「出塵姑娘,你的義兄楊元慶知道了會主的存在,威脅到了會主的生命安全,我們就想知道,你到底對楊元慶說了什麼?」
妞妞搖了搖頭,「會中的規矩我很清楚,我什麼都沒有對他說過。」
「不可能,如果你什麼都沒說,那他怎麼會跑來請陳叔放你離開?」
王默極為狡猾,他語氣雖然輕柔,卻是用一種真假難辨的事情來誘導妞妞說實話,楊元慶來找陳叔不假,但絕沒有說放妞妞走之類的話。
「這件事事關重大,如果是你誤說了什麼,也沒有關係,但我希望你能對我們說實話,讓我們知道問題有多嚴重,我們也好補救,出塵姑娘,去年你曾在這塊高祖的靈牌下發過誓言,會主有危,當傾命相救,你不會連自己的誓言也視為兒戲吧!」
妞妞低下頭,她不知該怎麼說,但有些話她必須說,她既然已經答應元慶哥哥離開南華會,有些事情她就不得不面對,只是她絕不能完全說實話,她頭腦裡迅速思索措辭,盡量將元慶可能遭遇的風險降到最低。
半晌,妞妞歎了口氣道:「其實會主真的不該去刺殺晉王,更不該派我去。」
「你出賣了我!」
陳胤暴怒起來,指著妞妞大吼:「你大膽,竟敢出賣南華會。」
袁思祖和宋本初連忙勸住他,「會主,把事情問清楚再說,先請息怒。」
陳胤恨恨坐下,他聽說出塵和她青梅竹馬的義兄天天呆在一起,兩人關係親密,而且他送她首飾之類的東西她從來不收,可她義兄給她買了幾十件首飾和衣服,她都接受下來,還戴在頭上,穿在身上,這讓陳胤心中嫉妒萬分。
但礙於他的身份,他一直不敢表露出來,此刻他趁機暴跳如雷。
妞妞沒有低頭,也沒有氣餒,她依然朗聲道:「我沒有出賣會主,更沒有出賣南華會,只是我的義兄已經認出刺殺晉王的刺客就是大師兄和我……」
王默打斷了他話,「可張仲堅是齊王的供奉,他應該懷疑是齊王刺殺才對。」
「可我不是!」
妞妞反駁讓房間一片寂靜,齊王不可能派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去參與刺殺,這本來是他們計劃中一個很小的漏洞,但因為楊元慶和張出塵的關係,使他們這個漏洞放大了,成了致命的漏洞。
妞妞歎了口氣又道:「雖然他已知道我是刺客,但他並不知道南華會,我告訴他,我加入了一個刺客組織,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就覺得我做刺客太危險,希望我離開。」
「你確認楊元慶已經認出刺客是張仲堅和你?」一旁王默問道。
「是的,他當場便認出了我,才阻止晉王侍衛追趕後來他又認出了大師兄的野鴨羽箭,今天上午義兄還專門找大師兄比箭,從大師兄的箭路中他已經確定了大師兄就是刺客,大師兄心裡應該也明白,下午他質問我,我承認了。」
「哼!等你離開後再收拾南華會,對吧!」陳胤冷冷道。
妞妞搖了搖頭「會主我再說一遍,我的義兄不知道南華會,他也告訴我,他對我所效命的刺客組織不感興趣,他只要我離開,他從來不會騙我,請大家相信他他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陳胤背著手走了幾步,他走到妞妞面前,瞇起眼睛看她一眼·忽然問道:「你想退會?」
妞妞咬了一下嘴唇「我義兄一定要我離開,我瞭解他的性格我若不離開,他就會追根究底,最終他會知道真相,他不會放過南華會,我不願意因為我連累到南華會的兄弟姐妹。」
「說了半天,你其實就是想退會!」
陳胤冷冷道:「你不要忘記,你以父親的名義對高祖之靈發下的毒誓。」
妞妞渾身一震,她想起了她用父親名義發下了誓言,當時光復故國的熱血竟成了捆住她的手腳的束縛,令她心中亂作一團她有點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妞妞低頭不語,她也知道不是那麼三言兩語就能退會。
王默笑了笑,「出塵姑娘你先下去吧!你姑祖母好像有點身體不適,你去照顧她吧!這邊沒有你的事了。」
妞妞立刻站起身姑祖母竟然生病了,她沒有心思再說下去了,轉身便快步離去。
王默望著她走遠,又揮揮手,讓兩邊的大漢都退下,這才對眾人道:「我敢肯定她沒有說實話,她隱瞞了真相,楊元慶肯定已經知道南華會了,商量一下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殺了楊元慶!」陳胤毫不猶豫道。
「可此人不好對付,張仲堅也勸我們不要招惹他。」
「那你說怎麼辦?」
陳胤怒視袁思祖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等死嗎?」
旁邊一直不吭聲的宋本初卻問王默,「先生以為,我們能信任楊元慶幾成?」
王默沉思片刻道:「如果只說信任,說實話,我對楊元氣一成信任都沒有,不過我倒覺得出塵姑娘說得不錯,楊元氣還暫時不會對付我們。」
「為什麼?」陳胤回頭問道。
「因為出塵姑娘在南華會,而且他養母在衡山,他投鼠忌器,告發南華會對他沒什麼好處,卻害了他兩個親人,我想他不會這麼傻。」
「先生的意思是,我不用殺楊元慶?」
「不!」
王默毫不猶豫否認了,「楊元慶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非殺他不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用出塵姑娘牽制住他,使他不敢輕舉妄動,然後我們再尋找殺他的機會,此事必需求穩,我擔心殺之不成,反受其害。」
王默是他們的軍師,眾人對他都十分信服,包括陳胤,他也能接受王默的方案。
「那依照先生之見,我們該怎麼辦?」
「我的方案是連夜將出塵姑娘送出京城,把她藏在京城附近一個隱秘的地方,然後再迫使楊元慶離開京城,那時,我們就有機會除掉此人了。」
「這個方案不錯!」
陳胤點點頭讚道,他忽然眉頭一皺,「如果出塵不肯離開京城呢?還有宮母護著她,我們也無法強迫她。」
王默陰陰一笑,「宮母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而出塵這邊很簡單,用楊元慶的性命來威脅她,如果她不走,我們就殺了楊元慶,我想,她為了楊元慶,一定會聽從我們的勸告。」
陳胤心中卻一動,他忽然也發現楊元慶是張出塵的軟肋,如果他能把楊元慶捏在手中,那同樣也可以逼張出塵屈服自己,到時生米做成熟飯,母后也只能答應了。
想到這裡,他心中頓時興奮起來,連忙對宋本初道:「都會市的大門可以開吧!」
一般都會市大門封閉後,都不能再開,但宋本初是市署署正,他有辦法開門,宋本初點了點頭,「我可以試一試。」
「那好,就這樣決定了,我帶出塵先離開都會市,明天天亮後,離開京城去咸陽。」
王默瞥了陳胤一眼,『此人還是想得太簡單了,張出塵那麼剛烈的性子,她會受威脅嗎?自己不過是這樣說說罷了,他還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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