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火猴子,不認得高師兄了?」高明安露出一個成熟男人最迷人的笑臉,對通臂火猿道:「老子兩天前就來安京了,就為等你這猴子出來,你怎麼一點欣喜的表情都沒有?」
的確,火猴子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欣喜的味道,甚至連之前的那種張狂都沒有了,原本在高明安出現的時候,他還露出過一些恐慌,可當高大爺調侃幾句之後,那張還算萌的猴子臉上只剩下尷尬。
是的,就是尷尬,一種略帶難為情的尷尬。
因為西域北面不遠處就是大焚山所在地,高長武當年和火猿大聖關係也很不錯,老高那時候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與雲天化和冼三思中原第一修士的爭奪中,對於北疆反倒是一直沒什麼惡意。尤其火猿大聖是個妖怪,對高長武這種似的人物一直心存敬仰,高長武雖說不會去敬仰誰,但他手下妖魔鬼怪比比皆是,自然也不會對妖怪有什麼族群歧視,一來二去的,兩人還真就有了些交情。
自從火猿大聖成為化神修士,入主大焚山之後,作為其侄子的通臂火猿在北疆一直都是小霸王一般的存在,雖說火猿大聖做事一向還算公道,可那畢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不會有什麼人閒的沒事,為了考驗其公正程度,就去招惹他侄子的,即便是被他侄子招惹了,通常也都會忍氣吞聲。
何況通臂火猿根骨甚佳,悟性天成,本身也是難得一見的天才人物,在同期的修士中修為一直名列前茅,更有不少老前輩也迅速被他踩到了腳下,倒也並不是只靠乃叔橫行霸道的人物。
當然,這只是說他不靠叔叔的勢力橫行霸道,並不是說他本身就不橫行霸道,北疆稍微老資格一些的修士都知道,通臂火猿可謂是一千年前北疆草原上最能惹禍的小伙子。即便是成了元嬰修士之後,他也沒少到處惹事,和中原各大派的元嬰高手關係都不太好,這才在五百年前的時候,被火猿大聖強行帶回了大焚山,明著說是讓他安心修士,實際上就是怕他到處惹事,最終犯了眾怒,被人群毆而死。
而五百年前促使火猿大聖最終下定決心,徹底將通臂火猿押回大焚山看管的,就是那時剛剛成為元嬰修士不久的高明安,或者說是高明安的一番話。
那是五百年前的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當時北疆和中原修真界的戰爭剛剛過去三十年,兩邊還處在和平蜜月期,彼此之間的流通也早已恢復正常。通臂火猿雖然成了元嬰修士,但猴兒性始終難改,屬於非常喜歡熱鬧,非常貪玩的那一種,若他不是個元嬰期的妖王,只是個普通人類青年的話,甚至可以說他童趣未失。
可他終究不是個普通人,而是在上次大戰末期大放異彩的北疆妖王,這麼一位大能舉手投足都會引來很多人的關注,更不要說他跑到潛在敵人的勢力上去了。
與中原相比,北疆異常貧瘠,這是不爭的事實,這種貧瘠不止體現在礦產靈藥和天材地寶等方面,同樣也體現在文明程度的方面,各種吃的穿的玩的統統都算上,北疆與中原相比,就是佃戶和財主的區別。
通臂火猿天性貪玩,北疆那裡又實在是沒什麼可玩的東西,他自然會往中原跑,最初還只是隔一段日子跑過來玩幾天,等到後來基本就是常駐中原,到處找些新鮮的東西玩。當時可沒有舞陽縣這種娛樂大城市,中原最好玩的地方莫過於金陵和安京,金陵城通臂火猿已經玩了個通透,便一路北上往安京方向開進。
剛剛進入安京城,通臂火猿便迅速被這裡的繁華吸引住了,大炎朝是修士橫行的地方,妖怪自然也算不上新鮮,根本沒人把這隻猴妖入城當回事,大伙該做生意做生意,該談買賣談買賣。
猴子的性情自然是頑劣的很,到處東摸摸,西瞧瞧,最初大夥兒還覺得好玩,可日子久了也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這一日通臂火猿正在賭坊和人耍錢,他不拿銀子當回事,自然也不會用法術暗中做手腳,偏生莊家知道這猴子有的是銀子,便叫了個賭術精湛的荷官,三下五除二,將這猴子身上錢財贏了個乾乾淨淨。
