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根本之爭(5)
入秋以來,楊榮痼疾發作,終日見不得陽光和吹風,「迫於無奈」向朝廷請制病休,朝廷派出太醫診治,也言楊榮年少時虧了元氣,多年勞累造成氣血兩虧,不宜作長途遷移。
朝廷准了所請,楊榮便留在京城。
堂堂藩王駐在京城總不能天天呆在驛館渡日,只是原來的王府已經該成了南直隸案察司的衙門,朱元璋便把剛剛就藩的寧王府賜給遼王暫住。
此次來京,朱植總共帶了五百親兵,十名侍衛,另外老婆孩子、婢女、太監總共不過十人。親兵駐紮城外不能進城,就那名幾個人搬起家來倒十分方便。
寧王府規制與原來遼王府十分相似,三進的大院子,還有一個鳥語花香的後花園。
如此大的地方十名侍衛如何看顧得過來,楊榮著小馬王在親兵中挑選了五十名精銳者充當王府護衛。
朱植命人在後堂掃出一個乾淨的小院供楊榮居住,名為讓他養病,實則避人耳目。
對於一個王府來說十個人的傭人班子也太寒酸,宮裡又調來十個婢女小廝。朱植知道這裡面混入一兩個錦衣衛的探子很正常,都懶得管他。
等搬進王府忙過一段,這日朱植正和楊榮、瞿遠胡扯閒聊。小馬王滿面春風地走進屋,見大家都在,趕忙上去給朱植、楊榮行了大禮,瞿遠起身給小馬王行了禮。
只見王琙一改昔日戎裝打扮,頭戴銀冠,髮簪兩頭兩道金絲流蘇,一身潔白的綢子長袍,一條深藍色的綢帶繫在腰上,腳上鹿皮快靴,好一個玉樹臨風的帥哥。
朱植身邊有四大帥哥。王琙、瞿卿、瞿遠和蘇傑。王琙陽光,瞿卿冷峻,瞿遠儒雅,蘇傑瀟灑,總之各有千秋。
當然朱植本身也是個帥哥,總結自己的特點時,朱植首推貴族氣質。
朱植道:「好個帥小伙,今日穿這麼鮮亮。有什麼喜事嗎?」
王琙搓著手道:「殿下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前日派人跟蹤我啦?今日還真是有喜事。後天九月初八,呵呵,聽說是黃道吉日,呵呵,也是末將,末將的大喜地日子。」說到最後聲音比蚊子還小。
朱植瞪大了眼睛,滿臉笑意:「哈哈。你小子,什麼時候偷偷摸摸說了門媳婦,連我們都給瞞了。」
「呵呵,這不是想給殿下一個驚喜嗎?」說著王琙拿出一疊喜帖,先敬給朱植。
再敬給楊榮、瞿遠,「後天午時在城外軍營略備薄酒兩杯,還請殿下楊大人、瞿紀善賞個臉過來喝口喜酒,給卑職幾分薄面。」
朱植哈哈大笑:「好好。我到時候一定出席。你趕緊交待,是不是終於把那心上人娶到手了?」
王琙臉刷的一紅道:「殿下,別逼末將了。呵呵,到時候,到時候就知道了。」
小馬王雖然是翩翩美男子,可是婚姻卻是老大難問題。全因為他的父親王志被牽連入胡維庸逆黨一案被殺。
雖然罪名沒有殃及家人,但也沒有人願意將家裡的閨女嫁給逆黨之子。導致小馬王二十多歲了,仍然是孤家寡人。在遼東時。
朱植也給他說過兩個女孩,只是小馬王心中一直有人,屢次婉拒了朱植的好意,難道如今真的是有情人終成了眷屬?
小馬王也真是別出心裁,竟然把婚禮搬到軍營裡舉行。大喜之日當朱植趕到的時候,親衛營裡早就張燈結綵,中軍帳前呼啦啦擺了不下五十桌。
小馬王把京城中認識的文官武將都發了帖子,今日一見。來地倒是武將多文官少。
門口衛兵遠遠看見朱植的車駕。連忙跪下見禮,朱植的開路官來到營門口大聲吆喝:「遼王殿下到。」
剛才還鬧哄哄的軍營廣場立刻變得安靜下來。全場的官兵全部對著門口跪下行禮:「遼王千歲千千歲。」朱植今日特別地高興,在營門口下了馬,又從馬車裡接出白朮,兩人手拉著手緩步走入營中。卻不見新郎官的去向,一問才知道去接新人去了。
走進大帳,只見小馬王的母親正在與楊榮聊著天。朱植一看,楊榮怎麼比自己還早到。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小馬王的新媳婦是個孤兒,為了給她找個娘家人,小馬王就找楊榮認作了她地義兄,楊榮和小馬王都是最早跟隨朱植的人,兩人關係非常好,楊榮也樂得送他這個人情。
朱植樂道:「小馬王真會麻煩人,勉仁當了義兄,又拉我來做了徵婚人。請問王老夫人,這兒媳又是哪家的姑娘?」
王老夫人笑容有些尷尬,回道:「回殿下,這個,這個,唉!」
楊榮對著朱植苦笑,朱植一頭霧水道:「怎麼?這個事都不好說嗎?」
王老夫人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琙兒他竟然把『清月坊』的柳姑娘贖了身,還要娶作媳婦。」
朱植突然想起來問道:「呵呵,可是柳卿人柳姑娘?」
楊榮在一旁也苦笑著點點頭道:「前晚,小馬王把卑職約了出來,講了柳姑娘身世。原來柳家與王家乃世交,後來柳老將軍在洪武八年陣亡於大同。
