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序幕拉開
王竹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壓上全部的籌碼,進行一場豪賭。
七月三日。駐防在白馬津一線的樊噲、呂氏兄弟加上新近增援的桓燕、李信、呂馬童所部,緊守河道。飛狐口沿線的主力秦軍卻在悄無聲息的緩慢後退,主動地推出了易守難攻的險峻軍事要塞。首先是,英布、章義所部,連夜撤回成皋,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夏侯嬰、陳平、滄海君全部帥軍匯入滎陽。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王竹、李左車、袁生、辛勝親自殿後,最後一批撤離。
項羽根本沒有想到秦軍會突然撤退,這簡直有些發神經。秦軍在人數和糧草上都佔盡了優勢,又得到地利,沒必要逃跑。這樣想來,如此大規模的撤退,竟然瞞過了他,楚軍毫無追擊的跡象。
得到消息之後,項羽第一想到的就是追著王竹猛打。武涉攔著項羽的馬頭苦苦哀求,請他集中全力攻打敖倉,或者解除白馬津一代秦軍對於鴻溝的封鎖。可是項羽一句『擒賊擒王』就把他給打發掉了,武涉一點辦法也沒有。
七月九日,項羽率領楚軍精銳二十萬,以鑿穿之勢,縱橫五百里,直抵滎陽城下,派兵列陣,擂鼓吶喊,讓王竹出來投降,重演往日的劇幕。
王竹是劉邦老師教導下的三好學生,本著『寧可當縮頭烏龜也不做出頭鳥』的革命精神,在城內,安享美色。
王竹和項羽的行動太迅速了,像長江中突然冒出來的逆流,把天下攪亂了。一子動,滿盤皆亂。主力部署的改變,讓一向對軍事氣息感覺敏銳的彭越嗅到了決戰在即的味道和發揮特長的機會。
梁王彭越對於秦王的感激猶如對免費讓他嫖了一晚而沒有收費的青樓女子一般,眼淚汪汪,信誓旦旦;對此君最近一段時間的政治軍事作為的崇拜之情又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似黃河氾濫一發而不可收拾。總之,他覺得給這頓免費午餐結賬的時刻已經來到了。隨時準備著的大澤匪軍,蠢蠢欲動。
本來項羽被王竹擋在飛狐口之外,彭越還不敢在外黃、東阿一線停留太長的時間,總是打完就跑,明兒再來。內心裡他是懼怕項蠻子的。可這次好了,項蠻子一出去就是四五百里,騎兵拚命趕來到達東阿最少也是十個時辰,這十個時辰,足夠他搶劫、殺人,順便洗個澡理個發、非禮個女子什麼的,然後坐著戰馬、戰船優哉游哉的躲進沼澤地裡,讓項蠻子白跑一趟了。
項羽在滎陽城下喊破喉嚨的時候,彭越騎馬提刀,正在檢閱自己手下的土匪,做他自以為是的最後一次全軍總動員。
「弟兄們,項蠻子的主力楚軍被秦王的五十萬大軍包圍在滎陽城外,寸步難移,這是我們大展拳腳的機會,這次南渡黃河,一定要徹底掃平東阿、外黃的糧道,並做好長期佔領的準備,不讓楚國的一顆糧食過境,大家有沒有信心。」
眾土匪心中都想,別的沒信心,搶劫這事兒還是有把握的,一個個振臂高呼;「殺項羽,殺項羽,滅西楚,滅西楚。」
「出發!」
大澤匪軍對外黃、東阿的百姓來說,真可謂他媽的慣犯,早已經輕車熟路了。當地的老百姓和這些人熟絡的就像是熟悉自己的手掌心。以至於彭越帥軍走在東阿的官道上,還有背著鋤頭拿著鐮刀從地裡山裡回家的百姓黔首跟他們打招呼;「喲,將軍您又來了。」彭越和藹的笑笑,頻頻招手示意,口中一再宣揚:「本將軍只搶軍糧,不搶百姓,只要大家不私通楚軍,本將軍保證你們安然無恙。」
