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本六十七頁對峙
第二天早上,宇文松照鏡子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走進了動物園呢!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毫不在乎的附著在他的臉上,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昨晚沒睡好似的。他走到房間門前,深呼吸了一下。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這樣對小雨的早晨也比較好。
宇文松輕輕敲了敲門,呼喚了一聲。他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更和藹一點,因為昨晚的小雨情緒實在是不太對頭。如果可能的話,他已經接受好從裡面傳來的輕微哭聲了。
「來吧!丫頭,就在你的爸爸懷裡盡情撒嬌吧!」
想到這裡,宇文松不僅有那麼一點點的興奮。小雨那丫頭已經十歲半了,宇文松漸漸發現,她的年齡越大,似乎越不像以前那樣總是粘著自己,動不動就撲到自己懷裡嗲聲嗲氣的喊「爸爸」。雖然,宇文松以前的確告訴過她不要動不動就撲過來……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失落。所以如果這一次,那丫頭真的在學校裡遇到什麼委屈事的話,自己一定會盡情的讓那個丫頭撒嬌個夠!
「小雨~~~?起床了喲?再不起來,爸爸就要進來掀被子了~~~」
這位有些樂天的父親越想越是興奮,卻全沒料到,經過了一晚之後,從內屋傳來的竟會是小雨如此高昂的回答!
「知道了爸爸!」
隨著一聲響亮的應答之後,那扇大門「唰」的一下打開!這門開的有些太快了,讓外面的宇文松有些手足無措!愣在門前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小雨這丫頭是怎麼了?昨晚不是還垂頭喪氣的,好像世界末日來了似的嗎?怎麼這一晚就讓她的心情變得如此高昂?說實話,這丫頭能夠在一個晚上調整好心態的確是件好事。可是宇文松……還是有了一點點的失落感。
趁著宇文松在外面發呆還未回過神,小雨突然如靈兔般從房間內竄出!而且,她的手上怎麼還拿著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裡面裝了些什麼?
宇文松走向正再用飛速梳洗的小雨,奇怪的問了一句:「小雨,你這裡面裝的是什麼?能不能讓爸爸看看?」
說著,宇文松伸出手就要去夠那個塑料包。不過,也許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小雨竟然會好像觸電一般的把那個塑料包藏在身後,還對自己露出一種敵視的目光?
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
「小雨,你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呢?告訴爸爸好不好?」宇文松再次放輕聲音,柔和的道。
「不要!」
可他得到的,卻是小雨嚴厲的拒絕……
小雨越是想要藏起來,就越是讓宇文松感到些許的不安!從她現在如此激烈的反應來看,那裡面的東西可能真的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想到這裡,宇文松的手,再次向那包塑料袋伸去……
憑著宇文松的身手,要從小雨手中搶過這一包東西並不是什麼難事。他甚至不需要動用什麼偷技!只要把這個小丫頭拎起來,然後一奪就行了。可是讓他再次沒想到的是,小雨對於自己伸手的這個舉動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立刻抱著塑料袋跳到房間的一腳,用整個身體來藏住它。更讓人無法相信的是,小雨,竟然會為了保護那包東西,而流出委屈的淚水!
看著這丫頭縮在牆角,一邊含著淚水,一邊撅著嘴,一副「敢來搶就和你拚命」的態度,宇文松也不敢亂來。他聳聳肩,賠上一個笑臉,遠遠的坐在餐桌旁,笑道:「好啦好啦,爸爸不搶,不和小雨搶就是了。可是爸爸還是很好奇,小雨能不能告訴爸爸呢?爸爸不要看,只要小雨說給爸爸聽就可以了……」
也許是宇文松坐的遠了,又或者是父親已經承諾不再搶奪。小雨抽泣了幾聲,擦掉眼角的淚水,挪著步子走近餐桌。只可惜,她下面的動作就是抓起桌面上的一塊米餅,悶聲不響的吃了起來。
宇文松又怎麼甘願就這樣放棄?小雨即使是吃飯,那包東西也仍舊異常寶貝的摟在懷裡。無論是抓餅還是喝牛奶,都用一隻左手全程代勞!這樣的景象看的宇文松實在是擔憂莫名,既想知道那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又生怕再次把她弄哭……
「小雨,昨晚睡得好嗎?」沉默半響,宇文松決定曲線救國。他打定主意,先問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然後再好好的套這丫頭的話。只可惜,小雨卻連這樣一個機會都沒給他,繼續聾了一般咬著餅子。
「小雨,你最近在學校裡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事要和爸爸說的呀?」宇文松耐著性子,再次問道。
這時,剛才還一直沉默不語的小雨似乎對父親這樣不厭其煩的提問有了些反感。她想了想,忽然扔下手中咬剩的半塊米餅,重新抓起一塊完整的餅子衝向大門口!同時,對著躺在沙發上啃著胡蘿蔔的角兒嚷了一句:「角兒!快走!」
心隨主人動的角兒立刻心領神會,扔下胡蘿蔔。用角一挑!把小雨的書包挑到背上,就在宇文松還在詫異萬分的時候衝到了大門口!
