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驚雷的再次出現,讓宗望縱使想走也走不掉了,何況他也根本就沒打算走,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如果不能打出一個像樣的結果來,他是真的沒法去見那些大佬。倒不是說他這人榮辱觀太重,會因為心懷愧疚自殺,即便不自殺也覺得無言面對江東父老,實在是因為這次損失如此之大,卻沒有撈到什麼像樣的財富,回到那邊之後沒法交代。
如果北面也打得不好還罷了,若是北面打得不錯,他的南進軍團卻戰果寥寥,他回到北疆之後百分之百會被送上大焚山刑堂,之後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面壁百年,壞的結果就難以想像了。
整整三萬人馬啊,這個數目絕對不少了,若不是當年的師兄們用自己的性命斷後,在北疆賺夠了人情分,他宗望是絕對沒有資格率領這麼多人馬出來打仗的,這完全是一名元嬰修士才有的待遇。
可也正因為是這樣,他的壓力和恐懼心情才更重,上面對你是如此這般的信任,甚至把元嬰修士的豪華版配置都給你了,你在南方這片纖弱的土地上居然讓人打了個稀巴爛,死傷上萬還沒打出一個結果來,若是再沒有什麼進展的話,戰後押解回大焚山,恐怕連魔元君都保不住他了。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擅長計謀之輩,這一點上和他師父相差甚遠,若是戰事順風順水倒還好說,可現在儼然已經陷入一灘爛泥當中,宗望的大腦頓時就不夠用了。何況風驚雷與前兩天那鐵甲人不同,那鐵甲人撤退意識還是很強的,雖然宗望一直沒撈到什麼便宜,但好歹戰績還算說得過去,畢竟他攻下了荊襄第一重鎮襄陽。
可眼前這位風驚雷卻是個硬朗作風的,甚至可以說是瘋狂作風的,從最初宗望沒有發現防禦法陣,直覺就告訴他這個人不好惹,屬於你不搭理他他還要找茬踹你一腳那種,何況自己率領上萬之眾打上門來,別指望這位爺能夠和自己好說好散,惡鬥一番是在所難免的。
他連防禦法陣都不要了,明擺著就是那種進攻性極強的危險人物,若不是江陵城太過重要的話,宗望都懷疑這廝敢和自己打野戰,甚至反攻到襄陽城去,讓這麼一位爺掄著大錘纏上了,他也就別打算離開了。
對於兩個戰鬥狂來說,剛剛的一百回合不過是熱熱身而已,風驚雷身上的魔童剛剛睡醒,正打算好好活動一番,宗望也被這焦頭爛額的戰事折騰的不厭其煩,只想好好找個人打一場。
這邊郎有情,那邊郎也有意,彎刀和風雷大錘再次砸在一起,飛沙走石的大戰起來。
宗望和風驚雷半斤八兩,一時間誰也拿不下誰,可整個戰場的局勢卻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改變,在傀儡騎兵加入之後,骨馬騎兵再也不能肆無忌憚的衝鋒或射箭,他們必須提防著不知從什麼角度衝過來的木頭同行,必須時刻將彎刀拎在手中,以防被人一刀砍在脖子上。
獲得強力支援的火銃兵和炮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一絲喜色,他們的意識思維已經固定化了,依然機械式的重複著填彈射擊的動作,將彈丸向骨馬騎兵潑灑著。
這其實更加可怕,若是火銃兵激動起來,射擊速度可能依然不減,但命中率勢必因為顫抖的雙手而導致下降,從而將殺傷力降到一個還可以接受的程度。可現在這些火銃兵沒有絲毫想要激動的預兆,所以命中率也就不會有任何下降,成排成排的彈丸依然可以給敵軍造成大量殺傷,這對骨馬騎兵來說才是真正的噩夢。
因為這些火銃兵顯然並不太顧忌到自己的同袍,他們執行的是無差別射擊命令,傀儡騎兵即便中彈也不會感覺到疼痛,只要他們大腦中的木核不被破壞掉,或者身子不被徹底粉碎,他們就可以繼續揮刀砍殺。
草原漢子們已經開始支持不住了,儘管他們在天空中還佔據著數量優勢,之前派去堵截的那兩千人也迅速回援,可三千傀儡騎兵死死的纏住了他們,不但讓他們無法專心放箭,甚至連之前的衝鋒都不大做得到了。少部分人的確擺脫了傀儡騎兵的糾纏,但當他們衝下去的時候,立刻遭遇到火銃和火炮聯合發出的毀滅性打擊,全身上下被戳得像篩子一樣死掉,屍體從空中緩緩掉落下來。