柳家後繼無人家道中落,柳姑娘才流落教坊之間。只是小馬王與她青梅竹馬一直念念不忘,直到這次回京才將她贖出來。」
朱植哈哈大笑:「昔日在京城,這個柳姑娘本王也曾見過一面,當真是才貌雙馨的妙人兒。
她在坊中只是賣藝之人,雖然說起來身份有些那個,但難得小馬王一往情深,苦等數年。王老夫人請毋需煩惱,這可是一段佳話。」
那個時代對教坊中人自然十分藐視,但大多人家不願將閨女嫁入軍戶,軍漢們娶個從良地妓女也不算奇事。
現在小馬王更是難得,不忘舊人,而且柳卿人雖身在娼門也算是潔身自好。在朱植眼裡,這樣的事也就天性樂觀的小馬王能做得出來。三人正說著話,只聽外面鞭炮齊鳴。
歡聲雷動。
在陣陣歡呼聲中,盛裝峨冠的小馬王領著自己地新娘,落落大方地走入大帳。「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按照規例,遼王護衛人馬不能久駐京城,小馬王婚後不到半月,朝廷便下了聖旨,命遼王護衛返回遼東。
小馬王帶上母親和夫人全家搬往遼東,瞿遠卻因為要侍奉左右留在了京城。
臨行前夜。小馬王入府辭行,朱植對他小心叮囑:「我留京一年,風雲變幻莫測,遼東軍事全靠爾等主持。這裡是勉仁與我共同制定的方略,你拿好了交給鐵長史。」說著從書架中拿出三個竹筒,蓋子邊緣全由火臘封口,把其中一個交到王琙手中。
朱植又道:「還有幾句話要叮囑於你。遼東軍今後一年主要地任務就是戰略收縮,全面收縮在目前的疆域之中。按照方略屯重兵於西線,固守草原邊緣。
除非兵部下文,否則絕對不可以採取任何主動進攻行動。北線將是我軍用兵之地,保持對北山女真部的壓力,所有護衛輪流練兵。遼東軍事由鐵長史一人定奪。
葉將軍、瞿老將軍輔之,對鐵鼎石的決定爾等不得有違。
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這些方略需要你來支持,記得幫我攏好三個護衛。我來時什麼樣,回去的時候就得是什麼樣。」在朱植心目中最擔心地事就是朝廷找借口拆散遼東軍主力,所以特地跟楊榮商量出一個「養賊自重」的法子,就是以北山女真部南下侵擾為借口,保持對北線地用兵,一來可以讓遼東軍繼續得到實戰訓練,二來也不會給居心叵測者裁撤遼東軍的借口。
楊榮補充道:「遼東之事就是南邊的戲北邊唱,這一點你要跟鐵長史好好交待清楚了。」
朱植又遞上另外兩個竹筒道:「這個是交與水師薩大人的。這個是交給郭大人的,你都小心收著務必送到他們手上。」
最後朱植拿出一個更小的細管道:「這個是一份極其重要地地圖,是一筆非常重要地寶藏。
我看,明年開春,你帶上最心腹地人馬按圖索驥,將這筆寶藏起出,然後在廣寧附近找個秘密地點埋藏下來。注意,此事必須高度保密。必要地話。可以採取一切必要措施。」說著朱植將藍玉藏寶圖鄭重地放到小馬王手中。對於朱植來說最信任的就是楊榮、王琙和小陳子三人,楊榮和小陳子都要留在京城。起出藍玉寶藏的任務只能交給他了。
為什麼現在起出這個寶藏,朱植和楊榮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按照計劃,雖然陸地上需要收縮戰線,但水師卻要反其道而行,不但部收縮還要大大發展。
由於遼東都司已經通過了今後兩年地水師預算,但當時沒有考慮到有三成戰船送還朝廷當了禮物,這方面的損失需要額外補充;其次在朱植心目中遼東軍在陸地上與燕軍相比並不含有絕對優勢,真正的優勢就是水師,所以如果想為日後作好充足的準備,就一定要將水師地優勢發揮到最大。
陸軍辛苦訓練個一年已經很有樣子了,但水師偏偏不是一年就能建成,必須要提早準備。
眼下雖然政治空氣很緊張,但時間的緊迫性逼著朱植動用這筆有點燙手的寶藏,用作水師建設的秘密經費。
對於朱植來說最信任的就是楊榮、王琙和小陳子三人,楊榮和小陳子都要留在京城,起出藍玉寶藏的任務只能交給王琙。
……
王琙啟程那天,應天降下了這個冬天第一場雪,對於這個帝國的都城來說,已經很久沒有在立冬之前有過降雪。
雪花洋洋灑灑漫天飛舞,繁花似錦的京城街道很快便蒙上一層白色,大人們收拾著買賣趕回家裡,小孩們驚喜地散落在大街小巷之中玩耍嬉戲。
朱植騎著馬站在下關碼頭外高高地山崗之上,五百名親衛秩序井然地登上停在長江中央的戰船。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雪花簌簌而下,大地在白茫茫中與天空混成一片。
小船划出的漣漪突然驚起水邊休憩的大雁,撲稜稜地飛起來直插藍天。
有首的詩詞突然與眼前場景驚人地吻合: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