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天聖三年四月二十二,南部聯盟江南部隊,與北疆南進部隊良慶部,會戰於龍門江南岸。
良慶此時可謂志滿得意之極,原因在於他率領的南進東路軍,要比宗望率領的南進西路軍進度快些,他們幾乎是同時對兗州和青州發起攻擊,可良慶憑借自己優秀的指揮能力,以及勇猛的身先士卒精神,領先宗望半個時辰攻下了青州,當宗望部還在兗州休整搜刮的時候,他卻已經帶領部隊開始橫渡龍門江了。
其實從軍事角度來講,龍門江渡口並不適合防守,因為這裡幾乎沒有法陣之類可以防禦的東西,江南修真界之前實力一直很弱,在歷次大戰之中,要麼是被抽調到北方去做炮灰,要麼則承擔靈石和藥材的後勤工作。如果青州真的被攻破的話,他們也從來就沒指望過防守成功,直接向南方後撤就是了,犯不上勞民傷財的在龍門江南岸佈置一個什麼法陣,就算佈置了也沒人會來這裡送死。
現如今的這個大號的天罡陣,還是林卓特意佈置的,用幾千面天罡氣盾組成,同時還有上千名修士負責臨時修補,為的就是在龍門江南岸的渡口處打上一仗。
不為別的,只為了鼓舞士氣,激勵將士的抵抗精神,此戰的象徵意義遠遠大於實際意義,林卓甚至不顧參謀本部和親信人員的強烈勸阻,執意要親自帶隊打著一仗,可見其對此戰的重視程度。
尤其在對手只有不到一萬人馬的時候,更是要將自己的光輝形象,以及隊伍的軍心士氣打出來,為很可能綿延許久的江南保衛戰打出一個良好的開頭。
因為龍門江江面寬闊,良慶又在志滿得意之時,所以進軍速度也不算太快,雖說他領先了宗望半個時辰,但表面上還是很給宗望面子的。他並沒有提前進攻江南,只是派出一支一千人的部隊,慢慢悠悠的向前挪進,其餘大部隊在後方等待,等宗望的荊襄戰鬥打響,才準備同時進入戰鬥。
正是因為北疆兩位南進將領的客氣,給了林盟主足夠的準備時間,他將數萬修士拉到了渡口南岸,架設好大炮跑位,排列好規模龐大的火銃隊,好整以暇的在這裡恭候對方的大駕光臨。
江南的騎兵部隊這次並沒有跟來,林卓並不打算在江面上用寶貴的騎兵和對方硬拚,雖說這些騎兵都是傀儡所制,即便被人砍傷也不會感到痛苦,但製作這東西花費的工夫著實不短,其製造價格也是不菲,他還準備留在將來反攻的時候派出去呢,犯不上在剛一開戰的時候就耗費掉。
當龍門江南岸渡口處的江南抵抗軍集結完畢,並且已經沉浸在林盟主的第十五個小笑話時,良慶部下的先頭部隊一千人,終於慢悠悠的挪到了地方,與早已等待多時的防守方正是遭遇。
這是林盟主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北疆修士,也是大部分江南修士第一次見到他們口中的蠻子,江南修真界年輕一輩崛起太快,上次大戰的時候這些人根本都沒出生,只有清虛真人等老前輩對北疆修士還有印象。
這種印象是恐怖的,是膽怯的,甚至還會化作一種讓他們想逃離現場的衝動,上次大戰的時候,三大派掌門當時都還是中層頭目,帶領數百人被拉到天龍關西側防守一道小關口,與幾十名北疆骨馬騎兵作戰。那仗他們輸得很慘,不但關口失守,數百人更是幾乎被屠戮殆盡,只有三位掌門帶著少數人撤了出來。
而北疆修士那邊,卻只損失了不到二十個人。
當年的一幕幕像過電影一樣重現在親歷者腦海中,將他們心中潛藏許久的恐懼感再次勾了出來,儘管這三人現在已經是金丹修士,早非當日吳下阿蒙,可那種恐懼感卻依然根深蒂固。
尤其出現在眼前的骨馬騎兵足足有一千人,是當時所遭遇的十倍,就更加讓他們的不安情緒躁動起來。
可當三位掌門回頭看時,卻見自己這邊的年輕弟子臉上帶著自信的冷笑,似乎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裡,他們忽然意識到,此時的江南已經不同了。
過去的江南修真界如果遇到一千北疆骨馬騎兵,肯定是連交戰的想法都沒有,整個地區立刻展開大規模後撤行動,可現在卻是不同,他們敢於直面上萬甚至更多的敵人,那個膽大包天的林盟主甚至還做出了反攻計劃。
這些年輕人,還真是……
三位掌門彼此對視一眼,卻在同樣的苦笑中,發現了彼此心頭泛起的那絲希望,他們真的已經不同了。
「校正諸元!」炮兵舉旗官已經開始發佈命令,清虛真人抬頭一看,發令的舉旗官正是自己門下的一名弟子,同時也是當年那場大戰的倖存者之一。這名弟子當時被同門的死傷和北疆騎兵的凶蠻嚇破了膽子,導致這些年進境一直不快,什麼時候他敢於面對上千騎兵,還能不慌不忙的發令了?