如果莊家就此罷手,其實後面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因為通臂火猿雖說輸了一萬多兩,卻根本沒什麼感覺,只是覺得今日手氣不好而已,出門找別的玩也就罷了。偏生這莊家故意找茬,非說猴子還差三百兩銀子沒給,通臂火猿肯定不在乎這三百兩,也懶得算計自己是否真欠了這筆賬,只是他當時早已輸得精光,倉促間上哪給賭坊找銀子去,便說自己先回客棧,等會兒便送錢過來。
那莊家今日本來就是想要拿他消遣消遣,自然不肯應允,一副咬定青山不鬆口的氣勢,非要他現在拿銀子出來,否則別想離開這個門。猴子雖說沒有用法術做手腳,可荷官玩的那點貓膩卻是清清楚楚,他本就是個膽大包天的性子,到了中原之後因為這裡比北疆有意思,怕自己惹出大事後沒得玩了,這才一直收斂脾氣,這時見莊家死纏爛打,脾氣再也按捺不住,怒喝道:「你這廝休要糾纏,之前你那荷官做出什麼事來,你莫要說自家不曉得,說回客棧給你就一定會給你,若是再糾纏不清,惹得猴兒爺發怒,便燒了你這鳥賭坊!」
那莊家見他發怒,原本還有些害怕,可轉念又一想,這妖猴若真是個有本事的,剛剛為何不做個法贏我,想來也是個虛張聲勢的小妖,不止從哪裡看出荷官的手法,或者都沒有看出,完全就是出來咋呼的。這裡可是安京城,各大門派在這邊都有分舵,等閒妖怪根本不敢前來,來了也不敢鬧事,想到這裡,莊家膽氣頓生,一指通臂火猿,怒斥道:「呦呵,還敢強嘴!還敢威脅老子!弟兄們,給老子打!」
賭坊裡面自然有不少家養的地痞混混,剛剛這猴子發怒,這幫人便已經從後面走了出來,這會兒一聽莊家說開打,立刻手持短棍衝了過去,劈頭蓋臉便是一通暴揍。
可打著打著,這幫人覺著不對勁兒了,這猴子老老實實站在那裡讓他們打,可這幫人手中的短棍全都打折了,人家猴子卻一點油皮都沒擦著,反倒是樂呵呵的看戲一般,瞧著他們小丑似的揮動棍子。
「都打夠了吧?那麼現在該我了。」通臂火猿臉上依然掛著笑,可呲出的犬牙卻表明了猴子此時情緒已經不太好了,若是不找個人給他出出氣,怕是一會兒真要鬧出人命來。
莊家和那幫地痞已經慌了神,這會兒他們也知道這猴子不好對付,可事情都已經坐下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繼續與這妖猴對抗到底,莊家急中生智問道:「你這猴子是哪裡來的,可敢報上名號嗎?」
這其實是莊家的一計,因為這裡是安京城,而這猴子又是最近出現的新面孔,無論他說是哪裡的,反正肯定不是安京城的土著妖怪,只要報出名號來,莊家立刻可以到大街上去喊什麼外地妖怪到京城撒野,沒把安京城的修士放在眼裡云云,而且保證會有人相信,修士在這一點上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最忌諱外人過來搶地盤。
可通臂火猿不知是計,況且他素來膽大包天,就知道有什麼貓膩,也肯定不會認慫,向前踏上一步,低頭看著那莊家道:「聽真切了,你家猴兒爺是北疆大焚山的,今日便要燒了你這鳥賭坊,若是想報仇,大可以到大焚山來找猴兒爺!」
一聽說這猴子是北疆大焚山的,莊家立刻變得激動異常,大焚山是什麼地方他不知道,可北疆他再清楚沒有了,三十年前兩邊開戰的不止是修士,朝廷和北疆那些王爺也打過一仗,當時這位莊家還去當過小兵,雖說沒正經上過戰場吧,卻也知道北疆乃是大炎朝的生死大地。
原本他還以為這猴子指不定是中原什麼大山裡的妖怪,還怕不足以引起安京城修士的公憤,正琢磨著要像個什麼其他的法子呢,待到聽說這猴子是北疆的,他立刻什麼辦法都不想了,有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快來人吶!有北疆的妖怪要殺人啦!」莊家在通臂火猿眼皮子底下突然跑出店門,衝著大街上的行人狂吼道:「有北疆的妖怪在咱們安京城鬧事,要殺我全家,燒我的房子,咱安京城還有帶種的修士沒有啊?」
他這麼一喊,頓時便引起了行人的注意,大炎朝百姓素來愛看熱鬧,這又是殺人又是放火的,他們更是情有獨鍾,而且這還牽扯到了北疆與妖怪的問題,今天這趟門真沒白出。
普通百姓們還只是看看熱鬧而已,修士們自然不可能這麼無聊,他們在意的是莊家最後的那句話,咱安京城還有帶種的修士沒有!
