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掠過小城堡,威勢大增,直朝下游湧前四頭。高達五尺,如一堵牆一般壓下。沿途大地震動,河岸崩塌,泥石流過處,泥漿淤積約一尺厚,亂石斷木夾雜其中,成了無法通行的死地。
在河岸邊和低窪處紮營的西哥昂人和鄂斯奴隸兵,耳聽得上游河中宛如巨獸般的咆哮聲傳來,尚且不明所以。很快,被泥石流壓迫的河水一浪接一浪地漫過河灘,灌入營地中,西哥昂人無法安睡,只得冒雨向河岸邊一處高地集中,而鄂斯奴隸兵在得到烏威的允許後,向匈人紮營的山坡腳下集中。原本駐紮在一起的兩支部隊不同命運就此分別。
西哥昂人剛剛離營上了河岸邊高處,泥石流便已到達。由於大雨未止,西哥昂人只有少數人手上點了松明火把,看不清楚河中到底是什麼情況。只聽到河中吼聲如雷,腳下震動不止,迸濺起來的泥漿碎石不斷飛上高岸。楚克曼心下驚惶,難道是地震了?但除了河邊,其他其他不見動靜啊。他心中愈來愈感到不安。出於對未知事物的害怕。他下令全軍離開河岸。
但往哪兒去呢?西哥昂人正不安地討論著上哪去的時候,高岸開始崩落。
在泥石流的巨吼聲掩蓋下,崩落的河岸幾乎是無聲無息地滑進河水中,連同站在上面的幾十個人一起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站在後面的西哥昂人只感覺到腳下輕輕一震,前面的幾個火把倏然消失,正在吵嚷的人聲也息了。」出了什麼事?」後面的人叫道,但沒有人回答他。
有人大著膽子舉著火把上前查探,沒走幾步,腳下踩空,一頭栽進了河裡。這時後面的人才覺過來。「河岸塌了!」他們驚慌大叫。
「這裡也塌了!」其他地方同樣有人驚叫道。
「不好了!河岸到處出現塌陷,我們快離開這裡。」有人慌忙向楚克曼報告道。」這怎麼可能?」楚克曼又驚又疑。這一片高岸,全是岩石,很明顯經歷過河水長年沖刷,沒有任何不穩固的跡象,怎麼這一次洪水一沖就倒了呢?
但四外都傳來報告,河岸在一片片崩落。西哥昂人這才覺,自己腳下這片看似堅固的石岸,已經成了埋葬自己的墳墓。沒等楚克曼下令。他們已經大批大批地朝高岸下跑去。但這個時候,泥石流已經漫進了低窪處,泥漿湧上低岸,將西哥昂人原來的營地沖得七零八落。姍欄、拒馬、石牆、帳篷連同泥石流帶上來的碎石斷木,混雜在一尺厚的泥漿中,西哥昂人已經是無路可退。
隨著一聲巨響,一片長達五十多步、寬也有四五步的河岸轟然塌下,當即捲走了數百西哥昂人。這下西哥昂人炸營了。跑在前面的人面對泥漿還在猶疑探路,而後面的人已經管不了了。成千上萬的人向後方湧來,將前面探路的人推翻,踏著他們的身體朝泥漿中撲去。而更後面的人,又將陷入泥漿的人踏在腳下。楚克曼大聲喝令部下按秩序前進,但這時又有誰能聽他的命令。很快,無數的屍體被層層疊疊地墊在泥漿中,成了一條人肉築成的道路。
同樣,鄂斯奴隸兵剛剛離營時,泥石流便已經湧到,一個浪頭過去,就有幾百人深陷進粘稠的泥漿中,一步也動不了了。鄂斯人嚇得魂不附體。一窩蜂朝山丘上的匈人營地跑去。幸而鄂斯人堅忍的紀律性救了自己。他們沒有像西哥鼻人那樣驚慌失措,而是分路摸黑朝山上走,大部份人躲開了泥石流的襲擊。饒是如此。被泥石流無情吞沒的也有兩三千人。