百姓們口中答應,心裡可不這麼想,他們都是楚國人,愛國的熱忱,趨勢他們不得不冒著被砍頭被屠殺的危險,把消息送出去給當地的楚**隊。
此時,駐防東阿的是巴玉贊。許多日子來,楚軍的佈防又經過了多番的調整。為了集中全力迅速破敵,巴玉讚的手下不足三萬。
這小子平日裡收取賄賂,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風是把好手,真正打仗就是膿包,自從來到這裡,就被彭越打敗了十幾次了。楚軍在他的指揮下,看見大澤軍就望風而逃。東阿城不戰而入,巴玉贊帶人逃回到外黃去了。
彭越不想放過他,命令大將『扈輒』拚命追襲,把掉隊的幾千楚軍全部斬殺,外黃、東阿這百里官道上屍體一層一層的,就像是伏在水面上透氣的鯽魚。外黃城n次被大澤軍團團包圍,老百姓都習以為常了,一點也不驚慌,該幹啥的就幹啥,下地的下地,抱著老婆睡覺的抱的更緊,全當沒這麼回事兒。
彭越和王恬開隨後趕到,大澤軍陣容強悍,不可一世的列對於外,震懾著城頭被打怕了的西楚敗軍。巴玉贊更加是頭皮發緊,渾身肌肉酸痛,後被冷汗嘩嘩流,他先在城內找了幾個舞女翹著二郎腿看了一會兒歌舞,然後把其中幾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年輕貌美的奼紫嫣紅的給禍害了,提上褲子就對著外面喊;「那一面白旗,掛在城頭上,告訴梁王,就說我巴玉贊決定棄暗投明了。」
棄暗投明後的巴玉讚得到了梁國御史大夫這個職位,位列三公。彭越還給了他臨時的軍事職務,先鋒官。攻打定陶的先鋒官。巴玉贊剛開始還樂不可支,一下子就差點哭了,定陶離滎陽太近了,他不敢去。彭越也沒想真讓他去,只不過是讓他沿路襲擾楚軍的運糧隊而已,就是讓他收拾些漏網之魚,不然,也不會只給他三千人馬。
項羽和王竹幾乎在同時得到了消息。英布立即就來見王竹,要求王竹履行自己的諾言,贊助他五萬兵馬,讓他沿著韓國邊境從外黃東阿一線返回九江重整河山,順勢在拿下碭郡、壽陽等地,做他的淮南王。
按照以前說好的,王竹命夏侯嬰為次將、隨何為末將、英布為主將前往淮南,預備挖空西楚的心臟,四面合圍。這條路現在已經毫無阻礙,五萬大軍曲線行進,數日後到達九江外圍,此刻,駐防在、舒城、六安、壽春淮南等地的是楚軍大司馬周殷。曹咎死後,周殷接替了他的位置。項羽擊敗英布之後,讓他的軍隊全盤接管了英布的地盤。
英布開始非常擔心,對隨何說;「周殷因為勇猛善戰深得項羽器重,被任大司馬,此人不好對付。」隨何在馬上笑道;「大王此言差矣,周殷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勇猛,但實際上膽小如鼠,狡猾猶豫,他為人苟且,貪圖小利,為富不仁。他見項羽整月整年疲於奔命士氣大損,而秦王佔據大半個中原,形勢日益旺盛,心裡本來就搖擺不定,說不定不用派兵去打,派個能說會道的過去一說,自己就倒戈投降了。」
夏侯嬰摸著鼻子笑道;「照你這種說法,也許連說客也用不著派,他自己就過來投降了。」三人在馬上哈哈大笑。眼前的天空對他們來說異常的明朗,像一面巨大的墨鏡,鏡中倒映著秦軍勝利的景象。
五萬人馬在很快的攻佔了淮南最外圍的舒城。周殷果然龜縮在壽春城內不敢出戰,名曰:以逸待勞。攻下舒城之後,夏侯嬰想利用英布在九江一代的影響力趁機進攻六安,奪回九江,然後直搗壽春,可是英布不同意。他有自己的計劃。
