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平王植列傳》
建文三年六月二十四,遼東水師下江南,千帆塞江,萬炮轟鳴,燕軍潰散。Quanshu.CC平王植率三萬水陸大軍圍京師,水師穿梭江上,隔斷南北;陸師扣鍾山,植謁孝陵哭太祖。
燕逆朱棣聞訊,率軍迎,遼燕兩軍戰鍾山麓,棣、植會於陣前。植曰:皆先皇子孫,相煎何急?棣曰:汝據孤位,亦反矣。今上失德,朝廷失鹿,你我兄弟共逐爾,汝又無九五之念乎?植沉吟良久對:汝兵盛,清君側,吾兵盛,亦清汝側,從此以往,天下亂而無度,週而復始,永無寧日,吾不取兄途。棣無言以對。
遼燕兩軍接戰,遼軍槍炮攢射,燕軍無寸功。未幾,遼軍以輕騎突燕陣側翼,燕軍士氣殆喪陣型大崩。燕將譚淵、房寬、李彬、火真沒於陣,朱高煦、陳亨力歇被執,燕軍精銳由此殆盡。殘軍擁棣回城,遼軍鼓噪而進,圍京師東南,西北臨江水師圍之。
六月二十九,大學士刑部尚書領左都御史楊靖擁太子文奎監國南昌,舉哀帝詔,傳檄天下,靖合沐家勤王之師三萬出南昌,順江南下討伐燕逆;七月初一,大學士戶部尚書練子寧奉詔杭州,集江南各衛餘部五萬討伐燕逆。
江南王師三師齊發,合圍京師,棣聞之倒於承天殿,吐血數鬥。七月初三,哀帝駕崩自京師傳出,天下悲拗。遼軍自植以下三軍縞素。植跪拜於營門,面京師哭嚎三日。七月初六,植親督大軍疾攻祈福門。
及帝崩,靖並沐家軍方抵池州。遂三軍戴孝,靖曰國不可一日無君,率眾擁太子文奎登極稱帝。練子寧進表奉帝。「轟……隆」,將近一尺厚的城門在經歷了三百餘發炮彈連續兩日地轟擊之後,終於不支崩裂倒塌。剛才還吶喊震天的戰場同時停了下來,只剩下城門撲倒揚起的灰塵久久不能消散。
過了片刻,還是城下遼東軍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歡呼,城上守軍面面相覷鴉雀無聲。一名燕軍千戶最早反應過來,高叫著:「守衛城門,遼軍進城全部都沒命啦。」醒悟過來地燕軍吶喊著衝下城來,在祈福門旁列陣,等待廝殺。
突然又見城門處橘紅的火光一閃。門洞迸發出驚天動地巨響,大地隨之震動,黑煙夾雜著塵土在祈福門上騰空而起。一萬斤黑色火藥在一瞬間讓正在向門口集結的五百名燕軍被炸得屍骨全無。
在經過最初的震撼之後。遼東軍陣中再度歡聲雷動。等待硝煙逐漸散去,朱植將旗一揮。鐵嶺衛地兵馬如同潮水一般從塌了一半的祈福門蜂擁而入……
七月初九,在燕軍攻陷應天僅僅十七天之後,應天的城門第二次被遼東軍打開。應天。這座號稱天下第一的堅城,就如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少女,在短短半月之間兩度被人粗暴地進進出出。與上次不同的,這次來了更狠的角色,這些身穿獨特胸甲、紀律嚴明的遼東軍士兵給京城百姓帶來更大的震撼。
困守城中不足兩萬的燕軍,知道附逆者必死地道理,依托著城內的大街小巷與遼東軍做著殊死拚殺。直到遼東軍的傳令官舉著白旗在城內各處散佈千戶以下這免死地消息,燕軍下級士兵才開始大面積投降.那個靖難天下,位列凌霄閣的夢想在遼東軍地刀槍下破碎了。大多數投降的燕軍士兵,無不是淚流滿面,他們嗚咽著走向城外的戰俘營。
朱植站在鍾山之麓,默默地看著山下那座歷史名城,在炮聲和火光中顫抖著接受血與火地洗禮。一名傳令官來到近前,在馬上行了軍禮報告:「殿下,趙指揮報告,東城、南城敵軍已經肅清。」朱植不顧部下勸阻一夾馬肚,戰馬衝下山坡,身後千騎趕緊跟隨,一路煙塵席捲山崗。
上陽門炮聲三響,朱植在眾軍簇擁之下進入京師。楊榮與幾名將官恭候在門旁,朱植一眼看到青衣布帽的楊榮,趕緊翻身下馬,三兩步走上前來:「勉仁,好久不見,想煞本王!」
楊榮連忙跪下:「恭賀殿下平亂成功。」門口眾兵將一同跪倒三呼千歲。
朱植與楊榮並轡而行,楊榮低聲道:「皇上已經是先帝了,此事千真萬確。恭賀殿下大功告成。」
