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邪王陰後
三日後，月圓之夜，洛陽西郊。
大地一片雪亮。
楚風攜石青旋迤邐而至，清冷月光下，佳人一身白衣，顯得愈發飄渺美麗，月見、繁星、紫蘭、醉蝶四名劍侍緊緊跟隨其後。
他們是去赴約，三日前，楚風在書房收到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時間地點，另外還有一隻鑲金玉步搖——是幾年前楚風送給商秀珣的那隻。見釵如見人，楚風欣喜之餘對邪王武功也由衷佩服，畢竟他的書房有鐵衛把守，紫蘭等高手不時巡視，在這種情況喜愛，能悄無聲息進入其中的人很少。
相見地點就在前方。
遠遠的，一道人影悄然而立，彷彿恆古一來便矗立在那裡一樣，一動不動。
「你們來了！」
月輝流轉，人影相貌漸漸清晰，石之軒依舊麻衣遮體，眸子中混沌一片，既瞧不出悲喜，又瞧不出善惡，不死印發顯然又有突破，達到兩極混元歸一境界，但目光掃過石青旋時，眼神仍舊微微起了波瀾。
「青旋，你瘦了！」石之軒並不理會楚風，只是靜靜望著石青旋，眼中帶著一絲柔情。
「不准叫我名字！」石青旋玉臉一寒，似乎並不領情，「我當不起，邪王陰後何等人物，我一弱女子哪裡高攀的上？」
聞言，石之軒微微苦笑，他知道，石青旋是在怪他和陰後祝玉妍結為連理，這若等背棄前妻碧秀心，對她來說，可能是當日母親死在她眼前後又一個沉重打擊吧。
「唉，事已至此，我並不想詳加解釋，不過我從沒忘記過秀心！」石之軒微微搖頭，又對楚風道：「楚風，你劫持青旋無非是為了引我出來。現在我來了，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呵呵，邪王，你可不要誤會。」銀色月芒下，楚風微微輕笑，慢條斯理道，「其實，我對江湖人並不感興趣，魔門勢力雖強，但也敵不過百萬大軍。一句話，放了秀珣，你和陰後隱退二十年，北海的事我就當作從來沒發生過，不然前輩馬上就知道什麼是後悔。」
聞言，石之軒仰天大笑，聲音遠遠蕩漾開來，回聲從四下不住傳來：「齊王是否太過小視老夫，難道你不顧魯妙子和齊王妃的性命？」
說話間，邪王身後空間一陣就去，四道人影現出身來，為首那女子臉覆輕紗，身材成熟之極，一雙眸子水汪汪的，格外魅惑；第二人影，白衣，赤足，神情淒迷，看上去有些憔悴，只是多日不見的婠婠，其餘兩人正是失蹤的魯妙子和商秀珣。
楚風眼中銀芒流轉，仔細觀察兩人，見他們體內真氣阻塞，顯然被人用秘法封了真力，除去神色頹廢並無其他暗傷，立刻放下心來。
「祝宗主，婠婠小姐，想我們七年前攜手奪取魏武寶藏，不想今日卻成為敵人，世事變遷直至如此，真令人扼腕歎息。」冷笑幾聲，楚風不等兩人開口，又對石之軒道：「前輩約晚輩此地見面，不知究竟有何事相求？」
現在雙方都抓住了對方短處，相互忌憚，不敢貿然動手，只是用語言試探著。
「少廢話，你把那丫頭放了，之後你可以從魯妙子和齊王妃中選一個。不然別怪本座辣手無情。」祝玉妍接口道。
聞言，楚風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傅采林在我眼前囂張過，但是他死了，畢玄也囂張過，但他逃跑了，四大禿頭武功怎麼樣，還不是照樣老老實實縮在寺廟，封山十年？不知道祝宗主打算做哪種人？」
祝玉妍大怒，眼中藍芒一閃，一股暗勁向楚風襲來，只是到他身前三丈時入撞入水中，空中泛起道道波紋，隨即消失無蹤。陰後心中頗為驚訝，收起幾分小視之意。
「我還是那句話，放人，退隱江湖，不然的話，斬草除根或許我做不到，但做到讓魔門百年之內無法崛起卻輕而易舉，何去何從，幾位慢慢考慮。」楚風此時彷彿不是來談判，反而像來下最後通牒。
不過江湖就是這樣，拳頭大，就有理，現在楚風佔據半壁江山，所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想搞小動作的人，千萬不要露出弱點，不然就等著暴風驟雨般的報復吧——大齊境內那些和魔門有牽連勢力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據。