英布勢窮力孤之時被封為淮南王,對王竹百般感激,總想多立功來報答王竹,在舒城舉行了淮南王的登基大典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去邾都勸說自己的岳父『番君』吳芮歸降秦王,順便兩人一起去為死去的王妃,也就是吳芮的女兒報仇。
吳芮此時的心情非常的複雜,一方面他也心疼女兒,生氣項羽,可另外一方面他更恨的人卻是英布。他並沒有把女兒的死歸結給項羽卻遷怒於女婿,說穿了就是個愚忠之輩,從英布一進來,吳芮就沒拿正眼看他,也沒說一句客氣話,類似,請坐,看茶之類的。英布給他叩頭,他也不過是從鼻腔裡發出了冰冷的一哼。弄得英布上不來下不去,羞慚的要死。還是,英布的大舅子吳臣也就是後來的長沙王二世給他解了圍,過去把他攙扶起來,並且微笑著說;「父親這些日子心情不好,不愛講話,請姐夫不要介意。」
英布說,不介意,不介意,都是一家人,那裡有兩家話——。此時,早已憋了一肚子烈火的吳芮終於忍耐不住腹中的高溫暴跳起來,伸出手臂,指著英布大聲跳罵:「你是個什麼東西,一個臉上刺字的黥刑囚犯,霸王看得起你,抬舉你,高看你,讓你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江王,沒想到你忘恩負義,無恥之極,數次見死不救,最後——最後——你還公然反叛,結果連累了我的女兒慘死,如今你作為暴秦的說客有何面目來此見我。」
英布黑臉冒出紅血,顏色難看如豬肝,緊皺著雙眉,跺腳說;「岳父大人,殺害夫人的是項羽狗賊,你怎麼還替他講話,他不但殺了您的女兒,還斬殺了您的外孫,那可是您的親人呀,您怎麼還要為虎作倀嗎?秦國的大軍此刻已經橫掃全國,項羽末日即將到來,齊王灌英、漢王信、燕王韓信還有我全都宣誓向秦國效忠,項羽只剩下西楚彈丸之地,而且連年戰亂糧草不濟疲於奔走,早晚必然戰死,我們手刃仇人何等痛快——」
鏘,吳芮根本不聽他說話,氣的鋼牙咬碎,猛打從腰間抽出佩劍,向英布擲過去,狂吼道;「亂臣賊子,無恥叛逆,忘恩負義,你還有臉跟我說這些話,你把別人看的都和你一樣無恥嗎,豈不知世上還有忠義二字。」
英布反應快躲了過去,但還是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也不禁起了怒火,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這老頭如此的糊塗,把仇人都認錯了。英布厲聲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秦王已經說了,如果岳父大人肯投降秦國,就封你為長沙王,都番陽,地方比這裡大上千里。如果,岳父不答應,那麼項羽兵敗之時,也就是你滅亡之日——」
「滾——」吳芮一腳把案幾踢翻,捂著胸口吐出口鮮血,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竟然氣的昏死過去,不省人事。吳臣一面擔心父親,一面又覺得英布說話有理,著急的說;「你先走,我自有計較,對秦王說,我們兩不相幫。」說罷,連續的對英布使眼色,飛快的向跌倒的親爹撲過去。
這種場面比屍橫遍地的戰鬥場面更令英布感覺難受,沒辦法,他只有歎息跺腳退了出去。為了防止吳芮氣急敗壞時拿自己的人頭向項羽表達赤誠忠心,英布一出門口就跨上戰馬,揚長而去,出城,一路回到了舒城。
