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著油紙傘,行走在漫漫江南煙雨中,龍九徹底的放開了心懷,感受著從自己身邊劃身而過的行人的心情,感受著生活在江南的人的悠閒興致。
既然已經決定了徹底抹去生命印記中人族對自己的影響,那麼,首先要做的,便是要放開心懷,去仔細的感受妖族與人族的不同。
不是表象上的不同,而是內涵本質上的不同。
這一走,便是整整的兩個月。
兩個月,讓龍九基本踏遍了江南的土地,看遍了江南的風光,就連杭州附近的鎮江旁邊真有個金山寺,都特意逛了一逛。
鎮江真有個金山寺,金山寺裡真有位叫法海的和尚,剛剛當上了主持,只是法海並不是龍九想像當中的老者,反而是一位頗為英武的年輕和尚,而且竟然是一個玄龜修成,修的是佛法,修為竟然也達到了平天級中期。
而且,更加值得玩味的,是法海身上的佛家氣息,與曾經身死龍九槍下的一位強者極其的相似。
江南,還真是個好地方,龍九一路行來,平天級修為的妖族就有法海以及附近山上當年與白素貞小青一起的蜈蚣精,蜈蚣精還認得龍九,見了龍九之後磕頭便拜,龍九也才知道蜈蚣精竟然也喜歡著白素貞,只是有熬月在先,所以蜈蚣精放棄了,在山中靜修。
真沒想到,白素貞認識的妖族朋友還都不錯,有情有義。
蜀山與峨嵋兩派在江南也有兩處分舵,裡面修為最高的是兩位平天級初期的劍仙長老,這樣的實力,讓龍九連一點出手的興致都沒有,最後也還是以隱霧山特有的法門,通知厲若海,讓其帶著紅孩兒去剿滅兩處分舵,也正好讓紅孩兒真正的經歷些廝殺。
三清聖人、玉皇大帝、天庭四御等道教人物的香火道觀,阿彌陀佛(也就是接引道人)、大日如來、彌勒佛、觀音菩薩等佛教人物的香火廟宇隨處可見,龍九剛開始還沒什麼感覺,後來見得多了,心裡也就起了一絲疑惑,這麼多的牛人都在江南之地如此興盛香火,就連速來只在山內清修的蜀山峨嵋兩派都在此地建了分舵,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在其他地方,也有道觀廟宇,但與江南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直到兩個月後,在錢塘江面上遊蕩的龍九忽然遇到本應在隱霧山上的九尾,才明瞭了其中的奧秘。
「江南之地,本來是當年不周山倒塌破碎之時,飛落的一小塊山巖,以長江為線,落在了洪荒大陸破碎之後的東勝神州,所以這裡一直都是人傑地靈,盤古脊樑所化不周山的一小塊,其中也帶有著當年盤古開天之時的功德,所以此地如此繁華,也是三界教派想要沾得一絲功德之力。」九尾如是說。
「難怪!話說九尾,你不是在隱霧山靜修麼,我還真想不到素來旁觀天地萬物的你也會對這江南的風景有所喜好。」隨波逐流的小舟之上,龍九看著舟那端的九尾,問道。
「我又不是不食煙火的仙子,如此美景就許得你們欣賞?要到江南來,也不帶上人家。」九尾裙秀飄動,笑道。
「我們走時你也來相送的,怎麼反倒怪我們不帶你了。」龍九同樣笑道。
「那你就可以不叫人家麼,不過也是,小女子只是平凡的妖族,又怎麼能與准聖之下第一美女強者相比,對吧。」九尾瞪著美目,言語間,也是多了一份往日看不到的嬌憨。
「呵呵,天狐一族,不都是絕對不能讓任何感情支配自己麼?不過也難得看到你如此的神態。」龍九知道九尾並不是認真的,說實話,九尾這樣子的神態,實在太具有誘惑力了,龍九不得不將目光從九尾身上移開,轉到山水風景之中。
「……」九尾面色逐漸的沉靜了下來,沉默許久,輕移蓮步到了小舟中間,隨意而坐,而後裙擺揮動間,小舟上多了一副棋盤,九尾柔聲道:「龍九,陪我下會棋吧。」
「好。」龍九聽到九尾忽然轉變的語氣,一時也有些語塞,上前幾步做到棋盤之前,執起擺在自己面前的黑色棋盒,當先落下一子。
龍九本來的棋藝實在是不敢恭維,還是當年在解陽山如意真仙處學來的,以前根本就不能和九尾相比,但是在月宮上的這一百年,龍九的棋藝卻是進步很大,落子之間已經有了自己獨特的氣勢與看法。
主要還是玉琦極度的喜歡下棋,月宮一百年,龍九與玉琦除了修行之外,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下棋了,就算是再不懂棋藝的人,與玉琦這樣的棋道高手對弈百年,也會成為一名高手,更何況龍九的悟性一點都不差。
但是,龍九所有認識的朋友裡,龍九最不願意與之對弈的,便是九尾了,就連與熊風這樣一通亂下的棋道白癡下棋,也比與九尾下棋要舒坦。
因為與九尾下棋,她永遠都知道你下一步會往哪裡下,真正的棋道高手是通過自己的落子思路來引導對手按照自己的思路落子,而九尾卻並不需要這樣,九尾要做的,緊緊只是按著與你相反的落子思路下棋就可以,你要下的每一步她都知道,也就是說你從頭到尾都好比是對照著棋譜下棋,而對方恰恰手裡就拿著你對照著的那本棋譜。
等真正落了几子龍九才猛然發現,今天的九尾,並沒有運用天狐易術,僅僅只是在依靠本身的棋藝在與龍九對弈。
龍九看著九尾專注思考的模樣,無聲的笑了笑。
九尾,不管你是何原因要將我留在此地,便是為了能看到你如此的神態,我都會陪你一直下下去,
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九尾,在你傾國傾城的笑靨之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寂寞與痛苦呢?
其實,我知道一件或許連你都不知道的事,那便是,上古的天狐一族,為恐龍一族做祭祀的天狐族長,便是因為受不了永無邊際的寂寞,而在羅?身死之前,自裁於羅?的誅仙四劍下的。
所以,九尾,我並不希望你在將來的某一日,也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天空明瞭又暗,暗了又明。
在恆古悠遠的江南,在錢塘江的湖面之上,一條載著如同神仙眷侶的小舟遊蕩其上,時間、空間在這一刻已經變的一點都不重要。
黑髮白衣,飄然若仙的男子與有著顛倒眾生之美色的女子,相對而坐,隱約間可以聽到黑白棋子落在棋盤之上的清脆響聲。
這一局棋,該下多久呢?
又或者,九尾,你想讓這局棋何時收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