而那些無法擺脫糾纏的則更為淒慘,他們只能充當移動靶子,供火銃兵和炮隊練手,已經有不少新兵通過這種射擊方式迅速成為了老兵。
法力還沒恢復過來的於華龍被手下攙扶的走出房門,站在城中觀看惡戰,他現在心中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服了,若是風驚雷早一點來,現在說不定襄陽城都能保住,他於大掌門也不用披著那身要命的鐵甲跟宗望搏鬥了,現在更不用像個生活不能自理者一樣站在這裡看戲。
「唉……」於掌門發出一聲長歎,深刻認識到林卓這人他惹不起,這場江陵保衛戰結束之後,江南的勢力勢必得到進一步擴張,若是江南本土那邊再打上一兩個漂亮仗,甚至按照林卓事前佈置的那樣,在之後將宗望部全殲,帶領隊伍北上馳援,那他林盟主在南方的威望可就真的如日中天了。
「算啦,不爭啦。」於掌門認命的搖了搖頭,開始聚精會神的看風驚雷單挑宗望。
他這邊起了興致,可宗望的興致卻消失的無影無蹤,縱使是他再有勇無謀,簡單的損失數目還是能看出來的,見自己這邊死傷越來越多,可取得的進展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會兒別說佔領江陵,順勢而取江夏了,就是打上江陵城頭都成了一種奢望。
是該撤退了,若是再不撤退,等會兒連全身而退都將成為奢望,跟風驚雷交手的這段時間,他已經充分的認識到面前這是個什麼玩意,完全的混不吝脾氣,他敢打賭自己只要撤退,這廝保證會帶人追趕。雖說考慮到速度問題,他們未必能一路追到襄陽去,可一場惡鬥卻是免不了的,留下來斷後的部隊基本上是別想回去了。
他現在忽然理解到了當初斷後那些師兄們的心情,明明知道是個死,還是不得不留下來,因為如果大夥兒一起撤走的話,肯定會被團團圍住,最後全軍覆沒。
「留下五百個不怕死的,其他人跟著老子撤回襄陽!」宗望萬般無奈之下,終於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本以為要讓這些殺紅了眼的手下撤退,還是需要頗費一番工夫的,誰知道撤退的命令剛喊出來,骨馬騎兵立刻便脫離戰場,只有五百名左右的敢死之士留在當地,被兩倍數目的傀儡騎兵包圍起來。
骨馬騎兵們等待這個撤退的命令,早已經等得望眼欲穿,他們從來沒有如此迫切的希望結束戰鬥,哪怕他們只是戰敗一方也好,總比在這裡給人當活靶子練手要好得多。
宗望拚命擺脫風驚雷,調轉馬頭便帶隊逃命,身後兩名金丹修士也自願留了下來,和風驚雷戰在一處,為主力部隊脫險爭取時間。
可即便如此,宗望還是小看了風驚雷的追擊熱情,這廝竟然絲毫不顧及城防問題,竟是讓數萬南方修士一股腦的追了出來,火銃手和炮隊站在飛行竹筏上繼續射擊,雖說命中率不高,可那隆隆作響的槍炮聲卻是著實瘆人,宗望不得已只能再次留下了五百人斷後。
一千名斷後的骨馬騎兵也知道自己死定了,反倒是在臨死前綻放出最後的光芒,在兩名金丹修士的帶領下,結成了草原上的奔流大陣,硬生生的將風驚雷等追擊隊伍攔下,為主力部隊脫險爭取時間。
大炎天聖三年五月初五,北疆南進軍團宗望部戰敗於江陵城下,損失五千餘人,殘部六千餘眾只得退守襄陽,等待江南方面的良慶部取勝之後,二者再合兵一處攻取江陵。
宗望退守襄陽城後,再也不復之前的意氣風發,竟然研究起自己並不擅長的守城方法來,派出一千名騎兵充作游動哨位,其餘人等全部在城頭固守,只要風驚雷敢來,就用弓箭把他們趕出去。
南方的戰爭形勢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了變化,只要北疆那邊不再添兵,荊襄保下來肯定是不成問題了,他現在需要考慮的就是江南問題,如何利用游擊戰將良慶的部隊分割開來,之後一股一股的吃掉。
宗望為了攻下江陵,或者說為了自保,已經不惜低頭認栽,讓良慶給他打支援了,連續幾次用靈台催促良慶立刻拿下江南,之後來荊襄合兵一處,只要能夠扭轉戰局,他這個南進總帥讓給對方都在所不惜。可讓他沒想到的是,良慶部現在的局勢比起他來更加糟糕,他好歹還有一座城池可以守禦,那邊卻是如無根浮萍一般在四處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