「之軒，不要聽他胡說，只要今晚殺了他，大齊就是我們的，你還猶豫什麼？」祝玉妍語氣中有些焦急，努力勸服這石之軒。
楚風只是靜靜地聽著，石青旋看到邪王陰後在一起時便神色木然，此時只是朱唇緊閉，孤零零站在楚風身後。
見石之軒沒有反應，祝玉妍暗要玉牙，潔白無瑕的手掌鬼魅般揮出，擊向商秀珣，微弱的藍芒在手掌間游離不定，但沒有人敢小視，宗師用力一擊，世上沒有多少人能夠擋下，更何況商秀珣這真氣被封的弱女子。
楚風見狀驚怒交加，他沒料到祝玉妍竟會突然發難，身子一彈向前便沖，但兩人相距甚遠，救之不及。
砰！
一聲悶響，祝玉妍只覺著手點軟綿綿絲毫不能受力，抬眼一瞧，卻是石之軒擋在面前，只聽石之軒冷聲道：「玉妍，你想害死青旋？」
祝玉妍收回玉掌，嬌聲笑道：「怎麼可能，那小丫頭絕色超凡，楚風又怎麼會捨得殺她？」
「無情未必帝王，帝王一定無情。楚風一國之主，見過美人不下萬千，有怎會在乎敵人之女？況且他行事奇詭狠辣，唯有對商秀珣心有牽掛，你殺了她，是想雙方不死不休麼？」
楚風眼中閃過一絲奇異，從石之軒言語中來看，似乎他已經改變主意，不想殺自己，反而有些求和的樣子。
「好吧，邪王前輩，打開天窗說亮話，究竟是什麼條件，你才肯放過魯師和秀珣？」
石之軒沉默了十幾息，邪異英俊的面容露出一絲奇特的笑意：「楚風，當日你逃離皇宮時我便知道大勢以去。身中劇毒，連番巨鬥，而且對手都是江湖上超一流的高手，看來弈劍大師傅采林確實是死在你手上。」
「難道邪王一直以為我說謊？」楚風臉上閃過一絲不以為然，「不過三大宗師壓在中外武林頭上幾十年，積威深重，也難怪沒人肯相信。」
石之軒微微一笑，對楚風自得之言也不反駁，只是繼續道：「當日本以高估於你，不想群力之下，仍被你走脫，魔門精英死傷過半，更有幾派甚至斷了傳承。」
只恨當日殺得少，全斷了香火那才叫好，沈笑心中大爽，想起當日所殺高手，知道斷了傳承的可能是天蓮宗、滅情道等小派。
「你出去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所圖無望，奈何玉妍已經按計劃殺入北海齊王府，將王妃、魯妙子一起劫了過來，而大齊反應之快更是出乎意料，一月之間，大齊境內的魔門暗藏勢力被毀之一空。說句喪氣話，即便不用齊王打壓，魔門二十年內也翻不了身。」
難道他想，楚風神情一動，試探道：「邪王前輩的意思是」
石之軒似乎並沒打算隱瞞什麼，解釋道：「聖門和靜齋千百年來爭鬥不休，一門在朝堂上佔據上風，另一門就要歸隱，雙方你來我往，拚鬥不休，都是拚命打壓另一方，不過這次中原大亂出乎良家意料，齊王異軍突起，而且不買任何一家的賬。對聖門來說並不是最壞的結果。只要天下不按照靜齋的路子走，聖門並不是非要掌控這個天下不可，更何況你抓住了本人最大弱點。」說完，石之軒慈愛地看了石青旋一眼。
雖然他說的舌燦蓮花，但楚風並沒有動心，他清楚地知道，魔門之所以稱呼為魔，皆因行事肆無忌憚，為利益所驅，石之軒定然有所圖謀。
想了片刻，楚風認真道：「其實我對江湖並無特殊看法。雖說道有正邪，但實際上，哪個對統治者有利，哪個就是正道，反之就是邪道。但，魔門、靜齋的義理並不能令我滿意。大齊已經有了完整的思想，所謂內用黃老，外示儒術，這才是中原所需，所以邪王若想向大齊推銷魔門弱肉強食的理念，恐怕不太現實，當然靜齋與世無爭、忍受苦難、以期來世更是扯淡。」
「哈哈哈。」石之軒突然暢快地笑了起來，半晌後指著楚風，「楚風，你尋常那些作為我並不放在眼中，唯有北海開大學，修《五經正義》，聘用南北儒門宗師，這三步讓我心服口服。這個亂世上，群雄要麼爭取民心，如李密，要麼爭取地利，如李閥，要麼養精蓄銳，暗待時機，如宋閥，可你這招一出，天下士子紛紛湧現青州，開始或者沒人看出來，不過五年後恐怕都在罵你，北海大學一出，別人麾下竟然找不到多少精通政務的讀書人。」
「哪裡，邪王過獎了！」楚風心中也是暗自得意，這招純粹是瞎貓逮到死老鼠，他只是偶爾遇見大儒孔穎達，又按照架空小說上那樣開始大學，誰知道這天下士子竟然有那麼大的入仕**，大齊趁機許下官職，將這些人牢牢控制在手中。
不過，楚風眼神一凝，邪王誇獎自己這麼長時間，也應該到講條件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