等到烏威弄清楚情況時,泥石流的高峰已經過去。造成這次泥石流的原因,是穆薩河上游一處險坡坍塌進洪水中,而霍青在小城堡後建起的水庫,又為泥石流提供了更大的水量。盆地中穆薩河兩岸。河岸坍塌了三十到五十步寬,泥漿在低窪處淤積。離河道竟有數百步遠。淤積的泥漿,又堵塞了各處的小河渠,造成各處流下的雨水無法匯入穆薩河,形成了內滿,平地水深數尺,將匈人的各個營地分割開來。無法聯繫。
弄清了情況,烏威大為驚惶。如果敵人趁此時襲擊,這仗如何能打?他不等洪水退去,便命令各部趕快轉移到盆地邊的山上去。
正當匈人開始轉移之時,傑德、尼蘭達率磐石營趁著雨夜,摸黑向駐守在山丘上隔斷小城堡與王庭堡道路的匈人起了突襲。在後面東哥昂人的支援下,這支不過千人的敵軍很快潰逃。磐石卓佔據了山丘,在丘下,特雷伯王子率兩萬東哥昂騎兵如潮水一般殺上前去。東哥昂人騎兵先碰上的。是剛剛從泥漿裡爬出來的西哥昂人。這些西哥昂人,為了擺脫泥漿的糾纏,把衣甲帽靴全脫了,兵器也不知丟到哪兒去了,面對成群衝殺而來的東哥昂人,他們齊齊出一聲悲叫,回頭便朝來路湧去。
特雷伯王子來回衝殺,沒有一個西哥昂人能夠抬手反抗,不過一頓飯功夫,除了死的,便是降的,只有少數人沿著屍體墊成的道路,逃回已經塌了一多半十分狹窄的高岸邊。楚克曼僥倖逃得性命,在高岸上抱頭疼哭。自己帶來的兩萬多人,攻城沒死幾個,被這一場泥石流一衝,再經東哥昂人一場衝殺,只剩下身邊不到三千人了。
此時天色漸亮,大雨漸止。山洪來得快去得也快,河水雖然仍顯洶湧,但遠沒有了泥石流來時那樣的威勢。東哥昂人殺散了西哥昂人,馳至匈人的營地前。被積水擋住了去路,便在水邊放箭射擊正在水中跋涉的匈人。匈人在齊腰深的水豐站也站不穩,無法列陣,只能是硬挺著挨箭。還能找到馬的將身子躲藏在馬後,但馬也挺不住幾箭,便倒臥水中。烏威狼狽不堪,幾個還在身邊的侍衛架著他。在水中艱難逃命。
此刻,霍青正在仔細觀察著水勢。山谷中的河水還在奔洩,但水色已經漸漸清澈,霍青遠。品,河中只經不再是粘稠的泥漿。但被衝下的巨石和斷判洲枷在河道中,造成無數漩渦和急流。還按照原來的計劃。派五百死士乘木筏去襲擊匈人的背後嗎?霍青一時有些躊躇。
泥石流雖說給匈人造成的損失遠遠出之前的估計,但也打亂了霍青的計戈。原先,霍青是計劃趁著洪水氾濫。匈人聯軍不得不拔營轉移的時刻,先派五百死士順流而下偷襲,然後派大軍隨後跟進,再加上王庭堡正面出擊,打匈人一個措手不及。但泥石流一來,河道中木薦是下不去了,只好先派東哥昂人騎兵突擊。現在,河水雖已漸平緩,但河道中險灘處處,木筏下去仍很危險。讓霍青難下決斷。
五百死士見霍青眼望河水,遲遲不布命令。紛紛鼓噪起來。這些人對匈人仇深似海,自從報名參加死士隊伍,早就把性命拋在一邊,只求多殺幾個匈人。而今見霍青不下命令,憤怒難以宣洩。當頭一人不禁叫道:「霍克大人,下命令吧!我們寧死也不能看著匈人跑了。」
霍青遲疑道:「現在河中十分危險,而你們中間又少會水性的人,只怕難以全軍到達指定地點
「我們不怕!」死士們紛紛嚷道,「我們只求與匈人決一死戰。即使死於河中,那又與死在匈人手中有什麼分別。」
「那好,你們就出吧。」霍青見士氣難得,又感到不趁此毒機拖住匈人,戰果就難以擴大,於是道:「不過你們注意了。到了下游。不要強攻敵人大軍。你們的任務是拖住匈人轉移的步伐,要佔住一個地勢有利的山丘堅守之,等待大軍合圍口阿拉裡克王已經有言在先:戰事過後,犧牲者如有親友。必得重賞;活著的必成為王族親貴。凡參加這支隊伍的,不論生死。皆是哥昂人流傳後世的英雄!我在這裡等待你們的好消息
二十隻木筏已經放下河中。五百死士全部上筏,岸上人砍斷纜繩,木筏如脫韁野馬,直朝下游奔去。
