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並不是封閉的,倒很有些像遮蔭的涼棚,這樣也是為了方便雙方的手下看清裡面的情況,避免誤會的產生。
幾張桌子拼起來,上面鋪著雪白的桌布,就成了雙方壁壘分明的隔離。桌子上面擺著些水果,茶水,甚至還有幾聽日本罐頭。
雙方坐下,簡單客套了幾句,便進入了正題。
「楊長官率隊由豫東到淮北,真是咄咄逼人啊!」許明海開門見山地說道:「在座的雖然多是江湖草莽,可在國難當頭之際,揭竿而起,也不敢忘了祖宗,去當漢奸。楊長官不問青紅皂白,橫加吞併,很令人不安哪。」
楊國權淡淡笑了笑,說道:「五爺這話可說差了。如果是真心抗日,保家衛國的武裝,楊某結交尚來不及,又怎能橫加吞併?」
「那王彪子、竄地虎和小霸天是怎麼回事?」大成子似笑非笑地說道:「請楊長官解釋一下吧!」
楊國權嘿嘿一笑,說道:「你對這三位很瞭解嗎?想替他們抱不平。」
大成子猶豫了一下,模稜兩可地說道:「都是淮北抗日的好漢,平日也交往過,我和在座的眾位當家的都是這樣的想法。」
楊國權環視了一圈,見眾人都是贊同大成子的神色,不禁冷笑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畫人畫虎難畫骨。打著抗日保家的旗號,背地裡卻幹著漢奸的勾當。諸位請看--」他停頓了一下,從旁邊隨從的包裡拿出兩張折迭多層的東洋棉紙來,鋪在桌上,上面蓋著的紅色大方印分外醒目。
眾人湊上前仔細一看,卻原來是兩張委任狀,上面寫著:茲委任某某某為淮北皇協軍某某團團長,仰即到任視事云云。落款是大日本皇軍川岸兵團宣撫班,日期是昭和十三年六月某日。
「瞅瞅,看清楚了。」楊國權用手指叩擊著桌子,略帶嘲諷地說道:「在抗日隊伍中,在我們身邊,就有漢奸賣國賊,就有忘了祖宗的垃圾呀!要是和鬼子正打得火熱,這些傢伙在背後再捅上一刀,嗯,嗯,後果不堪設想啊,可怕,多可怕的事情。」
許明海眨眨眼睛,他並不相信楊國權是事先得到了情報,而對王彪子等人下手。按他的猜想,楊國權是先斬後奏,戰後得到了這些東西,便拿到檯面上,作為合理的借口。但現在證據確鑿,還真的不能以此來詰問他。
「王彪子和竄地虎暗地裡投靠日本人,那小霸天呢?這裡怎麼只有兩張委任狀?」大成子故意挑著毛病。
「小霸天,他欺男霸女,殺人放火也就算了,只要真心抗日打鬼子,我並不想和他為難。可他竟然收留被我追殺的萬字號的趙老虎,與我作對。」楊國權瞪起了眼睛,毫不客氣地說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斤兩,活該被滅。」
「萬字號同是江湖好漢,小霸天收留些昔日朋友,似乎並不為過吧?」矮個子皺著眉頭說道。
「江湖好漢?我呸!」楊國權拍桌而起,惡聲惡氣地說道:「萬字號將拓林村男女老幼殺個乾乾淨淨,比他x媽x的日本畜生還不如,請問,你也是這樣的江湖好漢嘛?」
大成子翻了翻眼睛,即便他也幹過不少壞事,但在明面上是不好承認的。
許明海呵呵一笑,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今天我們主要是談以後,不知楊長官以後將何去何從啊?是否還是要咄咄逼人,再向其他隊伍下手呢?」
「這不取決於我的態度,而是由眾位的態度和立場所決定。」楊國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很佩服許大龍頭,九一八之後,從東北開始,就和日本人抗爭,到現在依然初衷不改,可謂是一副錚錚鐵骨。但有些人天生就是軟骨頭,日本人給點甜頭,威脅兩下,便從人變成了狗。還有些人幹的不是人事,對老百姓比鬼子還殘忍。五爺,您說,這樣的漢奸,這樣的王八蛋,我不打他們,上對不起國家,下對不起百姓。」
許明海哼出一口氣,卻不好反駁,環視著眾人,朗聲說道:「我大哥的脾氣稟性,你們也都知道。他最恨日本人,而且他也說過,除暴安良,劫富濟貧才是綠林好漢應該做的。如果誰去當漢奸,不用楊長官出手,我們皇藏峪就出兵滅了他。而且江湖常言: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咱們雖出身草莽,可下面的父老鄉親也得照顧一二呀!」
底下的各位首領面面相覷,雖然有的心中不悅,但許明海說的是名節大義,除非誰敢扯著脖子喊:我就當漢奸怎麼了?我就魚肉百姓怎麼了?
「看來眾位首領都不反對。」許明海淡淡一笑,轉頭對楊國權說道:「楊長官,說句冒犯的話,你是從豫東殺過來的,到底到淮北不甚瞭解,輕舉妄動容易產生誤會。我們皇藏峪蒙眾位首領抬舉,腆為龍頭,那淮北的事情以後就交給我們如何?以前的事情咱就不提了,以後打鬼子的時候,再論個高低。」
楊國權聽明白了,從現在開始,他佔的地盤,就算是他的了。可要想再動刀兵,吞併武裝,就不那麼容易。淮北的事情全部交由皇藏峪許老大處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無事地共處下去。
對此,楊國權是有心理準備的。但他還想多佔點便宜,便微笑著說道:「五爺,楊某明白你的意思。可醜話還是要說在前頭,如果有哪家武裝去當漢奸,或者與我為敵,皇藏峪又處理不及,我可就顧不得那麼多了。而且打鬼子是大家的事情,諸位好漢可能看不上楊某那點人馬,可萬一有個馬高蹬短的,我是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許明海摸著下巴,仔細思索著楊國權的話,如果答應下來,這其中就有很多說道,不答應,又該如何堵住楊國權的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