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遼王攻略(2)()
兩人正聊著,轅門那邊小陳子和小馬王騎馬施施然走了過來。出得轅門,小馬王快跑幾步,到朱植身前跪下:「王爺,哪股風把您給吹來啦,您可是封了遼王啦。」
朱植雖然知道前身跟著小馬王關係很好,但自己心中卻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不過還是連忙作熱情狀讓他起來,道:「你小子竟敢開本王的玩笑,看我怎麼治你。」眼前的小馬王一襲蘭色長衫,好個一表人材,只見他面如冠玉,身高與楚智相若,放到明朝可是算高個了。即使到了現代也算是迷死萬千少女的小帥哥。
小馬王跳起來躲到一邊道:「殿下和楚大哥聯手,我可打不過。」說完哈哈大笑起來。看來雖然剛剛敗在楚智手下,但看樣子兩人關係還可以,至少不會因為比武而鬧僵。其實軍營裡的漢子都比較直爽,至少不會有那麼多文人相傾。
朱植見狀道:「走,喝酒去。」
小馬王道:「去哪啊,還是老地方?」
朱植哪裡知道老地方是什麼地方,只得含糊道:「好,就老地方。」
小馬王道:「那殿下先去,我去拉兩個新朋友,隨後就來。」
朱植道:「什麼新朋友啊?」
小馬王做了個鬼臉:「殿下到時候就知道。」
朱植便叫小陳子在前面帶路,他和楚智騎著馬,一路信馬由韁跟在後面。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了莫愁湖邊上,原來這老地方是一個名叫「醉春樓」的酒樓。
小二看來對眼前客人早就熟悉了,唱個諾將三人引到樓上雅間。此處面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陽西下,景色宜人。
過不多會,小馬王帶著兩人挑簾而進,奇怪的是來的兩人竟然一樣的身高,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衣著,竟然是一對雙胞胎!?
小馬王給兩人介紹道:「此乃遼王朱植殿下。」
兩人連忙跪倒就拜,「臣瞿優見過殿下千歲。」「臣瞿遠見過殿下千歲。」呵呵瞿優?瞿遠?有趣有趣。
朱植發現兩人的區別在於,瞿優皮膚較黑,而瞿遠皮膚較白,樣子都是相貌堂堂。見著二人不禁產生了幾分喜愛。連忙讓二人起來。
小馬王介紹道:「二位瞿公子皆乃副總兵瞿能之子,與琙交往多日,相談甚歡,趁今日機會介紹與殿下認識。」
朱植覺得事情真的巧了,怎麼今天遇到的都是熟人啊,這個瞿能也是《明史》有記載的人物。卻說瞿能父子倆跟隨李景隆攻北平,與其子帥精騎千餘攻彰義門,差不多要破門了,卻被主帥李景隆妒忌,令候大軍同進,導致攻北平功敗垂成。後又從景隆進駐白溝河,與燕師戰。能父子奮擊,所向披靡。最後他在大軍將崩之時,帶所部官兵殺入燕軍陣中,大呼:「滅燕。」斬敵將數百,最終父子戰沒燕軍陣中。
有時候朱植真不明白,都說南軍無良將,所以擋不住燕軍虎狼之師。數一數這些人,平安、盛庸、鐵鉉、瞿能父子、楚智、王琙,或勇或智,皆善戰之人,可南軍就這麼把百萬之眾丟掉了,最後讓朱棣篡了江山。
眼前這對孿生兄弟,難道瞿能帶著他們一起戰死沙場嗎?那真的太可惜了。
小馬王接著介紹道:「瞿家一門俊傑,大公子瞿卿目前隨父從軍,也因軍功提升副千戶了。瞿優字公能,武藝高強不在我之下,目前在府軍右衛任總旗;這位瞿家小公子字雲飛,去年中了應天府鄉試,正入太學學習,準備考後年的會試。這哥倆可謂文武雙全。」
朱植道:「哈哈,難得和如此多年輕俊傑相聚一堂,來來來,今日不醉無歸。」說著,小馬王又把楚智給瞿氏兄弟介紹了一番。
筵席一開,朱植命小陳子到外面伺候。本來小陳子還擔心朱植安全問題,但回頭一想,這裡個個武藝超群,如果他們搞不定的場面,自己在也沒用,也就下去伺候了。
朱植在未來可以喝酒的一把好手,上來就頻頻勸酒,眾人見王爺如此隨和,大家年輕人也很快熟落起來,一時間推杯換盞聊得甚歡。
