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渡河
「我的大軍——我的大軍——」司馬夷覺的一陣眩暈,戰死的那些士兵有八成可都是他支援給呂雉的。
「大王,事已至此,你也不必難過了,還是快點想個退路吧。」任敖一個勁的向後瞅,生怕秦軍追過來。
「眼下之計,只有先東渡洛水,屯兵滎陽抵抗秦軍,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司馬夷其實也是個廢物,仗著運氣好,在河南打了幾次勝仗,又會拍項羽的馬屁,這才被封為殷王。他那裡有什麼主意呀,無非逃跑而已。
「夫人——」呂雉的兩位兄長呂澤、呂釋之闖進帥帳,同樣是一臉驚慌。呂雉雖然是他們的親妹子,在軍營裡依然以夫人稱呼。
「西南方向,黃塵四起,馬蹄如潮,一定是敵軍大舉殺到,我們該怎麼辦?」呂釋之也是一員猛將,說話的時候,咬牙發狠,分明要拚命。
大哥呂澤卻沒有這種興致,此刻已經嚇黃了臉,結結巴巴的說;「夫人——軍營兵少,還是快點走吧。」呂雉忽然喊道;「樊噲、樓煩、紀信、盧綰這些人難道都死了嗎?」任敖跺腳道;「來不及等他們了,如果他們不死,一定會來與夫人會和,夫人可以先走一步。」司馬夷搶在呂雉前面下令:「快,麻煩諸位將軍,整頓兵馬,撤向洛水!」
呂雉心想,只怕還來不及渡河就被秦軍給追上了,必須有人殿後。她深情的望著任敖說:「眼下我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大哥和二哥武功不如你,能不能麻煩你殿後,給大家爭取一點時間。」
任敖心想,好你個狠毒的女人,你怎麼不讓呂澤和呂釋之來殿後。平時對我千依百順的沒想到大難臨頭了就想讓我當替死鬼,好,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任敖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沒問題,夫人給我三千人馬,末將守住前面的隘口,一定把秦軍拖延到天黑,夫人定可安全渡河。」
呂雉深邃如海的眼眸中露出一閃而逝的陰笑,旋即又恢復了楚楚可憐的表情:「多謝了,千萬——保重——」當著司馬夷的面兒她也沒太好意思說出肉麻的話!任敖也不是省油的燈,當面又說了一些,誓死效忠云云的,哄的呂雉心花怒放,快步出帳去招呼呂澤呂釋之收拾兵馬逃走。
張良、蕭何、曹參、陳平、樅公、周苛也得到了前方全面戰敗的噩耗,一起來見呂雉。張良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了。聽了呂雉的安排覺的還算是妥當,立即回帳去收拾行裝,他本來就是主張堅守滎陽的。
周苛提出要和任敖一起殿後阻擊,被任敖斷然拒絕了:「不行。此事凶險萬分,將軍乃是猛將,一定要留下來保護夫人,只要夫人公子能夠逃出去,我們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要犧牲就犧牲我一個人好了。」眾人聽他說的慷慨激昂正氣凜然,都對其深深佩服。呂澤整軍完畢,跑過來道:「夫人,走吧。」
秦軍馬蹄聲漸進,遠處的塵土像風推動的大霧般席捲過來,有鋪天蓋地的氣勢。呂雉率先上馬,臨走的時候,又向任敖深情一瞥,氣的任敖差點叫出來:你他媽的到現在還跟我虛情假意,當老子是白癡嗎?
