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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誰主沉浮 第三十二章 幡動心動(5) 文 / 屋頂騎兵

    第三十二章幡動心動(5)

    隔了一會,幾位大人好不容易將朱植的悖逆之言消化了一些,練子寧道:「殿下,如此一來,平民百姓與朝廷平起平坐,那天下綱常還有體統嗎?殿下本意不錯,但實施起來容易造成道德敗壞,綱常淪喪。」

    朱植搖搖頭道:「人的心理到底是怎樣的呢,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荀子認為人之初性本惡。那麼人到底惡還是善?後來又有一句話彷彿很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竊以為這三者都無法表現人的本性。

    那麼人的本性是什麼呢?子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聖人承認,人具有很強的飲食**,所謂食色性也。

    我理解為,人可以從食色中獲得快樂,這就是人所謂的幸福感。既然聖人都承認這種**,那麼人追求這種**的權利是天經地義的。

    如果誰要剝奪他們這種追求的權利,就觸犯了人的基本需要,民眾就可能起來造反。

    大家回頭看看哪朝哪代沒有宣揚過綱常道德等的大義?可是當他們危害到人們追求幸福的基本權利時,民眾就會造反,綱常道德在人的基本權利面前沒有作用。」

    練子寧道:「這不就是因為禮崩樂壞嗎?在沒有仁德的統治下自然會造反。君待臣以德,臣示君以忠。」

    朱植微笑著搖搖頭,道:「仁德從來都不是君施與的,因為有明君必然有昏君,當昏君上台後,百姓活不下去了,難道又要造反。

    華夏有史以來,長則三四百年,短則百年必有動亂,沒有一朝能千秋萬代。歸根結底就是這個原因。

    仁德不能僅僅依靠人的品質,而需要用制度確定下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就如遼東鹽業的革新,就是靠制度的完善,人是靠不住的。

    我在遼東推行公平交易,限制的不僅是百姓之間的交易,還有官府與百姓與商人與所有人之間地關係都以律法的精神規定下來,這種規定就是建立在人的道德靠不住的前提上。

    人之大欲存焉。誰都有大欲,誰都靠不住。」

    朱植的話彷彿很有道理,但又彷彿有那麼一點不對,哪裡不對,特別是這句人是靠不住的,讓在座眾人若有所思。黃魁脫口而出:「那豈非是說今上也靠不住?」

    此話一出,雅間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在朱植一番說合下。許多人心中都有這樣的疑問,可是誰敢說出來,只是這黃魁人性格比較直,張嘴就來。

    練子寧張著嘴發呆,景清手中的酒一哆嗦撒了一檯面。黃魁說完,黃豆大地汗珠已經滲出額頭。

    看著一桌尷尬的官員,朱植繼續微笑道:「今上還好,不是昏君。我是說難免日後會出昏君。好了好了,今日的話說多了,也扯遠了,這裡說,這裡散,不要傳出去。

    來,大家喝酒!」

    話題沉重後,大家的興致也沒以往高。隨便和了幾巡也就想散了。大家正要散,旁邊突然傳來幾聲爽朗的笑聲和粗獷的嗓音。

    練子寧眉頭皺了皺,似乎被這喧嘩打擾,朱植問道:「怎麼,子寧,有何不快。」

    練子寧道:「殿下,這會被人擾了清靜,不如改日再聚。」眾人紛紛附和。朱植一一拱手回禮。大家陸續離去。

    等朱植和楊榮瞿遠走出雅間。迎頭碰上兩名軍官打扮的人。其中一個對著朱植打量了一會,連忙拉著旁邊的人跪倒:「殿下。末將有禮。」

    朱植打量了一眼,發現並不認識此人,疑惑道:「快快請起,請問將軍是?」

    兩人站起來,身材高大主動行禮那人道:「殿下不認識末將了?末將乃虎賁左衛指揮趙忠孝啊。

    洪武二十五年隨殿下平定藍逆叛亂時,末將不過是府軍前衛地總旗,跟著莊得將軍在戰場上反正。平定叛亂後,又蒙殿下恩典,赦了附逆的大罪。

    殿下與末將有再造之恩,只是末將官職卑微,一直未能當面感謝殿下。」

    哦,原來還是故人,朱植回想起當日,有百十人跟隨莊得救下自己,原來裡面就有這個趙忠孝。這一百多人不但沒有獲罪,而且都因朱植的保舉升了官。

    後來五軍都督府將這些人分散到各個衛所,當時兵荒馬亂的很多人朱植都不認識。

    朱植微笑道:「啊,原來是故人,這幾年趙指揮過得還好啊?」

    趙忠孝道:「還好,托殿下的福,去年末將在西羌得了軍功,今年剛升入虎賁左衛任指揮。」

    朱植道:「好好幹,前途無量啊。」

    趙忠孝正要答謝,朱植身後一個大嗓門已經嚷嚷起來:「小趙就你來得晚,是不是不給咱家面子?」

    朱植被這聲喝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只見一名身材不高,卻十分精幹地武將站在隔壁雅間門口,大嗓門想必就是他了。

