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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四十四章意外降兵 文 / 鍾離昧

    第四十四章意外降兵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圍困的圈子越來越小。為數不少的全身浴血的敗兵衝進了帥府。秦兵開始從門口從牆頭向府內向內猛衝。

    項襄和項冠提著兵器衝出來的時候,整座帥府已經被牢牢圍困,就像個囚籠,秦兵像四面牆壁一般壓上來,院子裡人頭亂滾,屍體鋪地,鮮血染紅牆頭,慘叫此起彼伏。

    一員秦軍大將頭戴三尺赤櫻身穿紫色帝王袍胯下白馬,威風凜凜,從正門口閃電衝入,手中擎著一隻碩大的鐵槍,槍頭正在滴血,一槍一個結果著楚兵的性命,殺到近前。項襄大喊道;「此乃灌嬰是也!我們兄弟合力把他擒住,就能逃出重圍。」項冠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冷眼看了看灌嬰的伸手槍法,知道就算兩人聯手也贏不了他,心中一聲長歎,明白已經跑不了了,口中卻答應著,挺鐵戟,上戰馬,衝著灌嬰殺到。

    灌嬰正殺的性起,眼見兩名彪悍楚將從左右夾擊而來,知道必然是項冠和項襄,心中大喜過望,長嘯一聲,將大槍展開式子,左右戳刺橫掃,瞬間就像秋風掃落葉一般吧兩人捲入了死亡的漩渦之中。一開始,項襄還幼稚的抱著僥倖心理希望可以擒獲灌嬰,以人質為要挾逃出生天,打了沒有三招,他就如夢初醒。灌嬰的騎術之精湛,槍法之迅疾實在是世所罕見,就算是楚霸王親自來到,沒有幾十招也休想得勝,他們兩個純粹就是送死了。灌嬰的槍法手中穩准狠三字,一旦動手,連綿不絕如黃河之水,敵手就像是陷入了蛛網的糾纏中再難逃生。項襄衝著項冠狂吼;「我拚死一戰,你肚子逃生去吧。」刀法頓時一變,大開大合,只攻不守,變的像潑婦一般,出手都是兩敗俱傷的招式,要和灌嬰拚命,想把所有的攻勢都吸引過來,放走項冠。灌嬰冷笑了一聲;「難兄難弟,今日誰也休想走脫,看我生擒你們二人。」槍頭旋轉中發出一陣顫抖的嗡鳴,捨棄了項冠,奔向項襄,項襄的打法純粹的屬於夜戰八方,一挺大刀把所有的殺招都使了出來,拚死攻擊,身上的破綻卻都已經暴露了出來,灌嬰左躲右閃,連續三次躲過大刀,瞅準個機會,鐵槍斜引,槍頭沿尋著一條弧形的路線,從刀身下鑽過,噗的一聲悶響,刺中了項襄胸前的護心鏡。護心鏡結實,項襄只覺得一陣胸悶,強大的力道透過護心鏡傳入胸口,猛然間血氣上湧,喉頭一甜噴出口鮮血。灌嬰的鐵槍向前一頂,項襄在馬上坐不穩,當時墜落馬背。

    灌嬰大喊了一聲;「抓活的。」白馬旋風般扭轉過來衝著逃遁的項冠衝去。項冠咬著牙衝出門口十幾丈,感到身後一陣冷風突起,知道躲不過大難,猛然旋身,一個回馬槍,直刺灌嬰,灌嬰迅捷的仰躺在馬背上,馬兒嗖的一聲竄出去,項冠的鐵戟也刺空了。灌嬰挺直身子的片刻,正好經過項冠身邊,右臂猛然伸出去,在項冠的脖頸上砍了一掌,項冠全身一鬆,昏死過去,也從馬背上跌下來。灌嬰大笑道;「抓活的。」

    一路跟隨著灌嬰奔跑的秦兵一窩蜂的上來,把項冠牢牢的捆住,押往後隊。此時,王賁、欒布、英布等人接踵而至,見灌嬰的兵馬已經把帥府裡的敵人肅清,項冠、項襄都已經束手就擒,心中大喜,分開四個方向,追殺余敵去了。