喝了一會,朱植拿起酒杯踱到窗邊,此時外面已經月上當空,他想了想,突然吟誦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下面幾位聽著王爺突然有了興致吟起詞來,都不住停了喝酒,自己傾聽。大明趕走蒙古韃子,憑的就是「驅除韃虜」的口號,所以岳飛是非常受朝廷上下尊重的。
朱植吟完,幾名年輕人不禁呆在當場,他們都沒想到在這時王爺會吟誦如此沉重的「滿江紅」。過了一會還是小馬王道:「王爺怎麼突然吟誦岳武穆之詞?」
朱植歎了口氣道:「唉,我被封為遼王,將要為國戍邊,可惜我遼東大好江山仍有大半不在我大明治下,只覺得肩上擔子很重。固而心有感觸,靖康恥,猶未雪,何時才能讓我大明不再受韃子的威脅,我大明子民才能永無後患啊。」朱植故意讓語氣越來越沉重。
瞿遠的聲音從身後傳出:「王爺,我大明武功正盛,北元已經沒有還手之力,遼東周圍皆癬疾之患。王爺何必多慮。」這明顯是庸人之見,朱植轉身看著這個瞿遠,正想輕蔑地教訓他幾句。
可突然看到此人眉宇間存在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不像一個無知者無畏的人啊。朱植故意盯著瞿遠的眼睛,他一開始還故作無知地對視,但片刻就承受不住了藉故找酒喝移到了別處。
有門,這廝似乎在試自己。朱植道:「哦,按照雲飛的說法,我大明已經高枕無憂了?」
瞿遠還是那不緊不慢的語調:「至少北疆百年之內不再是韃子的天下了。」
朱植道:「非也,此韃子被打跑了,可彼韃子呢?」
此話一出,瞿遠舉起的酒杯突然停住,緩緩放下似乎在考慮著朱植的話。
朱植又道:「周有四夷,犯我中原者北狄;漢高祖一統華夏,匈奴圍於白登;曹孟德追二袁,戰烏桓與漠南;八王亂晉始,中原有五胡亂華,鮮卑、羯、羌、氐你方唱罷我登場;李家興唐,又與突厥征戰不休;五代時又有各胡族亂漢;石敬塘賣燕雲十六州與契丹,使宋一代始終積弱;後金代契丹,更使淮北之地盡歸胡蹄;待北元滅宋成為第一個統一華夏的胡人朝廷;幸得父皇登高一呼,驅除韃虜才又還我漢人世界。請問雲飛,縱觀我華夏歷史從古到今都是一部漢胡衝突史,胡人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總是如此沒完沒了。如今北元的確已經被趕到漠北不成氣候,然雲飛兄能保證沒有其他民族從我們不經意的地方再度興起嗎?難道漢人總要經歷如此循環往復的怪圈嗎?」
這一番話如青天霹靂語驚四座,讓整個雅間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的確,如此盛世危言如果出自尋常人之口,又入朱洪武之耳,恐怕掉腦袋都有可能。但偏偏此時從一個王爺口中說出,仍然如此振聾發聵。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挑起話頭的瞿遠,他舉杯道:「沒想到王爺看得比我等遠得多。遠孟浪,敬王爺一杯。」
朱植也不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又道:「不知道雲飛對此有何見教?」很明顯,剛才你考較朱植的本事,現在朱植也要看看你肚子裡有多少斤兩。
瞿遠彷彿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遠雖沒有官職,但一刻不敢忘記為國分憂。古往今來,這北疆戰事歷來牽制著皇朝大部分力量。如今我千里北疆,數十個衛所也屯兵三十萬,但千里之地僅僅靠這幾十萬人分路防守,遠遠不夠。雖然,皇上高瞻遠矚,創立軍戶衛所制度,在一定程度上解決軍隊後勤的困難,然……」他說著說著突然打住。
朱植看出他的心思,擺擺手道:「這裡都是自家兄弟,門外又有我的人看守,但說無妨。」