    趙忠孝連忙跨前兩步行了個軍禮道:「平大將軍,這位是遼王殿下,剛才碰上了寒暄幾句。」

    那個精幹的軍漢連忙跨前兩步,跪下就拜:「末將平安,參拜遼王殿下!」

    平安!莫非就是那個靖難中南軍的頂級猛將平安,「平保兒」?朱植邊把他扶起邊仔細打量著他,只見平安深目高鼻頗有些外族人的感覺,只是身為武將又多了幾分凶悍。

    朱植還依稀記得自己調用過他地檔案,裡面寫著「平安,滁人,小字保兒。父定,從太祖起兵,官濟寧衛指揮僉事。從開平王下元都,戰沒。

    安初為今上養子,驍勇善戰,力舉數百斤。」

    此人在日後的靖難中也是相當驍勇,安久駐真定,屢敗燕兵,斬驍將數人,燕將莫敢嬰其鋒。至是被擒,軍中歡呼動地,曰:「吾屬自此獲安矣!」一語雙關。

    朱植道:「早聽楚智說過他師傅如何了得。沒想到今日方且見面。」

    平安道:「呵呵,楚小子不錯,跟對了人,全賴殿下提拔。保兒拜謝。」說著又是一揖。

    朱植道:「楚智有名將之風,功業都是自己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哪裡有我什麼事?」

    趙忠孝見二人站在門口說個不停,連忙道:「殿下,今日是平將軍晉陞右軍都督僉事的好日子。我們這些昔日將軍舊部在此擺了一桌為將軍賀。

    忠孝斗膽請殿下賞臉喝一杯。」

    平安這才醒悟過來,連忙道:「是啊是啊,今日湊巧,殿下也來喝上一杯。」

    此人日後乃南軍干城,親近親近也無不可,朱植道:「哦,那恭喜將軍榮升,我就討杯水酒喝。」平安見朱植同意了。連忙把門簾拉開,將朱植等人讓進屋。

    只見屋裡已經坐了三四名將領打扮的人,平安一一做了介紹,原來這些人都是去年跟隨平安西征羌地的將領。朱植心道,平安看來也是一名沒有什麼架子的將軍。

    軍漢喝酒可沒有書生那麼斯文。喝酒也是大碗,不過幸好明朝時候酒的度數不算高。雖然剛才和書生們已經喝了一桌,但朱植依然一上來就推杯換盞。

    三大碗下去,幾個軍漢眼睛都直了。朱植可是一口一干,喝完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軍漢老粗不管你是王爺還是普通人,能喝酒地人一定豪爽。他們卻不知道這才哪到哪啊,在前世,朱植兄弟可是兩斤高度白酒的量。

    楊榮知道自己這王爺海量,也不拉著,只是在一旁小心觀察著軍漢們的神色。

    大家喝了一會,平安道:「殿下不嫌我們幾個粗鄙。肯坐下喝杯水酒,給保兒天大的面子,在此感謝殿下了。我平保兒生平最佩服兩種人,一是能喝酒的,二是能打仗的。

    殿下是既能喝酒又能打仗,保兒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說著一仰頭又是一碗,朱植連忙陪了一碗。

    平安擦擦鬍子上得酒道:「殿下,你的事跡保兒都知道。平藍逆。蕩女真,戰韃子。我那徒兒偶有來信。

    將這幾仗詳細講了,哪仗不是贏得漂漂亮亮的,難得千金之軀每戰還必衝殺在前,保兒佩服得緊啊。

    有那麼多地仗打可把保兒給羨慕壞了,幸好先帝知道保兒閒地發慌,去年把末將調到西面打了一仗,不然得把末將憋死了。」

    朱植呵呵笑道:「平將軍驍勇,我哪裡趕得上,如果這些戰役是平將軍指揮,恐怕勝得更漂亮些。」

    平安連忙擺手:「殿下過獎了,保兒是一個粗人,衝鋒陷陣是末將強項,可是說到這個指揮千軍萬馬酒萬萬比不上殿下了。

    特別是徒兒送來一份遼東的《行軍紀要》,末將讓師爺從頭到尾給我好好講了講。末將發現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按照這裡頭地方略練兵不出一年就能練出一支精兵。

    徒兒說這幾年遼東十萬大軍全按照這個練出來的,再加上打了那麼多仗,乖乖,這可是多強的精兵。而且整個方略全是殿下的手筆,當真有昔日岳武穆的風采。」

    朱植道:「班門弄斧,不值一提。」

    平安道:「殿下終歸是讀書人,不比我們大老粗那樣。現在我手下地五千銀牌軍全按照《行軍紀要》訓練之,沒想到三個月下來,也像模像樣。

    他日有機會,殿下帶著遼東軍與末將的銀牌軍,照著紀要所說的什麼實戰演習過兩招如何?哈哈……」朱植一愣,陪以哈哈大笑。

    這個時代就這樣被改變了,五千銀牌軍本是平安從歷次戰役跟隨過他的將士中挑選出來的精銳,靖難之時平安之所以有實力和強悍地燕軍叫板全憑這支銀牌軍。

    沒想到現在自己結合現代練兵法則制定的《行軍紀要》被平安用在了銀牌軍身上,只會讓平安部如虎添翼啊,那靖難會為之改變嗎?

    這一頓酒只喝到月上枝頭,朱植使出酒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幾名軍漢一一放倒,他自己也喝得兩腿打晃。

    平安粗著舌頭道:「殿,殿下,你們讀,讀書人都說,什麼為知己死。

    今日殿下給保兒這……這天大的面子,保兒三,三生有幸,他日有用得著保兒的地方,殿,殿下只管言語,保,保兒敢不從命?」說著咕咚朝酒桌下滑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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