朱植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一條一條熟悉的街道,胸中頓覺氣血翻滾。這是一條用鮮血和屍體鋪成的大路,它的終點是皇城,帝國的權力中心,此時此刻自己正走在這條金光大道上,這條上洛之路古往今來引多少英雄折腰,又令多少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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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植驀然抬頭,半邊天空如燃燒一般,火紅如血。
京城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火槍聲,那是士兵們在圍攻皇城,這裡是燕軍最後的據點,朱棣率領著最後的親兵死守在這個地方,等待著命運的判決。
那個曾經高大威武的大明洪武皇帝的四子,威震邊塞的燕王朱棣,此時正坐在皇城正陽門的城樓裡打著瞌睡,身邊如雲的將領謀士已經煙消雲散。
朱棣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疲倦,疲倦得對城外地槍炮聲充耳不聞。朱棣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他心中執拗的信念支撐著他逆天而行,以一隅而抗天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離成功只一步之遙。
但朱棣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敗在哪裡。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前腳進了應天,老十五後腳就能把門關上。水師,朱棣第一次知道水師還可以做這樣的事。他突然感到一股徹骨地寒冷。就算是水師也不能飛過來啊。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老十五早有準備,只等自己殺向京城。一旦奪得京城,逼死建文侄子,那他正好打著為皇帝報仇的旗號攻滅自己,到時候老十五無論軍力還是聲望都足以問鼎。
想到這朱棣哈哈大笑:「想不到我朱棣英雄一世,所有行動都被人計算在內,哈哈……辛苦一場卻為他人做了嫁衣,哈哈……」朱棣的大嗓門在城樓中迴盪,貼身衛士潸然淚下。
是夜。寧遠衛攻破皇城,燕王衛士打開城樓欲護送燕王突圍的時候,卻見燕王自刎於正陽門城頭。
燕王兩隻銅鈴大眼至死不閉。面上留著略帶不甘地笑容,嘴唇輕咧。最後留給這個世界一個嘲弄的神情。一個時代結束了!朱植看著撲倒在城樓之上那具偉岸的身軀,無論朱棣是否成功,大明的封建制都將無可避免地走向滅亡。或者中華這片古老土地上的封建制也將結束。
朱棣佔領京城一十七日,總共有二十三位朝廷大臣死難,方孝儒在城破之時自殺身亡;黃子澄被燕軍所執,亂刀斬死在承天殿下;齊泰引家丁與燕軍搏鬥,死於亂軍之中。朱棣靖難的三個主要目標全部瞭解。
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建文帝朱允,在一場大火中隨著奉天殿煙消雲散,屍骨無存。朱植只能命人隨便在瓦礫中抓了一把灰土,再加上幾件朱允的衣冠,殮在棺槨中,放於承天殿中。召告京城,七品以上官員入宮守陵。
朱植哀號於殿中七日七夜,外間傳朱植捶胸頓足,言必稱對不起大哥,救駕來晚,期間數度昏死於殿中,守陵官員無不為之動容。
正當京師應天為建文帝披麻戴孝之際,一個新的局面出現了。楊靖擁新帝文奎順江而下抵達採石磯,卻為遼東水師所當,另一邊從杭州而來的練子寧率軍駐紮城下,同樣為遼東軍所阻。朱植只許各位大臣以個人名義進京守陵,而不許一兵一卒進城。這邊楊靖卻再三催促朱植出城迎駕。雙方互不相讓,城中城外議論紛紛。
又過兩日,因靖難被召集回京地七名藩王上書天子,要求與藩王簽訂約法,約定天子與藩王之關係。這個消息一出,京城內外如同炸了鍋一般。
「遼王派人出城了,言要與天子約法,保障藩王權益。」城中小民中各種各樣的傳聞都有。
「什麼?這算什麼意思,遼王難道要趁火打劫不成?」