「一元完畢!」
「二元完畢!」
「三元完畢!」
「四元……」
所有的炮位全部校長完畢,那名舉旗官高高的飛到空中,向著對面的骨馬騎兵做出一個割喉禮,惡聲惡氣的吼道:「開炮,把這群雜碎轟成渣滓!」
五十餘門大炮同時轟響,對面的骨馬騎兵還在慢慢悠悠的散著步,等待著對岸那支看似龐大的防守隊伍不戰而逃,卻不防對面數十聲悶雷炸響,轟過來幾十個大鐵球。
「這是什麼東西?」帶隊的先鋒官很奇怪的自問道:「那些人為什麼不逃跑?」
回答他的是一顆炮彈,一顆掛滿爆炎符的炮彈,炮彈在離他兩尺遠的距離上炸開,巨大的衝擊波將這名先鋒官從骨馬上震了下來,那匹高壯的骨馬當時就被轟得粉碎。
「後撤,後撤!」先鋒官作戰經驗十分豐富,剛剛就是利用自己久經沙場所鍛煉出來的危機意識,在炮彈炸開的最後一瞬間凝結法力,將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護住,這才勉強倖免於難,可即便是如此,他身上現在也插滿了黑色的鐵皮,鮮血從各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處流淌出來。
他的運氣算不錯的,五十幾發炮彈掃過,至少有一百三十名骨馬騎兵被炸死,還有近三百人負傷。
「難道萬壽宗的人在這裡嗎?」先鋒官立刻將這種念頭從腦海中揮去,萬壽宗應該正在全力應付擁有不少元嬰修士的東路軍,不可能還有餘力留在江南,即便勉強留下些人手,也不可能將自己打成這副慘模樣。
剛剛那個充滿著法力的大鐵球究竟是什麼?這是先鋒官此刻最想知道的問題,對岸的江南修士們沒讓他多等,第一輪齊射之後迅速清理炮膛,之後重新填充炮彈,校正位置,很快就開始了第二輪的齊射。
這次先鋒官終於看清楚了,因為有三顆炮彈衝他呼嘯而來,他看清了炮彈上貼著的爆炎符,以及鐵皮上繪製的種種符咒紋理,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叫做炮彈,但也大概判斷出了這是一種用法力催動的大規模爆炸武器,威力比起掌心雷來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了。
先鋒官沒有再次逃脫升天,因為這次至少有五名炮手是瞄準他這個點打的,他那一領紅色的裘皮大氅,在骨馬騎兵整齊劃一的灰色披風映襯下,顯得是那麼的別具一格,就差在腦門上寫著『我是當官的』字樣了。
不打他打誰?