不能再耽擱了,呂雉一聲令下,大軍衝出轅門,向東逃竄。
任敖看著這些逃跑的背影,心裡只是冷笑:「想要老子當炮灰,休想,姓呂的,你可別怪我。」
本來就很生氣的任敖回頭一看留給他的士兵,怒火差點衝破頂門,直上九霄。跳著腳的大罵:「姓呂的都是王八蛋!這是士兵,還是他媽的乞丐?」
留給他的三千士兵全都是老弱病殘,最小的十一二歲,最大的六七十歲,大部分連兵器都沒有,穿的破破爛爛形同叫花子。
「行,你們玩我,看看誰夠狠!」任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任敖跨上戰馬,率領『丐幫弟子』慢吞吞的向前方二十里外兩座山崖夾成的隘口而去。沒辦法,走不快,就這速度了。
這種隊伍怎麼能硬撼秦軍,任敖沒這麼白癡,他有自己的打算,三千士兵不過是他換取富貴的籌碼罷了。利用敵人到來前的一小段時間,任敖組織士兵在隘口用沙泥包構築了攻勢,集中起一千名弓箭手,躲在工事後等著射擊秦軍。又分派了五百人爬上山坡,聚集起一些大大小小的石頭,居高臨下的猛砸。這樣一來,秦軍就不太容易突破這道防線,最少也可以拖上一兩個時辰。那樣的話,呂雉就有可能渡河而逃了。
不到半個時辰,王賁率領秦軍挾著血雨腥風趕到隘口。工事後的呂雉軍在任敖的一聲令下後,向外猛烈的攢射。兩邊的山坡上,巨石如雨點般爆發,秦軍傷亡在百人以上,王賁急忙下令退後。
任敖哈哈大笑:「秦將聽著,呂夫人已經渡過洛水前往滎陽,你們沒機會了。」王賁心想不太可能,呂雉沒有這麼快逃走,一定還在半路上,他勒住戰馬絲韁,仔細觀察了下附近的地形和任敖士兵的陣容,心裡差不多有數,縱聲道;「這位將軍,你手下不過數千人馬,怎麼抵擋秦國百萬之眾,還是快點投降吧,老夫可以在秦王面前舉薦你,保你一生榮華富貴。」
「算了吧,本將軍對夫人忠心耿耿,寧可戰死,決不屈膝,要想從這裡過去,除非我的三千精兵死光了,不然你休想。」任敖想賣個好價錢。
王賁心想,要突破這隘口也並不是難事,只是肯定要耗費時間,萬一讓呂雉跑了,豈不是要後悔。
沉吟了一下,王賁突然笑道;「假如將軍肯歸降,老夫王賁可以代表大王封你為郎中騎將,另外賞賜千金,將軍考慮一下,老夫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王賁?任敖聽說過這個名字,知道此人在秦國的份量。心中大喜。不過,這還不是投降的時候。
「別來這一套,我任敖絕對不能拋下兄弟們獨享富貴,假如那樣做,我無法跟手下的弟兄交代。」
這根本就是耍花腔,王賁一聽就明白了,慷慨的說道;「只要你肯歸降,你手下的將士,每人賞賜五金,這樣是否就對得起兄弟了。」
任敖心想,這個王賁老頭還真識趣,我稍微的暗示一下他就懂了。老傢伙出手可真是大方啊。任敖發現,他身邊的士兵眼珠子都亮了,全閃耀著金子的光芒!這些苦人那裡見過五斤金子啊!平時有幾個銅板花花就不錯了,對他們來說,這可是暴富!
「一柱香的時間已經到了,老夫在問你最後一次到底投不投降?」王賁扯著嗓子下了最後通牒。埋伏在工事下面的弓箭手一個個的站起來,呆呆的看著任敖,弓箭稀里嘩啦的丟棄一地。
「你們——你們這些人——投降,王老將軍,我投降了——你們這些人這不是坑我嗎?」任敖把投降的責任都推到了士兵的身上。
「快,閃開一條道路!」王賁派了一隊步兵和任敖的『精兵』一起把工事移除,縱馬前行。任敖攔住馬頭,朗聲說:「老將軍,任某最熟悉呂雉的軍隊,請給我一支隊伍,末將親自把她擒來獻於麾下!」
夠狠的!