霍青目送他們離開,馬上命令道:「迅搭建橋樑,鱗甲騎士營、步兵第三營、傭兵輕步兵隊與我過河。防備俄提洛前來援救烏威
且不說霍青如何過河,五百死士乘著木筏順流而下,剛上了木筏,他們便感覺到水上的凶險。這些哥昂人,平生多半在馬背上度過,沒幾個人會水。此刻一上木筏,身不由已地被奔流的洪水推著疾馳。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一個個只能趴在木筏上,緊緊抓牢木筏上的綁繩。不敢稍稍動彈。幸好霍青重金騁請了二十個靠撐筏運貨為生的山裡人。才讓木筏沒有下水就翻。
但此時河中的凶險也遠遠出了撐筏水手的估計。沒有走出一箭之地,一個木筏便觸到了河底的岩石,「嘩啦」一聲散了架,木筏上的人一齊滾入水中,消失不見。待得其他木筏遠去之時,才見那個木筏上的水手冒出頭來,抱著河中一棵被衝下的大樹掙扎。
這一路下來,二十隻木筏沉沒了六隻。到了下游開闊處,水勢緩了下來,死士們沿河尋找上岸的地點,在一處緩坡岸邊,泥漿淤積不是太寬,水手們操縱著木筏在此停下。木筏連成一串,死士們將後面的木筏抬上前,架在泥漿上,搭出一條道路,上了緩坡。緩坡另一面,匈人正在匆忙轉移,竟沒有人覺靠河一邊有人從河裡上來了泥石流的威勢,讓匈人現在離河遠遠的,誰能料想得到有人敢到剛剛暴泥石流的河裡去?
三百多名死士,一下子便衝上了坡頂,高舉戰刀,朝毫無防備的匈人殺去。上了坡的匈人剛網從渾黃的泥水中趟出來,建制已亂,迎頭便碰上了兇猛殺來的死士,只稍作抵擋,便不得不退回泥水之中。死,士們衝入水中。與匈人展開一場混戰。存泥水中跋涉的匈人四處探路,好不容易才找著這個坡地,能夠脫離泥水浸泡之苦,誰知又被人趕進水中,撤退的道路被截斷了。
烏威惱怒異常。在後面,哥昂人騎兵不斷放箭襲擊自己的後隊。並且有人已經下馬涉水追擊,前面又被幾百個人攔住了道路,他不得不調集人馬,命令盡快解決掉前面的死士隊伍。在沒膝深的水中。匈人、北方蠻族、諾蘭半島部族一隊隊殺上,與死士們糾纏在一起,殺得難解難分。死士們藉著水中的混亂,拚死糾纏。雙方都用不上力,大多數人只得摟抱在一起在水中打滾。幾個滾一打,人人泥漿滿身,弄得敵我不分。
正在混戰之時,王庭堡大門突然敞開。克莉絲娜率城堡中一萬人殺出。城堡中的人三四個一群,扛著堡中拆卸下的門板、桌面,湧到水邊,將門板桌面拋在水上,人跪坐在上面。用木板划水,旁成了一支臨時的水軍。
眼看哥昂人兩面逼近,烏威大急,忙親自帶著親衛隊趕到緩坡下,向死士們衝殺。而死士們以三百多人阻擊數萬大軍,早就沒有了生死之念,能拖住匈人一刻也是好的。一人拚死,萬夫莫當。他們瘋狂撲擊著成千上萬的匈人,斷了右手,左手提刀繼續上;被砍斷了腿。躺在水底也要抱住匈人的腿。這一種狠勁,讓悍勇的匈人也退避三分。
烏威率親衛隊連沖了三次。自己也差點挨了致命一刀,才將死士們逼退回緩坡上。匈人從三面步步進逼,死士們的圈子越縮越小」他們已經是人人重傷,但沒有一個人肯退卻。
王庭堡的一萬人在克莉絲娜的率領下,划水而進。身下有門板桌面,比起涉水前進的匈人快得多。匈人無法抵擋,跑又跑不過,一個連一個地被砍倒在水中。
克莉絲娜在前高呼:「殺到坡上去,救回我們的勇士!」
門板桌面上的哥昂人齊聲吶喊。遠處,率隊親自衝殺的烏威聽到吶喊,不禁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