整整十五輪炮擊,一千人組成的先鋒部隊幾乎全軍覆沒,只餘下十幾騎反應快運氣好的主兒逃了回去,林卓也沒有下令追擊,只是安排人檢查大炮,清理炮膛,之後繼續安排火銃手的排位方式。
逃命將前方戰敗的消息帶回去,良慶當時就被震驚了,再也顧不上宗望那邊如何,立刻帶領剩下的八千多人向前開進。骨馬騎兵在北疆極其神聖,一下子折損一千人的事情,只有在面對萬壽宗這樣的大門派時才有發生,眼下攻擊一個小小的江南,居然就發生了這種戰損,對於良慶將來的職業生涯非常不利。
他要攻擊,他要迅猛的攻擊,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將這次一千人戰損的敗績抹平掉,以挽回自己本來一片光明的職業生涯。
如果他還能有將來的話。
八千多騎兵的快速行進果然聲勢浩大,清虛真人剛剛恢復一點的信心再次動搖起來,林卓微微皺起了眉頭,和剛剛那隊用煉氣和築基期修士堆積起來的先鋒軍不同,眼前這支隊伍可是有三十多名金丹修士,加上人數也是之前的八倍多,對方又是有備而來,若是不想讓自己這邊損失太大的話,這江岸防守基地怕是要準備放棄了。
其實是否有備而來,對防守方略的區別並不很大,關鍵是此時的良慶已經被一千人的重大戰損沖昏了頭腦,根本就沒有想要試探性進攻的意思,直接將八千多騎兵撒了出去,自己則揮舞著狼牙棒衝在最前面,誓要衝破這個江岸防守基地,進而將整個江南夷為平地。
「開炮!開炮!」舉旗官的手中的紅旗不斷揮下,數十門大炮也開始了他們頻率最高的交替射擊,林卓手中的大炮總共有一百多門,在這個戰場上幾乎搬來了一半,原以為應付場面綽綽有餘,誰知道還是小看了這些北疆的骨馬騎兵。這東西撒開蹄子的奔跑速度根本不是拋物線射擊能夠集中地,連續兩輪齊射都只夠到了隊伍的尾巴,林盟主立刻調整策略,讓炮隊將炮口端平,進行平推式射擊,這才給對方造成了一定損失。
不過這些騎兵的衝鋒速度實在太快,快到六輪齊射之後,他們就已經衝到了天罡盾陣面前,並狠狠的撞了上去。
八千多騎兵的撞擊自然非同凡響,儘管天罡氣盾防守能力很強,但負責控制大陣的弟子還是覺得心頭一顫,差點當時噴出一口血來。
「火銃隊射擊!」林盟主站在空中高聲下令,五千火銃兵立刻開始三段連射,剛剛還聲勢懾人的骨馬騎兵,立刻像秋收時麥穗一樣,被狠狠的割掉了一茬。
「衝過去,撞開這個防禦陣!金丹修士在前面擋住那些鐵丸子!」良慶根本不管不斷擊中在自己身上的彈丸,很光棍的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猛烈地朝著空氣中那層透明頭天罡盾氣砸去,其餘的騎兵見首領發了蠻勁,也有樣學樣的揮舞著各色兵器,悍不畏死的拚命破壞大陣,幾十名金丹修士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竭盡自己所能遮擋那些火銃打出來的子彈,讓自己這邊的損失降到最低。
負責操控天罡盾陣的弟子們終於繃不住了,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不斷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噴出血來昏死過去,被醫護人員搶救回去,天罡盾陣的威力也越來越小,偶爾竟會被擠不進來的骨馬騎兵一箭洞穿。
那些骨馬騎兵射出的就是裂風箭,這種箭的破空能力極強,內部構造也很是精巧,能夠將修士的法力集中在箭頭處,以最大力度穿過防禦層面,而且穿過之後還有餘力。
隨著天罡盾陣的減弱,那些不能頂在第一線破陣的骨馬騎兵也發現了自己的價值,他們可以用裂風箭進行攻擊,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上百名火銃手在這種攻擊方式前斃命。骨馬騎兵的射術極其精湛,幾乎箭箭不離眉上三寸之地,作為火銃手的弟子修為又都不算太高,自然是當者立斃。
眼見龍門江渡口實在無法再守,林卓以此作為支點,所要達到的激勵目的也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在這個並不適合防守的地方再待下去。林盟主立刻命令部隊撤退,自己親自和帶領親信弟子斷後,讓大部隊迅速撤到原本定為第一防禦地點的臨江縣,並在那裡形成有效防禦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