有!
當然有!
不但有,還有很大一群!
莊家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十幾個修士飛了過來,問道:「哪裡來的北疆妖怪鬧事?」
通臂火猿此時已經明白莊家安得什麼心思,但他藝高人膽大,沒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反倒是昂首闊步的走了出來,也懶得和這些修士解釋究竟,冷笑道:「你家猴兒爺我就是,有什麼事情快說,說完了就快滾,猴兒爺還要放火燒這鳥賭坊呢!」
狂妄之極!這分明是當我安京無人啊!這是所有在場修士的共同感受,就連那些看熱鬧的百姓都覺得心中窩火,若不是知道這妖猴凶頑,怕是早就用青菜蘿蔔招呼上了。
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抵擋百姓們的愛國熱情,在一名屠戶的率先發難下,百姓們紛紛出言怒罵這猴子,並攛掇修士們將其拿下。
來的這十幾個修士都不過築基中期,雖然摸不到這猴子的底,但只從表面的氣勢看來,也覺得怕是不太好惹,可現在百姓們群情激奮,自己這邊若是不做出個樣子來,怕是今後在安京城裡都不太好混了。
為首那道人伸出右手二指,中氣十足道:「咄!你這妖物,還不趕緊自縛,省的道爺開殺戒!」
「你若想打,儘管打來,猴兒爺在這接著!」通臂火猿露出一口白牙,森森冷笑道:「若是不打,猴兒爺可就要動手了。」
說罷沒等那道人反應過來,通臂火猿飛起一腳,直接將其踹出十幾丈外,口噴鮮血倒在地上,看起來怕是不行了。其餘修士見這猴子出手傷人,也顧不上自家能否抵擋了,紛紛拔出兵刃來群起攻之,通臂火猿紋絲不動,任由各種法刀飛劍在自己身上猛砍,待那群修士發覺根本無法給對方造成損傷時,這猴子大手只輕輕一推,強大的氣浪便將十幾名修士撞的骨斷筋折,慘不堪言的橫死當場。
「殺人啦!」最先叫嚷開的屠戶發一聲喊,轉身便逃,圍觀百姓也覺得事情鬧大了,瞬間便逃的乾乾淨淨,躲在各處酒肆茶坊中繼續觀看。
十幾名修士忽然被人殺死,在安京城中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上百號人便將通臂火猿團團圍住,毫不猶豫的掩殺過來。
這猴子已經殺了十幾個人,凶性被完全激發出來,見百多人圍攻自己,胸中更是湧動起一股戰意,怪叫著便向修士們撲去,他也不用什麼毒霧火雲,只靠著兩隻巨大的猴爪上下翻飛,硬生生將這群修士抓死四十多人。其餘幾十號人心中大為驚懼,雖說職責所在,讓他們無法離去,可也沒有誰再敢上來放對,只圍著這猴子不停打轉,還有人忙不迭的催促道:「快去請玉茗堂的鄔堂主來!就說這裡出現大妖怪了,只有他老人家能夠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