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曉理四十五則宣判後的陽光
錢達話一說完,宇文松還未發話。可另一個冰冷的女聲已經從被告席上傳來!
「哼,零點原則。」
「零點原則?這是什麼意思?柳阿姨?」小雨就像一隻好動的精靈,已經依偎在柳寧月身旁,嬌聲問道。
柳寧月微微一笑,望著宇文松,朗聲道:「在法律上,計算年歲都以生日過後的午夜零點為準。也就是說,丹落楓要等到今晚十二點過後,才是真正需要負法律責任的十四歲。現在,從法律上來說,他也是只有十三歲!」
宇文松笑了,那是一種真正暢快的笑容!看著這個笑容,柳寧月心中忽然一驚,心道:「原來……難怪阿松會要做假證來盡快進行訴訟,難怪他不肯拖延訴訟的時間!原來都是為了今天!為了這關鍵性的7月6日!」
錢達的嘴,終於歪了:「這麼說……我……一直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宇文松呵呵一笑,道:「事實上……沒錯。而且,還是件非常漂亮,非常工整的嫁衣。」
「不——!」
法庭上,只剩下錢達一人的悲呼,不斷迴盪著……迴盪著……
閉庭後的法院,就如一個熱鬧的市集般喧囂。往日的嚴肅早以被喜悅與激動踢飛,讓莊嚴與肅穆也見鬼去吧!每個人都在談論著剛才的訴訟,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爸!既然你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為什麼不肯和我說呢?要是我知道了,不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小雨緊緊摟住父親的手臂,不斷的用自己的臉蹭著宇文松的西服,又加了一句,「也不會那麼擔心~~~」
宇文松哈哈一笑,拉下那早已感覺不舒服的領帶,說道:「早讓你知道?早讓你知道你不全都告訴那小子去了?說『我爸爸會幫你的,你只要表現出一副悔過自新的樣子就可以了』。如果你這麼一說的話,我的全盤計劃豈不都得完蛋?」
小雨羞紅了臉。的確,這小丫頭也不能保證,如果自己真的知道的話,會不會忍不住去告訴丹落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即使自己不叫他故意表現,丹落楓也一定會裝模作樣吧?
撒了一會兒矯後,丹落楓遠遠的就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在宇文松面前「噗通」一聲跪倒。聲音哽咽,一時想說,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宇文松嘴角微微一揚,笑道:「小子,給我起來!這裡可是法院,你當跪著很好玩嗎?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可是將來要做千萬富翁的男人,豈能那麼容易就下跪?」
丹落楓依舊長跪不起,好不容易,宇文松才以立刻走人為要挾,將這傢伙的身子拉直了。
見丹落楓依舊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擦,想說話,卻全都卡在喉嚨裡什麼也說不出來,宇文松笑笑,道:「好了,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你剛才在法庭裡的眼神很不錯,記住這個眼神。以後如果遇到困難,就想想自己剛才的心情,知道了嗎?」
丹落楓哽咽兩聲,喃喃道「宇文……宇文先生……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該如何……報答你……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在您的事務所打工!我不要一分錢……我可以全天制的幫您打工!飯我也可以從家裡帶來……我……」說不到一半,這小子又哭了。
宇文松敲了一下丹落楓的額頭,笑道:「誰要你這小子來打工?」
「?……!宇文先生……您……是不是擔心我……再……」
「不不不,我相信現在的你應該不會了。你不是想賺大錢嗎?賺大錢也是需要學知識的。目前的你,就先給我好好的讀書!別的什麼都別去想!記住,不准再去打工,多花點時間陪你奶奶才是正理!」
丹落楓擦了一把眼淚,顯然對這個提議有些錯愕:「可是……我不去打工的話……」
宇文鬆緩緩搖搖頭,道:「別擔心錢的問題。你忘了,你還有你父親留給你的最後一筆財富嗎?」
「呃……您……是叫我坐吃山空?」
「呵,當然不是。這四十七萬不准動,至少在你有能力動前,絕對不准動。將他們存銀行,吃利息。現在的利息貌似有6%左右了吧?……乖乖隆地洞,四十七萬存上一年竟然有近三萬的利息!這些錢讓你和你奶奶應付日常開銷應該不難吧?……小子,你要記住。這是你爸爸留給你的無限可能性。有朝一日,這些錢將是你那無限可能性的原點,你必須好好珍惜,知道嗎?」
丹落楓還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說了,繼續哭吧!讓悔恨的淚水沖盡膿瘡中的腐血,讓生命的光華再次綻放在陽光之下!
哭完之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恭恭敬敬的呈送到宇文松面前,嗚咽著說:「對不起……宇文……先生……這隻手表……我還給你……太貴重了……我一直……一直都不敢拿出去換錢……現在……完璧歸趙……」
宇文松掃了一眼那只鑲滿鑽石的手錶,哼了一聲:「不用還了,送給你吧。」
……什麼?宇文松在說什麼?二十三萬的手錶就這樣送人了?這句話被水靈聽到了豈不氣死!
「送……送我?」顯然,丹落楓也感到奇怪。他的臉上浮現出詫異的神色,道,「不,我不要!宇文先生,這是您的……我不能要那麼貴重的東西!」
「哈哈哈!什麼貴重?二十三元錢的地攤貨罷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再買兩條送你!不過現在的造假技術做的還真是好啊,這些鑽石鑲的就像真的一樣。」
說完,宇文松收起臉上的玩笑,摸了摸丹落楓的頭,溫柔一笑,道:「小子,這隻手表是當初我給你設的兩次機會。可惜,當時你都沒有把握。不過很幸運,你終於掌握住了這最後一次。現在,這隻手表就送你。就當作我送給你的十四歲生日禮物。儘管不太貴重,但我還是希望你好好愛護這隻手表。因為,他是你重新做人的見證!另外……
「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救你……」
「……只有我自己……才能救我自己……?……!」
宇文松微微點了點頭,慶幸這個孩子,終於接出了這句話的下半句。
宇文松的一番話如春風般吹入丹落楓心頭。他摸去眼中的汗水,鄭重的將這隻手表戴在自己的左腕上。望著那上面十二顆璀璨的「鑽石」,這個少年心中的最後一層迷霧,也被鑽石的光芒驅散!