瞿遠才道:「王爺恕罪,去年我隨父親到過密雲衛,全衛七千三百名官兵,有家口一萬九千餘人,每戶雖說有五十畝土地。但接近漠北的土地貧瘠,遠非能與江南之地可比,朝廷要求軍戶每50畝產12石自留,12石上繳,卻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都是洪武三年的規定,如今戶數遠遠超過了萬戶,但土地還是那麼多,如何能養活如此多人?我大明賦稅大半出自江南,離北疆又是千里之遙。日後,前線補給之壓力必定越來越重。此在未來必成我衛所制度隱憂也。再者,讓兵戶屯田練兵,足足有半年時間忙農活,如何能練出精兵,長此以往恐怕多了一群農夫,卻少了一支勁旅啊。」
朱植驚奇地看著眼前這個20歲不到的書生,自己對後世的看法來源於歷史的總結。而眼前這書生卻看到了衛所制度中許多弊病,雖然有歷史書說明初軍屯達到8900萬畝,總產量達到2300萬石糧食,如果這些數字是真實的,那只有兩種可能,第一幾乎所有的軍人都去屯田,不需要人戍邊;第二,軍戶都是傻子,當時農民地租是1/10,而軍戶是1/2。
雖然軍戶每年有部分寶鈔作為「工資」,但隨著這些沒有準備金支持的紙片貶值,還有後來連這點賞賜都沒有,軍人這職業越來越缺乏吸引力。
事實上,明會典裡的那些數字是假,根本沒有那麼多土地,也根本沒有那麼多產出。所以朱元璋的設想本身就是空中樓閣,他把這些數字建立在軍人高度的道德責任感之上。但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做一個要交1/2地租,還要隨時準備上戰場拚命的「農民」!逃跑的,出錢僱人代役的不計其數,以至於後來一個萬人的軍衛只有區區千人能披甲上陣。衛所制度在明初100年內就崩潰了。
眼前的書生雖然看問題沒有那麼透徹,但已經發現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而且更可貴的是敢於提出來。
朱植進一步道:「那如何解決雲飛兄所說存在的問題?」
瞿遠似乎胸有成竹,道:「解決者方法有三,其一,讓目前耕種土地者成為真正的農民,不再負擔軍役,提高土地產量;其二,溝通南北漕運,使江南所產可暢通無阻地運往北疆;其三,建立不事耕種的軍隊,費用由朝廷供給。」
朱植不禁有些失望,依靠明朝一年3000萬石的農稅,不到500萬兩銀子的雜稅就能支持你這些建議嗎?但轉念一想,對於只有18歲的瞿遠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他提出的南糧北運,建立真正的職業軍隊都是非常先進的想法。如果他再提出鼓勵工商業,鼓勵航海,朱植真要以為他同樣是來自未來的人。
此子思維敏捷,不唯上,不讀死書,懂得深入基層發現問題,稍加培養鍛煉前途不可限量。看來自己運氣不錯,今日在座者都是這個帝國一時俊傑啊,看看想個辦法,把他們都帶到遼東,年輕人的朝氣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業。
朱植見大家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立刻侃侃而談,把他對邊地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些能令朱元璋感興趣的想法,也不禁引起了了在座各人的興趣。
朱植最後道:「雲飛職業軍隊的想法非常好,但這樣的軍隊需要大量財富支持,如果配合鼓勵工商業,增加海上貿易等措施,方能找到支持職業軍隊的財源。」
聽朱植一番高談闊論,大家氣氛立刻活躍起來,幾員武將恨不得立刻騎上馬到塞外殺敵建功立業。
見時機成熟,朱植一臉鄭重地環掃眾人,道:「父皇封我為遼王,只覺得千斤重擔壓在肩上絲毫不敢懈怠。今日與諸位相聚,只覺後生可畏,希望各位日後多來往,多為國分憂啊。」
四人都是聰明人,知道遼王有心招攬,四人對望一眼,一同跪下行禮:「願聽從遼王差遣。」
朱植環視著眼前四人,這是自己第一票人馬,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森林中立住腳,就靠眼前這四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