「人家是義王,怎麼會趁火打劫?!只是遼王在邊屢建奇功,卻遭朝廷中小人猜忌,差點丟了性命,遼王此番所為也是迫不得已。」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怎麼可能由一個藩王向皇上要法,這是僭越之為,遼王野心勃勃,我看他比燕王好不了多少。」
當建文帝三七做完,雙方仍僵持不下。直到這時,朱植才派人出城,約上楊靖與練子寧一同前往石頭城,共商國事。這邊是楊靖等朝廷官員,一邊是朱植為首地藩王。
石頭城上,江風吹拂,朱植站在江邊極目遠眺,後面跟著楊靖與練子寧。朱植緩緩轉身:「我朱植從來沒想過要做皇帝,當日我跟楊先生這樣說過,到了今日朱植還是這句話。只要楊先生履行當日在遼東與本王的承諾,本王立刻恭迎陛下進城,登極承天殿。」
楊靖與練子寧對望一眼,楊靖道:「既然如此,那立刻以陛下地名義頒布一份詔書,言明殿下所要的承諾如何?」
朱植微微一笑:「本王跟幾個兄弟商量過了,不要詔書,只要和陛下約法,我們要和陛下平等相對,在約法上各自簽下名字,當然還有各位輔政大人一起簽字,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相信陛下,而且也能保證眾位藩王從此以往不再窺看皇位。」
楊靖皺著眉頭:「殿下,將眾藩王與皇上平起平坐,這難道是人臣所為嗎?」
朱植道:「請問楊先生,是今日改一改人臣之禮容易,還是他日再有藩王舉兵靖難麻煩呢?詔書?詔書只對下,乃皇帝的恩賜,然皇帝想給就給,想奪就奪,昔日先皇太祖制定藩王拱衛邊疆之策,是與之;今日故去地先皇建文削藩又是奪之,那麼請問楊先生,這樣的詔書甚至先皇祖訓又有何用?本王以為只有約法才能讓皇上永固帝位,才能讓藩王永安本心。
另外,本王覺得如今皇上年幼,需有大臣輔佐皇上施政,本王建議重新建立宰相府。此兩條者,就是本王的條件,當初也是得到楊先生同意的。如今莫不是楊先生要反悔不成?」說著朱植胸有成竹微笑地看著楊靖。
楊靖搖搖頭苦笑:「下官自然記得當初的承諾,只是這宰相由誰來做?」
朱植笑意更濃:「誰做都一樣,大家輪流坐!」
楊靖心中吃了一驚,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朱植:「輪流做?!」
「對,輪流做,我做初一,你做十五。規定下年限,到時候就下來,讓其他人來做,然後週而復始。既然誰都無法隻手遮天,那麼誰還會提著腦袋來搶這個位置。」朱植目光炯炯看著兩人。
練子寧道:「如果出了胡維庸呢?」
朱植道:「楊先生想當胡維庸,那請問我們遼東系官員答不答應?如果楊榮想當,那麼練大人又會不會答應?」
練子寧一時想不通其中關竅,楊靖口中喃喃而語:「未若宋朝熙寧年間事?」
練子寧豁然開朗:「好辦法,可是,那,政事堂不得吵個天翻地覆!」
朱植道:「吵就好了,別想奪人性命,別以消滅對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然後你退一步,我退一步,又或者等你在任期限滿了,我再來過。到時候誰做的好,百姓心中自有公斷。」
楊靖練子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法消化這些離奇的想法,但在此時此刻,又想不出什麼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局。楊靖疑惑地問道:「莫非殿下要出任首任宰相?」
朱植哈哈大笑:「你什麼時候見過權王有好下場的,這個燙山芋本王無論如何不會接。我不過想給手下遼東文臣武將一條出路而已。到時候遼東系大臣與楊大人一系可以互相制衡互相督促,也是朝廷未來的一條道路。等新朝一切上了軌道,本王自有去處。」
練子寧還不放心:「殿下所言當真不假?!」
朱植緩緩轉頭,看著滾滾東去的大江,幾隻海鷗在江面上自由自在地飛翔,幾點白帆隱約天地之間,他嘴角帶著不可琢磨的笑容——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