見此,宇文松急忙跟上去,拉住迫不及待就要衝下樓的小雨,大喝了一聲:「小雨?你到底是怎麼了?幹嘛說都不說一聲就往外衝!」
「爸爸!小雨要去上學了!不要再拉著小雨!要遲到啦!」
宇文松哪還管這丫頭會不會遲到?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搞清楚小雨到底是怎麼了!這十年來,雖然她也經常給自己添一些麻煩,可還從來沒有像今次這般的怪異!
宇文松繼續拉著小雨的胳膊,五根如同鐵鑄的手指牢牢鎖住這丫頭。只要他願意,這五根手指可以鎖住那丫頭一輩子!
小雨掙脫了兩三下都沒有掙脫父親的束縛,充滿委屈和酸楚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下!她望了望宇文松那雙瞪得比銅鈴還大的眼睛,再看看懷裡揣著的塑料包,咬著下嘴唇,終於……把那句話說了出來……
「小雨的事情……不要爸爸管!」
稚嫩的聲音……此刻聽來竟然如同雷鳴般響徹雲霄……眼眸中滾落的淚珠彷彿利劍般穿透了宇文松的心臟!他鬆開了手……可是這一鬆,並不出自他的自願,而是來自女兒的那十個字……
「小雨的事情……不要爸爸管!」
望著小雨頭也不回的衝下樓梯,宇文松沒再跟上去。那十個字在他的耳旁不斷迴響,一次比一次嚴厲,一次比一次響亮!今天早晨發生了太多事,許多事情都出乎宇文松的想像。但是這一次,那個丫頭……竟然會對自己說出不要自己管這種話!這種以往只有他對著自己的父親吼出來的話,現在小雨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難道說,自己和小雨之間的親子關係已經變得如此薄弱了嗎?
這一整天,宇文松都呆呆的坐在事務所內想著小雨早上說的那十個字。說實話,那句話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恐怕當年自己被柳寧月掃地出門的時候還沒有這樣驚訝過。這種情況,一直到了下午仍舊沒有好轉。如果不是那通突如其來的電話的話,說不定他還會就這麼一直呆下去。
「喂……」宇文松的聲音好像快死的蚯蚓一般無力。誰叫他整天都在想著小雨的事情,竟然連早飯和午飯都沒吃?這樣還能精神滿滿才怪!
「喔,是宇文先生嗎?您好,我是小雨的班主任凌若茹。上次家長會的時候我們見過面的。」
宇文松瞇著雙眼,有氣無力的掃了下時鐘,緩緩道:「啊,凌老師啊……現在學校應該下課了吧……?你有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凌若茹似乎遲疑了一下,不知那位父親到底怎麼了,幹嘛用那麼一種快升天的聲音來回答自己?
「宇文先生……您怎麼了?還好嗎?」
「哈……哈哈……沒事沒事。凌老師,你到底有什麼事……?」說完這句後,這位父親暗暗抽泣了幾下,「嗚嗚嗚……小雨……小雨不要我管了……她不要我管了呀……嗚嗚……我這個父親……真的是太失敗了……」
「嗯……請您保重……其實是這樣的,今天早上小雨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才來到學校。我就是想來問一下……」
「兩個小時?」聽到有關小雨的話題,宇文松終於恢復了一點生氣,「這……這不可能啊?她今天離家的時間比平時還早……對了!凌老師,小雨到校的時候有沒有騎著角兒?」
「沒有。那時我剛好有事到了校門口,遠遠就望著您女兒和那匹獨角獸一左一右的走過來……這樣看來,您的女兒真的是走著來學校的呀……宇文先生,不僅是這一點很奇怪,平時上課的時候您女兒都很活潑,可是今天卻是神情異常沮喪。我稍稍問了她一句,她立刻開始大發脾氣,還哭了出來。我想……您是不是知道這其中的原因?」
一樣……這種情況就和早上的小雨一樣!
宇文松想了想,答道:「嗯……我也不太清楚。原本我還想讓凌老師您幫我問問那丫頭呢。」
「知道了,既然這樣,那就希望宇文先生您多和小雨溝通溝通。如果學校這邊發現了什麼的話,也會立刻通知您的,再見。」
掛上電話後,宇文松再次掃了眼時間。今天,他早早的穿上衣服站在了小區門口等著。果不其然,小雨在回家的路上依舊沒有騎著角兒。六點一刻,那丫頭才晃晃悠悠的出現在小區門口……
「小雨,爸爸希望你能夠好好的和爸爸談談。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都可以和爸爸說,爸爸都會幫你解決的呀。你知不知道,爸爸看著你這樣子,心裡有多麼的難過?」
晚飯時,宇文松仍然沒有吃過一口飯。已經一天粒米未進的他似乎一點也感覺不到飢餓!不,應該說,他的整個肚子裡裝的都是小雨的心事,怎麼吃也吃不下去了。
小雨把頭埋在桌子底下,好像生怕自己被宇文松看見似的悄悄扒飯。面對滿滿一桌父親特地為她做的飯菜,她甚至連筷子都沒有伸出去過一次。如果不是那位父親夾了幾塊肉放進她碗內的話,說不定這丫頭真的打算光用白飯來解決自己的五臟廟問題!
