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山上來人
金烏西沉，殘陽如血。
大戰過後，平坦的地面上滿是殘肢死屍，兵器軍旗七零八落散亂落在地上，狼煙裊裊，瑟瑟秋風中夾雜著濃郁的血腥之氣，戰場上，數千步兵分作百隊巡視戰場，收回己方戰死兄弟的屍首，搜尋著敵方殘存的人員。
讓勇士回家，這是大齊十大軍律之一，也是讓大齊軍士感動的地方之一。
暗紅色泥地上，照夜白踢踢踏踏，在死屍縫隙間走著，潔白的馬腿被血液染成暗紅色，楚風目光四下掃去，突然神色一凝，皺眉思索良久，跳下馬來，默默看著死屍間的一張臉。
那是一張年輕稚嫩的臉，年輕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
破損軍服上面沾滿了乾涸的鮮血，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稚嫩的臉龐猙獰的扭曲著，彷彿在死前受到無盡的痛苦，一雙眼睛卻是空洞迷著天空，似是迷茫，又似是解脫。
「你認識他？」獨孤鳳看見楚風奇怪的表現後，來到他身旁問道。
「嗯，五年前，他是一家旅店的小二！他給我買過衣服。」楚風淡淡說道，伸手一撫，合上了這人的雙眼。
獨孤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炎無畏上前輕聲道：「主公，要安葬他麼？」
楚風右手一揮，歎道：「塵歸塵、土歸土，將這些屍體集中在一起，按老規矩燒掉吧！」炎無畏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一隊隊士兵走上前清理著戰場，戰場上堆起十數座屍山，炎無畏指揮下，屍山淋上了一層火油。
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旋轉著落在屍體堆上，「騰」的一下，火焰膨脹起來。
屍體在火焰中扭曲，熱浪中透著陣陣焦糊，獨孤鳳早已忍受不住嘔吐之意，離開了戰場，楚風卻突然有種悲涼的感覺，一將成功萬骨枯，未來一千五百年內，像這種程度的廝殺還不知道要在中華大地上演多少次，不知道自己插手天下紛爭是對是錯，又能避免多長時間戰亂。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盛世，亂世，像不知名的店小二這種底層百姓都會困苦不堪吧！或許，自己的到來會改變這個狀況。
正思索間，程咬金蒲扇大小的右手提溜著一個人向楚風走了過來，走到楚風身前，程咬金將手中人向地上一扔，拱手施禮道：「主公，老程巡視回來時發現這個傢伙正撅著屁股趴在死人堆裡裝死，就把這小子拎過來了！」說著，程咬金蹲下身子，左右開弓給那人一通耳光，喝道：「快把知道的情報都說出來，不然老子就把你扔火裡和這些死屍一起燒了！」
火光升騰、肢體扭曲。
那人一哆嗦，收回目光，立刻便交代出來。
這支軍隊是少帥軍新附降軍，大部分都是原來的江淮軍，還有一部分李子通的東海軍，大約有五六萬人，因為少帥軍物資緊張，很多人甚至連軍裝都沒有換，一道軍令下來，這五萬人就拉到了洛陽。而這人叫王三兒，是江淮軍中的老兵油子，當初跟著杜伏威一起從長白山下來，結果因為這傢伙膽小畏死，一隻是個小頭目。
聽到這裡，楚風已經沒有興趣了，看來寇仲確實變了很多，若是他以前的性格，即便部下軍紀敗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也不會用借刀殺人的手段將五萬條性命除去。
寇仲啊，你究竟遇見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楚風心中一歎，跨上照夜白，向大營走去。
遠遠的程咬金那大嗓門傳來：「主公，這個傢伙怎麼處置？燒了麼？」那王三兒頓時大嚎求饒起來。
「隨你的便吧！」楚風哪會在意王三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頭也不回，緩緩向大營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楚風恢復了往日的慵懶作風，他將軍權交給秦瓊負責，自己留在大帳內不是飲酒，便是打坐練功，一連十幾日都是如此。而秦瓊、程咬金這兩個好戰分子就不一樣了，那還管演練不演練啊，大軍距離箕山百里處駐紮，此後每日變著花樣的進攻。
李密的瓦崗軍和寇仲少帥軍將箕山圍的水洩不通，營帳綿延到十幾里外，人數足有十幾萬之眾。