    荊蠻楚兵果然強悍異常,雖然失去了主帥,仍然可以頑強作戰堅持到最後。四路大軍,幾十萬人在血泊和泥濘中從天黑一直殺到天亮,又從天亮殺到黃昏,才算將城內的楚軍成功的包圍在,南門內一塊空地上。

    灌嬰和英布等四路合圍,大聲勸降,剩下的兩三千楚兵,齊聲叫罵,面無懼色,一個個睚眥欲裂咬牙切齒,像餓狼,像猛禽。王賁在無可奈何之下下了格殺令,三千出兵無一倖免,全部遇難,身首異處,血染黃沙。

    第二天清晨,王賁派人給周勃送信,說碭郡已經平定,讓他轉守為攻,向蘄郡進發,討伐項伯,大軍很快就會在城外取齊。

    誰知道送信的人回來卻帶回了周勃的手札,信上說,讓王賁暫緩進攻,靜觀其變,項伯已經派了使者到他的軍中請求投降。

    這話讓王賁無法相信,他寧願相信明天太陽會從西方升起。

    「項伯是項羽的親叔叔,項梁的親弟弟,項燕的親兒子,怎麼會投降秦國。這肯定是緩兵之計,大將軍根本不用理會。」灌嬰覺得有點可笑,周勃昏頭了。

    英布說道;「這也不一定,我在西楚大營的日子長了,早就感覺到項伯這人有些奇怪。他平時悶聲不響,似乎是個完全不圖名利的方士,但其實,我感覺此人野心很大,不安於室,項梁死後常有取而代之的心思,沒想到卻被自己的侄子搶了先,他心中早就不服。項羽封王的時候,項伯想另立門戶混個王侯幹幹,可是沒想到項羽不是周天子,竟然只封外姓不封本家,讓他氣憤不已。項羽每每作出屠城殺人的決定項伯總是面露難色不以為然,但從不規勸,有時還隨聲附和,可見他已經對項羽失望透頂,根本從一開始就決定大侄子最後會失敗。周勃所說的,我倒是有幾分相信的。除此之外,我還有別的理由。」

    王賁道;「說來聽聽。」

    英布道;「大將軍想像,現在楚國的國運已經到了盡頭,項它、項悍、項梁都已經陣亡,項襄、項冠又被生擒活捉,如果項羽在接下來的大戰中敗亡,那麼項家也就從此被滅族了。項家上數五代都是楚國的重臣貴族,到了項燕的時候更加達到了權傾朝野的地步,他不想看著項家走到絕路上去,要保存住一點血脈,除了投降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此人城府很深,早就為此埋下了伏筆,昔日在井陘口宴會之上,我見他維護秦王,分明就有未雨綢繆的意思,這一次投降,很可能是真的。」

    聽英布這麼一說,王賁也想起來了,似乎秦王的確說過,當年在井陘口的宴會上項伯曾經以身救駕功不可沒。

    「如此說來,我軍可以兵不血刃進入蘄郡。」王賁捋著長鬚微笑。英布道;「請大將軍給項伯書信一封,就說項冠和項襄安然無恙,如果項伯肯來投降,項家子弟日後都可封侯,絕不食言,項伯得到允諾必然打開城門,請我軍入城。」

    王賁皺眉道;「這樣的大事兒我必須稟報秦王。」英布道;「稟報秦王來往最少五天,萬一項伯改變了主意該怎麼辦,他可不是項襄之輩可以比擬的,他從小跟著老爹項燕征戰,經驗豐富,我們要拿下蘄郡非常困難,大將軍請當機立斷。」

    王賁心想,當機立斷倒是很容易可問題是,我做不了主,尤其是封項家人為侯的想法,我更加沒有這個權利。英布想了想說道;「大將軍可以一面寫書信給項伯一面寫戰報給秦王,請他即刻下旨,項伯拿到書信也要權衡考慮,這一來一去,大將軍就有足夠的時間抉擇,是罷兵休戰還是繼續向前推進了。」

    王賁心想,英布此人不簡單,看起來是個粗獷的漢子卻沒想到竟然粗中有細,心思縝密,想的周到,心中暗暗的替秦王留意此人。

    王賁的戰報很快地到了王竹的手上。王竹早就預料到項伯會投降,歷史書上寫的很明白了。以前王竹就對項伯吃裡爬外的行徑非常的不解,現在聽了英布的解釋,心裡才算是有了數,原來如此。提筆就在王賁的站報上做了重要的批示,對於王賁的請求全部照準,而且,如果項家人肯投降過來,全部賜姓贏,享受秦國宗室待遇。