宇文松靜靜地看著女兒,也不說話。他知道,現在最好的方法不是催促,而是安安靜靜的等,給小雨一個輕鬆的空間,好讓她自覺的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卻不料,小雨吃著吃著,再次嗚咽起來……
「好了好了!好丫頭,不哭不哭!有什麼事就和爸爸說,爸爸幫你做主!」宇文松連忙走進內室想拿些紙巾替小雨擦淚,卻不想紙巾已經用完,他只能抬起胳膊直接用袖子幫她拭去那些連綿不斷的珍珠。
感受著父親擦淚的溫柔,嗅到宇文松那大大的手掌下所散發出的強烈的安全感,小雨的淚終於漸漸收住。眼睛也不像剛才那樣總是躲避著父親,開始偷瞄起來。
「爸爸……嗚……爸爸真的……真的能夠幫幫小雨嗎?」小雨一邊抽泣,一邊拉住父親的袖子,戀戀不捨的情懷再次浮現於那雙眼眸!
看到女兒那種依戀的眼神,宇文松激動的幾乎要昏過去!連忙答道:「真的真的!做爸爸的又哪會不幫自己的女兒?小雨,你就說吧!是同學們欺負你了嗎?是考試不好擔心爸爸罵嗎?還是喜歡上了什麼東西,不好意思開口讓爸爸買?」
宇文松說一句,小雨就把頭搖一下。他接連說了十幾種可能性,卻全都被小雨的搖頭給否決。弄到後來,他實在是想不出這丫頭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歎口氣,道:「好小雨,告訴爸爸,你到底想讓爸爸幫你什麼?」
小雨張開那小小的櫻口,粉紅色的雙唇微微開啟,似乎有一個天大的秘密就要說出來!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再次不敢看著宇文松,飄忽不定。白玉雕琢的臉蛋上不知為什麼,竟然悄悄浮起一片紅暈?「美玉紅暈」,好一片嬌柔靚麗的景色!
宇文松屏住呼吸,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靜靜期待著女兒的答案!
一聲輕輕的吐氣聲從小雨的嘴裡呼出,她一下子漲紅了臉,扭過頭去,怯生生的道——
「小雨……小雨其實……小雨其實沒事,爸爸你不用擔心了……」
由於終日粒米未進再加上剛才憋氣憋得太久,現在再被這樣一句話迎頭「砸」中,宇文松立刻大腦缺氧癱坐在地上。對此,小雨似乎全然不覺!這丫頭繼續好像沒事人似的坐回座位,把剩下的飯菜迅速扒完,再次衝回內室。
「臭丫頭!快說!你到底是怎麼了!」
飢餓再加上長時間的憋氣,終於讓宇文松發怒!他狠狠敲打著房間的門,大聲吼道:「你快給老子出來!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你甘願遲到,也不肯騎角兒?為什麼你會突然間變得那麼反常?今天早上你拿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死丫頭,快給老子滾出來說清楚!」
宇文松的咆哮對於房間內的小雨似乎完全不起作用,等到他吼的有些累了,小雨才從門內搶白道:「爸爸你騙人!你說過要幫小雨的,卻在那裡對著小雨大吼大叫!小雨不要爸爸管啦!這件事情小雨自己會處理好的,不用爸爸幫忙!」
面對女兒的搶白,宇文松當然是氣憤填膺!這下子他才終於想到自己還沒吃飯,連忙衝回飯桌旁吞下滿滿一大碗白米飯。等到肚子中充滿了滿足感後,再次神清氣爽的敲打著大門。
就這樣,這對父女一個在外面罵,吼著女兒不聽話;一個在裡面嚷,吵著爸爸不要管。這種情況連續維持了接近三十分鐘都沒有結束。總的來說,說話多的始終是宇文松,他連續呼喝了三十分鐘後難免有些累。再聽聽裡面的動靜,那丫頭似乎再次什麼都不管的睡覺了。
「我靠,這丫頭應該還沒到叛逆的年齡吧?」宇文松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細想小雨這兩天來的奇怪行徑。角兒似乎懂得什麼,它站在男主人旁邊,把一隻隻的碗碟叼給宇文松,安慰的看著他。
宇文松摸了摸角兒的頭,拿了一些水幫它擦拭著那根尖角。平時這種事總是小雨在做,可是,她竟然連最喜歡的角兒的角都不去擦了。可見其煩悶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角兒啊角兒,如果你會說人話,或者我會說獨角獸語就好了。這樣你就可以告訴我那丫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會那麼粗暴?雖說我小時候也常惹我爸生氣,可是……那丫頭不必連這一點也和我一模一樣吧?而且,難道你不覺得她的轉變有些太快了嗎?」
角兒默默的望著宇文松,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手。宇文松苦笑一聲,再次摸了摸角兒的額頭,滿懷著心事,洗刷碗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