隨何和夏侯嬰一看英布霜打茄子般的模樣就知道此人一定碰壁了,心中暗自苦笑,表面上一字不提,此時的安慰可能無異於諷刺。兩人都很嚴肅,英布坐在大廳裡一動不動,一聲不吭,黑臉血紅,彷彿剛剛大醉,實際上滴酒未沾。隨何和夏侯嬰對面坐著,看著上手的英布,不知道該如何打開僵局。
隨何突然說道;「我派人去看了一下壽春的城防,發現了很多的問題,我們是不是來研究研究。」夏侯嬰點頭道;「當然。要研究研究。」英布還是拉著苦瓜臉不說話。隨何就從袖管裡掏出一副絲綢,展開來是一張手臂長寬的地圖,上面畫的是壽春的城牆和外圍的壕溝已經護城河絆馬索拒馬樁等防禦體系。
隨何把圖紙放到英布的眼前,人也跟著走過來,夏侯嬰也跟著湊上來了,說到;「大王,您看,周殷並非名將,所布下的防禦陣勢根本就不嚴謹,就算是強攻估計三五天也能拿下,雖然壽春是淮南最大的城邑,這人,哼,不堪一擊。」
英布歎了口氣,看看地圖,終於說了一句:「他詭計很多,小心上當,就比如說這兩道壕溝吧。我覺得中間的間隔太寬了,有些不合情理,照我推測,很可能是四道壕溝,中間還有兩條是暗溝,上面用竹竿和茅草挑著,蓋上一層浮土掩人耳目,地下全是荊棘和尖竹,假如我們強攻城池,一定會在越壕的時候,吃了大虧。」
「妙,經大王這麼一說,我也有說感觸,的確是,這兩條壕溝太寬了,中間的出兵的缺口又太窄了,分明是想把我們全都擠下去,而他自己完全沒有出城作戰的意思。」英布聽到夏侯嬰的肯定,心情登時興奮了幾分,又說;「還有這護城河也有問題,你看著喝水,簡直就快要見底了,這根本就不像是大戰之前的護城河。照我看來,周殷一定是把護城河與淮河打通了,在上游築起了大壩,將喝水擋住了,只要我們開始渡河,大壩立即會被拆毀,那時候,激流湧動,我軍將士登時損失慘重,還有這些垛口,足夠幾萬弓箭手埋伏,現在沒人,不等於兵臨城下了還沒有人。這些手段雖然也有些意思,卻瞞不過我。周殷還是不容易對付的。
隨何和夏侯嬰聽他分析的很有條理,知道他又『還陽』了心裡非常高興,趁著興奮,隨何說;「所以,我覺得對周殷應該採取勸降的策略。」
「勸降?」英布搖頭;「項羽對他也算是不壞,勸降談何容易?」隨何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項羽對周殷雖然不壞,也不過就封他為大司馬海春侯,不過一個鄉侯,加入秦王給他三個縣,看看他降是不降,我一直都覺得周殷是個貪圖小利的傢伙。」
英布不以為然:「為何?」
隨何分析;「因為他為富不仁,這是以前的事兒了。我們都是苦縣人,周殷家裡非常富有,他在那一代基本上就是個惡少,強男霸女無惡不作,你想一想這樣的人能有什麼忠義之心,我請求入城勸降,還望大王成全。」
英布看了看夏侯嬰。
夏侯嬰施禮說;「我也覺得可行。「
英布心想,假如能夠誘降周殷而不費一兵一卒也是大功一件,何不讓他去試試,不過,他擔心隨何有危險,這個智囊,他可不想失去。
隨何看穿了他的心思,大笑道;「大王放心,兩國交兵不殺來使,這是戰爭規則。況且,周殷一定會為自己留後路,他膽子太小了是不敢殺我的。」
英布站起來,拍著隨何的肩頭,沉聲說;「速去速回,不行就來硬的。」夏侯嬰說;「既然是個貪圖小利之人,就應該攜帶重金前去,秦王打仗一項都是金錢至上,這都快成了傳統了。前面消滅的幾個國家之所以如此順利,多半是金子作祟,這次我們還可以故技重施,請大王給些黃金。
英布可沒有秦王富有,當然也沒有王竹大方,不過還是給了兩百金作為給周殷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