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的槍聲不斷響起,皇協軍在鬼子的督促下,叫喊著為自己壯膽,向著堤堰衝了過來。挺進隊且戰且退的打法,給了敵人相當大的錯覺,他們認為對面的武裝實力並不強,卻不知道將一腦袋撞到石頭上。
突然襲擊之後,挺進隊的陣地上靜悄悄的,這讓越衝越近的皇協軍和幾個鬼子感到了一絲不安,但過多的考慮是沒用的,他們也只能用嚎叫和吶喊來掩飾心中的不安。
八十米,五十米,三十米,驟然間,挺進隊的陣地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十幾道火舌噴吐著憤怒,上百條步槍射出壓抑已久的子彈,一片火網迎頭向敵人罩去。
島田的瞳孔一下子縮小,對面的火力強度超出了他的預計,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雜牌武裝所能擁有的武器裝備。他的心在下沉,倒不是可惜衝過去的這五十多人的生命,而是擔心無法消滅,或者拖住這支來路不明的精銳武裝。
突如其來的猛烈射擊,使衝上來的敵人完全暴露在槍林彈雨之下,遭到了慘重的傷亡。在扔下一片片的屍體後,只有少數分敵人逃了回去。
這時,四面八方又響起了激烈的槍聲,隱蔽在青紗帳裡和村子裡的部隊趁著夜幕,從敵人背後摸了上來。突然的襲擊使敵人隱入了混亂,島田也是大吃一驚,以為掉進了陷阱,被包圍了。他一邊組織人馬頑強抵抗,一邊緩緩後退,想離開這個三面受攻的不利地形。
猛烈的攻擊過後,就在敵人暈頭脹腦,搞不清狀況的時候,楊國權卻收兵了。這回換成了狙擊隊殿後,大隊人馬趁著夜幕鑽進了山林之中。
秋頭夏尾,天氣動不動就陰沉下來,雨嘩嘩地下了起來,電光偶爾一閃,照見的只是狂亂擺動的樹木。
夜空中不見指路的大熊星,但楊國權有指南針,並且隊伍中有曾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在當兵。摸摸陰面陽面的樹皮,探探背陰處的苔蘚,便可以辨別出方向。雖然在風雨中夜行,是艱難的事情,但擺脫了追兵,而且能夠更加隱蔽地潛行。
唯一讓他感到可惜的是繳獲的物資沒法繼續攜帶而行了,在一片荒涼的墳地裡,他帶著士兵挖開了幾座大墓,將東西分散埋了進去。藏起了大批武器,子彈卻讓士兵們帶足帶夠,這回家的路注定不會平坦,少不得戰鬥拚殺。
雨下到半夜便停了下來,部隊已經進入了山林深處,算是暫時安全了。休息了三個小時後,楊國權催促著部隊繼續趕路,只有盡快進入蕭縣,他才能稍微鬆一口氣。
太陽直射到山谷深處,山象排起來的一樣,一個方向,一種姿態。這些深得難以測量的山谷,現在正騰騰的冒出白色的、濃得像雲霧一樣的熱氣。就好像在大地之下,有看不見的大火在燃燒,有神秘的水泉在蒸發。
隊伍還是向高山上爬。前邊的人們不斷的停下,用手揮著汗水,有的飛到後面人的臉上,有的滴落在石頭道路上。山谷裡沒有一絲風,小塊的天,藍得像新染出來的布。
「我們應該出了銅山縣境了,這山可真夠爬的。」楊國權在地圖前仔細測量著,估算著現在部隊的位置。
「爬山倒是小事,就是傷病員不好弄。」高雲煥歎了口氣,「我們的方向應該不會錯,要是能碰到人家打聽一下就好了。」
「可惜呀,那麼多物資。」肖四咂咂嘴,搖頭道:「不知道猴年馬月能取回來,到時候沒準都爛成泥了。」
楊國權淡淡一笑,沒有吱聲,東西再寶貴,也沒人命值錢,只是在這個時代,人命才和草芥一樣吧?
中午,他們翻過了這座山,地勢平坦了很多,隊伍繞著另一座小山的右側行進。不久的工夫,腳下的石子路寬了,平整了,兩旁出現了蔥翠的樹木,他們轉進了一處風景非常美的境地。這境地在山凹裡,山峰環抱著它。四面的山坡上都是高大濃密的樹木,這些樹木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葉子都非常寬大厚重,風吹動它,它就發出小鼓一樣的聲音。粗大的樹幹上,佈滿青苔,山路兩旁的岩石,也幾乎全叫青苔包裹。一個大水潭呈現在面前,一個小瀑布掛在石壁上,向下嘩嘩傾瀉著明淨的水流,潭水的水面上不斷竄著水花和浮萍。
「這裡是仙境。」高雲煥由衷讚歎道。
「有水呀,能洗澡了。」肖四蹦跳著跑到水邊,用清涼的水洗去臉上的汗漬。
「這裡竟然有人家?過去看看。」楊國權放下望遠鏡,用手指著山坡上的幾座木屋,感到很驚訝。
這裡並是什麼仙鄉佛界,住在這裡的十幾戶老百姓生活非常貧苦。但在這深山老林裡,卻暫時感受不到外界的戰亂,在他們心中,這也算是一個桃花源地了。
見到軍隊過來,村子裡的人十分害怕,但卻沒有四處逃竄,而是面帶惶恐地望著走過來的幾名大兵。村莊的幾個老年人,態度恭謹地在村前迎候。
這村子太小了些,楊國權又怕驚擾了這些百姓,便和村中老者相商,借了些鍋和乾柴,命令部隊在山谷中開始埋鍋造飯。他和高雲煥等幾個人被一個長者請到村中的一戶人家。這一家的房舍,充分利用了山的形勢,一塊懸空突出的岩石做了房的前簷,後面削直的岩石就成為房屋的後壁。房椽下面吊掛著很多東西:大葫蘆瓢裡裝滿扁豆種子,長在青稞上的紅辣椒,一捆削好的山荊木棍子,一串剝開皮的玉米棒子。兩個紅皮的大南瓜,分懸門口左右,就像新年掛的宮燈一樣。
這家房子很小,祖孫三輩人卻很齊全。老頭子招呼著大家,叫老伴、兒媳和躺在炕上的孫女兒退避到炕角上去,把在灶火台上烤著的煙葉也清理了,讓他們坐下休息。
據老漢說,這裡也知道外面是小鬼子的天下。因為有村中有幾個人是負責出外買鹽巴等生活必需品的,所以也不是太閉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