「秦矮、章義,命你各代本部人馬為前驅同任敖將軍前去追擊呂雉,若是活捉此人,三人即刻封侯!」王賁替王竹當家做主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別說是老情人,就算是親爹娘任敖也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為了王侯之位,付出點代價還是值得地。而且,呂雉也忒不是個東西了。
「駕!駕!」秦矮、章義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一前一後的竄了出去,任敖也不甘示弱,爬上馬背,扯動韁繩,閃電般竄出去。兩萬精騎,向著洛水,蜂擁而去。
呂雉帥軍全力逃生,正好來到洛水之畔。
此時正值雨季,洛水幾乎與岸齊平,白浪滾滾,濤濤南去。士兵們在西岸苦苦搜尋也只能找到二十幾隻小船,每船勉強可以坐十餘人。要渡過這一萬大軍,只怕要三四個時辰。眾將一下子發了愁,齊齊的轉過頭,把目光投向呂雉。
呂雉這一生,最值得稱道的就是果斷和狠辣,她冷冷的掃視一眼躍躍欲試的兵卒,心想,人人都想活命,彷彿惡狗爭奪一具死屍,很可能造成自相殘殺。照說,任敖留在身後最少也可以阻擊秦軍一個時辰,來回兩趟應該夠了,不如先讓文官過河,好收買人心。我留下來穩定軍心。
「子房、陳平、你們帶著文官和兩位小公子先過河去,本夫人在南岸壓陣,所有的士兵都要聽從號令,如有搶渡者,殺無赦。周苛,你負責在岸邊執法!」
張良、陳平惶恐的說:「這怎麼行,還是夫人先走,我等留下來殿後!」呂雉搖頭道;「士兵們情緒不穩,倘若我第一個過河,只怕南岸要大亂了。還是你們先走,我隨後趕來。」張良急道;「可是,秦兵轉眼就到,夫人太危險了。」
呂雉很自信的說;「放心,任敖將軍一定會擋住秦軍的,一個時辰之內,絕對到不了這裡。」她對自己的美色非常有信心,覺的任敖一定會為她拚命。張良還是不走,磨磨唧唧,苦苦規勸,一下子把呂雉的引信給點著了,呂雉大聲發飆:「張良,本夫人命令你們趕快過河,假若貽誤軍機,力斬不赦!」
到了這時候,張良也無話可說了,歎了口氣和陳平蕭何等人跳上小舟,兩個士兵搖櫓,向對岸射去。
二十條船一次總共裝載了兩千人不到,照這個速度,差不多要往返三次才能全部過河。洛水水面寬闊,水深流急,洶湧澎湃,士兵們不會划船,小船到了江心就開始打橫,耽誤了不少時間,張良等人渡過對岸之後,小船立即向回劃。正好到了江心,就聽到,來路上,鼓聲咚咚,震徹天地,戰馬昂揚嘶鳴,戰士嚎叫奮進,四面塵土飛揚,鳥雀這天,殺聲暴起。雄壯的號角劃破長空,一排排的秦國騎兵出現在眼底的地平線上,操戈操刀,彎弓搭箭,殺了過來。
「不好,秦軍趕到了!」張良嚇得差點失足落水:「這可如何是好,夫人還在對岸!」一眾文官面面相覷,這個時候,就算他們想原路返回去護駕也沒有船用。
沒有來得及渡河的士兵,心裡清楚,秦軍一到,有死無生。有的士兵穿著鎧甲向洛水中跑去,想要鳧水過河。還有的就在岸邊四散逃亡,三三兩兩做鳥獸散了。呂雉穿著寬大白袍騎在馬上,嚇得花容失色,完全不知所措。戰馬在岸邊來回打轉,即無計可施,也無人理會,士兵們只顧著自己逃生,誰還來理她這個夫人呀!
「夫人不要驚慌,末將來也!」周苛提著大斧,從河邊跑馬過來:「夫人,事急矣,眼下沒有渡船,過河是不可能了,你快到末將的馬上來,末將帶你突圍!」
「活捉呂雉,活捉呂雉!」秦兵隔遠高喊,千萬個漢子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的聲浪,足以推動水流。呂雉來不及多想,縱身跳上周苛馬背!
黑壓壓的秦軍像螞蟻一樣從四面八方向呂雉圍攏過來,奔逃中的呂雉軍紛紛遭到屠殺,慘叫聲距離她只有幾十丈遠,嚇得她渾身開始哆嗦。
「夫人放心,末將拚死護你周全!」
秦軍已經圍攏上來,人人身上都帶著血污,看那樣子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眾多的厲鬼,密密匝匝,步步逼近。
三員大將分別從三個方向,攔住了呂雉的去路,其中一人高聲叫喊:「呂雉,你已經走投無路了,還是快點投降吧。興許,大王會繞你一命,也說不定。哈哈!」
呂雉聽那聲音無比耳熟,戰戰兢兢側頭去看,登時全身發麻,舌頭打結:「任敖!」
周苛也是滿心狐疑,竟然忘了策馬,任敖怎麼跟秦軍混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