但秦瓊可不在意這個，這些人死活和大齊又沒有關係，堅持練習戰術，也不大面積進攻，要有敵人出陣挑釁，炎無畏等武功高強的親軍便會派出高手，一刀砍下對方腦袋，一連十幾天，秦瓊派小隊沒黑沒白的騷擾，就是不讓對方休息好，冷不丁的還給他們一下子，尤其是程咬金的疾風騎，來去如風，不斷的騷擾對方糧道，有幾回大軍甚至踏入對方大營。
半月下來，瓦崗軍將對面大齊恨到了極點，殺人不過頭點地，沒有這麼日夜折磨，不讓人睡覺的。
這日楚風正在大帳內打坐練功，凝練體內真元，隱隱聽見遠方傳來喊殺之聲，心中微驚，今天他為了睡個好覺，特意吩咐秦瓊今晚暫停夜襲活動，怎麼還有殺伐之聲，難道李密今晚沒被搞一下，心裡癢癢，發動人馬來搞大齊軍隊來了？
楚風立刻穿好衣甲，招呼炎無畏等親軍，點其人馬走出大營，讓他奇怪的是這喊殺之聲卻是從瓦崗大營後面傳出。當下功聚集雙目，眺望遠方，楚風眼中銀芒流轉，彷彿天際最皎潔的月華。
黑色的夜並不能遮住楚風雙眼，當他運行功力時，極遠處的點點滴滴都浮現在楚風腦海之中。
轉眼之間，他便發現了動亂的根源，一隊千餘人的紅色騎兵藉著月色，從山上狂捲而下，直接殺入瓦崗大營，為首他人一把長矛左右飛刺，並無一合之將。楚風記起來，這紅色騎兵香雪收集的情報中曾經提及過，他們應該是四年前獨孤閥開始組建的號稱無堅不摧赤龍騎，這支騎兵戰馬都是萬種選一，兵刃鎧甲都是重金購自東溟派，馬背上的戰士甚至有不少突厥人，戰力之強，均能在狂奔中射中目標，戰鬥力遠勝普通騎兵。
想到這裡，楚風對睡眼迷離的獨孤鳳道：「山上有人闖營，現在正在瓦崗大營中廝殺！」
聞言獨孤鳳精神一振，急切道：「是什麼人？是我二叔麼？」
「不知道，不過這些騎兵人馬都覆蓋著紅色重甲，有不到一千人吧！」
「是赤龍騎，是我大哥率領的赤龍騎！」獨孤鳳精緻的小臉上滿是興奮之意。
大哥？應該是獨孤霸吧，獨孤策那廢物還沒這個膽色。利用重騎兵深夜突擊，想來山上日頭已經到了非常難熬的地步，看來還能再拖一段日子！楚風目視敵營，靜靜想道。
瓦崗軍畢竟不是烏合之眾，經過最初的慌亂後立刻平靜下來，營帳中燃起火把，抵抗也漸漸有了樣子。雖然仍舊沒有攔住紅色騎兵，但仍舊降低了獨孤霸的突破速度。
「楚風，你快出兵援助大哥啊！」獨孤鳳用力搖著楚風的臂膀，急切道。
楚風撫摸著扎手的下巴，思索片刻，便認為獨孤霸這千把人馬並無大用，救下來也沒什麼不妥，便立刻下令程咬金從另一側破營，暗中卻囑咐他不要和獨孤軍接頭，只要給瓦崗軍營找些麻煩就可以。
程咬金帶領下，一千輕騎兵呼嘯著從側面突入瓦崗大營，頓時瓦崗營地完全亂了起來。
「叔寶，派人接應，突圍將領到了直接帶到中軍大帳！」楚風見那一隊紅色騎兵雖然減員很多，但已經闖至前營，便吩咐道，「回大帳，沒什麼可看的了！」
說完楚風策馬轉身，馬鞭落在照夜白上，緩緩向大帳行去。
「哈哈哈，今晚老程殺的真叫個痛快！」
遠遠的，大帳外便傳來程咬金爽朗的笑聲，只聽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響起，炎無畏引著幾人走入大帳。
眾人對坐在帥位的楚風施一軍禮，便坐在各自作為上，站立在楚風面前是一名三十餘的大漢，身形壯實剽悍，虎背熊腰，一雙眼睛不時透出冷意。
「哥哥！」獨孤鳳呼的一下站了起來，衝過去對著這人噓寒問暖，良久之後才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將這人介紹給楚風，這男子正是獨孤峰長子獨孤霸。
楚風心中感歎，獨孤家果然後繼無人，小輩中除去獨孤鳳之外竟然沒有可以拿的出手的人，比如這獨孤霸，武功雖然強，但也只是在普通江湖人眼中，對楚風、婠婠等人來說基本和不會武功的人差不多。
「原來是獨孤將軍，快快請坐！」雖然心中不怎麼在意，但兩家表面還是盟友，楚風不會因些許小事失了禮數。
獨孤霸對楚風一拱手，便走到空位處坐了下來。
「無畏，還傻站著幹什麼，先給獨孤將軍弄些美酒佳餚果腹，另外給闖營的勇士們準備食物！」楚風笑瞇瞇說道，他早發現，這獨孤霸腹內空空，不住鳴響，一對眼睛總是不自覺的瞄向自己案几上的菜餚。
不一會兒，幾道熱氣騰騰的酒菜擺了上來，獨孤霸感激的看了楚風一眼，也不客氣，筷子飛快的在菜餚間舞動，基本上，獨孤霸不進行咀嚼這個環節，直接將食物吞了下去，看的誠邀經眼睛都綠了，這個吃相，那在山上得餓成什麼樣啊！
酒足飯飽後，獨孤霸起身跪在楚風面前，道：「獨孤閥上下感謝齊王高義，千里來援之恩永世難忘，這次霸下山來一是協助齊王早破敵軍，挽救山上十多萬條性命，二是帶來了一些關於瓦崗和少帥軍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