「對了爸爸,如果丹落楓還是沒有能夠通過最後一次的考驗,你會怎麼做呢?」小雨突發奇想,問道。對於這個答案,丹落楓顯然也很有興趣,望著宇文松。
「沒通過啊~~~呵呵……這樣的話……」說完,如同樓層崩塌一般迅速的,宇文松嘴角的笑意突然變得如此詭異,如此讓人毛骨悚然!他冷哼了兩聲,緩緩道:「如果他還是沒有通過……丹落楓,你應該知道,我會怎麼做。」
丹落楓渾身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哆嗦!現在,他開始慶幸自己終於能夠懸崖勒馬,掌握住這最後一次的機會!
話說到這裡,柳寧月緩緩走來。她的臉上也帶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笑意。當然,能夠在丹落楓在場時還能散發出笑意,這本身就已經是個奇跡!
看見柳寧月過來,丹落楓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柳阿姨,我想,我應該先從那四十七萬里……」
「不用說了。」柳寧月適時止住他的話,道,「丹落楓,別誤會了。我幫你並不是代表原諒你父母。我仍然恨你的父母奪走我的雙親。這一千萬,我絕不會有打任何的折扣或者免責。這一點相信我爺爺也是同樣。但……」
柳寧月頓了頓,繼續道:「但是,我這個人不喜歡收零鈔。幾萬幾萬的給太過邋遢,我不喜歡。就像你自己說的,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好,我不給你期限。但你必須在我還活著時,將一千萬湊齊,擺放在我眼前。從此以後,我們兩家的恩怨就此勾銷!」
丹落楓咬了咬下嘴唇,再次退開三步,對著柳寧月深深的鞠了一躬後,飛也似的向外跑去。小雨問他,他也是回答了一句「我去看奶奶,告訴她一切」這句話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於柳寧月,她和宇文松還是互相對望幾秒。這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切的信息,彷彿都從這短短的幾秒鐘間便交流完畢。隨後……柳寧月,笑了……
她……笑了?而且,她竟然笑得如此舒暢?如此沒有芥蒂?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又似乎解決了一個困擾自己多年的問題!這個笑容是如此的純真,如此的溫暖!冰山美人這個稱呼,在這個笑容面前真正的完全融化!
「宇文松,你現在有空嗎?」哦!真無趣,為什麼王審判長這個時候會來叫宇文松?見此,柳寧月朝宇文松頓了頓首,道:「我先帶小雨回家,讓她收拾一些東西就送你家來。」
宇文松點點頭,在和女兒惜惜道別之後,才依依不捨的和王審判長攀談起來。
「哦?原來你是柳先生的徒弟?難怪能夠打出那麼精彩的……敗仗。可你對於法律的理解,似乎偏激了一點吧?」王審判長道。
宇文松搖搖頭,神情輕鬆的道:「不不不,我覺得,這才是對法律真正的理解。法律是強者創造用來保護自己的,自然不會幫助弱者。但是,只有肯勇於面對生活,不被生活所擊敗的人,才能夠被稱為真正的強者,才能夠獲得法律的幫助。這一點,剛才您應該見證的很清楚吧?」
「嗯……真是有趣的見解。不愧是被稱為『天平執掌者』的男人」王審判長微微額首,「但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妙。雖然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助那個孩子,但製作偽證,恐嚇、毆打未成年人,藐視法庭的種種行為還是十分嚴重。現在再加上故意陷害自己的委託人。就算我再怎麼想幫你,恐怕也幫不了你啊……」
「哈哈哈,有什麼關係?」宇文松揚長一笑,轉身,緩步向法院大門走去,「律師律師,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柳教授就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所需要的也許並不是一個律師,而是一份內心的安寧』。現在,所有人的內心都安寧了,好人終得好報,豈不是皆大歡喜?」
望著漸漸遠去的宇文松,王審判長微微一笑,道:「可是啊,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很吃虧嗎?忙了那麼久,最後還把自己的律師資格弄掉。」
只剩背影的宇文松揚了揚手,爽朗的笑聲從法院外徐徐傳來——
「哈哈哈,不做律師,也同樣能夠做調解人,也同樣能夠上法庭啊!到時候,『訴訟代理人宇文松』,還要多請王審判長多多幫忙呢!」
正午的陽光灑在路面,雖然已是暑假,但為何卻一點也不顯灼熱?為什麼空氣中吹來的風兒會是如此涼爽,為什麼人們的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意?
不久以後,老奶奶在丹落楓的陪同下出院了。他們仍舊住在那棟小房子裡。但房子卻已經裡裡外外整修齊整。柳寧月繼續做著律師,事務所每天還是如此的繁忙。至於那位錢先生嘛……不好意思,他已經破產,最讓他心痛的是還被丹落楓挖走四十七萬元。
而最後……
一個月後,宇文松喪失了律師資格。但……
「爸爸!少吃點嘛!這些涼面還要拿去送給鄰居的耶!」
「嗚嗚……!別……搶……嗚……太爽了!夏天果然是要吃涼面!對了角兒,幫我把那瓶醬油拿過來。還有花生醬!」
「灰灰!」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