    王賁得到回信是在五天之後了。給項伯的書信是同時發出的,可是卻猶如石沉大海,至今音訊全無。王賁看了王竹的回信,非常的高興,命人將秦王的批示,一同給項伯送去,據他估計,項伯就是在等著秦王的承諾了。

    項伯果然是在等秦王的承諾。英布猜得一點也不差,項伯一方面早就和項羽面和心不合,另外也想為項家保存一點血脈。項羽的脾氣和作為,讓他斷定了今日的結局,所以他早就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這個大侄子,只可為將卻不能為帥,一身勇武,不過就是匹夫之勇,為人又喜歡聽人吹捧,喜怒無常,對他這個叔叔也是經常厲聲呵斥。你讓項伯怎麼能夠忍下去。本來嘛,項家的軍隊,項梁死了之後,就應該由他項伯來做主,怎麼能夠輪到項羽這個乳臭未乾的晚輩後生。項家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和當年楚懷王的錯誤決定是有直接關係的,也怪他,沒有力爭。如果項伯為帥項羽為將,事情也許不至於到今天的無法收拾。

    這,就是項伯的心思。

    拿到了秦王的親筆許諾,項伯所有的擔憂都成了泡沫,一個虛懸的心也落到了石頭地板上。即刻便給王賁回信,表示願意和周勃換防,他率領楚軍到碭郡來見王賁,讓周勃帥軍進駐蘄郡。

    這也是考量王賁膽略的時刻。項伯的這個提議非常之凶險,假如他包藏禍心,周勃很可能就會身陷重圍,萬劫不復。就算是碭郡的齊軍主力也有遭到滅頂之災的威脅。項伯隨便設下幾個圈套、埋下幾路伏兵就能讓孤軍深入的周勃死於非命,此乃『上屋抽梯』之計,不可不防。

    王賁扔下手中的竹簡,沉聲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種關頭,不能猶猶豫豫,立即命令周勃,像蘄郡挺進,傳遞訊息給項伯讓他如約前來,本帥相信他這一回。」英布心中暗想,這王賁雖然年老,可是老而彌辣,表現出來的果斷更勝青年,秦王讓他重新掌握軍權,是選對了人了。

    項伯對著竹簡大笑,這下子他是真的毫無顧慮了。王賁有如此的胸襟說明秦國人對他已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懷疑,投降的時機到了。周勃接到命令後也表示原以為秦王的大業赴死,就算在凶險也心甘情願走一遭。其實,周勃已經斷定項伯是真的要投降了,王賁這次可是給了他一個撿便宜的好機會,日後再功勞簿上又可以幾下這樣的一筆:某年某月某日,將軍周勃攻陷西楚蘄郡,功勳卓著,功不可沒。其實,他連一兵一卒也沒有動用過。

    大約過了三天,王賁在急切中終於等來了,項伯帥軍出蘄郡已經和周勃擦身而過的訊息。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表面上卻還維持著一種讓人毫不懷疑的鎮定,每天優哉游哉檢閱士兵,下棋喝茶,所有人都覺得項伯一定會來投降。其實,王賁本人緊張的好幾宿都睡不著覺。

    八月初,天上的驕陽像一把火傘,籠罩著大地,沒有一處不乾燥,沒有一處不憋悶,沒有一處不燙手,整個軍營就像是燒透了的磚窯,讓所有人感到憋悶。尤其是將領們更加覺得喘不過起來。因為項伯的隊伍已經到了五十里外。

    灌嬰堅決主張讓項伯在五十里外紮營,單人獨騎來見王賁,其他的將領也是這個意思。項伯可是帶著七萬大軍來的,雖然說齊軍淮南軍是它的六七倍可是,萬一遭到突襲,仍然不免慘敗的結局。王賁卻是胸有成竹,對於他親自鍛煉出來的真正的秦國王牌軍團來說,是不會懼怕任何突襲的,所為『撼山易,撼秦軍難比登天。』他把直轄的三萬秦國騎兵排在最前面,派人通知項伯,楚軍可以直接到碭郡城下,所有人出城迎接。

    號角聲中,精銳常勝的秦軍旗幟鮮明,刀槍並舉,革甲烈馬,縱隊相迎,在碭郡城下,大隊人馬,縱橫十里,綿延如海,威勢震天,戰鼓和號角聲,渲染的整個大地戰雲沖天,戰意橫空,使人感到無比的壯懷激烈,豪氣縱橫。

    楚軍雖然新敗,而且是一路降兵,但其威勢絲毫不弱秦軍,方陣整齊,行走劃一,赤紅的旗幟猶如烈火燒天,七萬人馬,似乎全都跟隨著項伯的馬蹄同一動作,讓人生出七萬人一條心的感慨。

    王賁遠遠地看著,回頭,不無感慨的對英布說;「幸虧是你提醒,不然的話,要和這樣的軍隊作戰,我軍一定會付出勝過以往數倍的慘重代價。」英布道;「項伯比項梁絲毫不差,都是項燕的好兒子,只是性格太過於孤傲和陰鬱,這一點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稱王,而便宜了項羽,項羽的性格則缺陷更大,所以會失敗。人家都說,富貴三代,血液中就會有一種貴氣,如果一個不好,就會出現紈褲子弟。看來,項家這一姓貴族,出了這兩個不孝子弟,是注定的要沒落了。」

    王賁一時語塞,他們王家不也是富貴三代了嗎?王離呀,王離,是這個原因把你害死了嗎?我的兒子!還有蒙家的沒落,難道都是天意使然,上天安排!

    項伯面帶微笑,七萬鐵蹄鏗鏘中已經來到了王賁對面十丈之外。右臂一揚,大隊人馬,一同止步,竟然沒有一絲雜亂。

    項伯在馬上微微的拱手。王賁卻翻身下馬,深施一禮:「左尹大人,在下王賁已經在城外恭候多時了。在下代表秦王恭迎左尹。」

    項伯之所以如此的狂妄是害怕王賁給他下馬威,在他面前耍威風,眼看人家王賁如此的謙恭,臉上不由得就有些發燒。所有在場的人,心中對兩人都有了評價,項伯終究還是太狹隘了,比王賁稍遜一籌。

    項伯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楚國項燕之後,項伯。今日誠心誠意前來投降大秦,祝秦王一統天下,萬壽無疆,大將軍請代王受項伯大禮參拜。」

    項伯身後的楚國將領,有的長吁短歎,有的面露憤恨,也有的信息難耐,各自不同顏色,也都下馬,鎧甲鱗片的鏗鏘聲中紛紛跪倒。

    王賁也是藝高人膽大,步行著親自走過去攙扶其項伯,拍著他手背說道;「秦王已經下了旨意,要以宗室之禮待左尹,我王賁是什麼人怎麼敢受您的大禮,日後左尹的地位必然在王賁之上,還請左尹多多關照我們王家。」

    項伯慚愧不已,跟著站起來,連連點頭;「敗軍之將,辱沒祖宗,豈敢有此奢望。」王賁道;「秦王言出必行,還請左尹不必懷疑,請隨我入城,大軍可以在城外駐紮。」項伯心想,還是對我不能完全放心。不過,這樣也很難得了,一般人也做不到這個境界了。隨即就吩咐自己的部下將軍隊就地駐紮在城外,自己和一眾大將跟著王賁、灌嬰、英布進入城內。

    經過一番磋商,雙方最終達成了協議。

    王賁的意思是保存項伯軍隊的建制,不加干預。可是,項伯覺得不妥,因為這裡面有很大的一部分楚將是不願意投降的,都是被他逼著來的,如果,把這樣一支隊伍保存下來,無論是留守還是進攻都將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商量來商量去,決定把七萬兵馬,分成七隊,分別編入齊軍、淮南軍、和王賁的秦軍之中。還有一部分,項伯認為絕對忠誠於他的願意投降的留守碭郡、楚郡。

    雙方剛剛達成協議,將楚軍分割,重新調配,前方就來了王竹的旨意,命令所有的兵馬,在固陵取齊,共同攻打陳城,給西楚霸王,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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