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新縣城門口此時已經亂作一團,大夥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嚇傻了,老百姓們手裡拿著鮮花,一臉茫然的看著被抬走的重傷弟子,有些反應慢的主兒完全沒有覺察出周圍的異狀,下意識的還在花束迎風揮舞。
「這到底是誰幹的?說,到底是誰幹的?」李光欲哭無淚的拽著師爺的衣角暴喝道:「查,城裡和鄉下都要查,必須給我查個水落石出!查不出來的話,老子丟官去職,先把你們這群廢物弄死!」
衙役們在班頭的帶領下已經跑出去四處盤查了,李光卻覺得自己渾身發涼,要知道這可不是別的地方,這裡是江南,十足十是林卓的地盤,有人敢在這裡刺殺他的手下,傳出去會是多大的震撼。如果發生在別人的轄區內,他李光在震撼之餘還可以偷笑一下,如果是發生在舞陽縣內,他更是可以等著看李有才的好戲。
可現如今這件恐怖之極的事情,恰恰發生在他自己的轄區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林盟主會不會把他移交總督衙門問罪,甚至直接派人來幹掉他?他現在已經不敢想像下去了。
和李光說著同樣話頭、轉著一樣念想的,還有他的同宗李大樹,這位大爺現在非常氣憤,吩咐兩名弟子將受傷者抬到縣衙,又派了幾個人去聯繫當地舞陽衝霄盟的分壇,之後親自帶著人追了出去,嘴裡面嚷嚷著:「這他娘到底是誰幹的?給老子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老子要將他碎屍萬段!」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遭遇襲擊也還罷了,這可是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啊,舞陽衝霄盟上下人等,素來對於自己掌控地方的能力感到自豪,如今被人在自己的地面兒上襲擊了,負責此地的分壇壇主自然首當其衝,可他李大樹同樣也逃不過一個麻痺大意的罪名,還不知道上面要怎麼發落自己呢。
關鍵的問題是,這次襲擊他們的人非常值得重視,如果是一群修士襲擊自己,那麼不管是外來勢力,還的造反勢力,終歸也只是在修真界範疇,林卓還不至於為此大發雷霆。畢竟修真界內部競爭素來激烈,打打殺殺的十分正常,一次精心準備的刺殺,你不死個十幾號人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提。
可這次的人卻是不同,剛剛三名刺客的屍體已經檢查過了,完全就是沒有絲毫法力的普通人,出現這種事情,裡面的問題可就大了。舞陽衝霄盟上下人等誰都知道,盟主林卓最為看重的就是本門在佔領轄區內的風評如何,說的再直白一些就是民心向背,最初很多人還不以為然,可當民心這個無聲無形的東西主導了舞陽衝霄盟很多次勝利之後,再也沒有人會質疑林盟主的決定,他們也都在意起這個從前沒有注意過的東西來。
如何在佔領區經營出長治久安的狀態,成為每一個外派分堂和分壇主事們最為關心的事情,儘管先前李大樹不是外派人員,這裡的民心問題和他沒有什麼關係,可他現在已經是了。從現在開始,這個地方的民心向背與他有著切身相關的聯繫,他無法對其置之不理,因為這關係到他的考公錄,關係到林卓對他的看法,也就關係到他的前程問題。
李大樹是衝霄修士學院第一期的學生,同時也是林卓最為關注的一期,所以他才能與林卓獲得較多的接觸機會,再加上自己的努力,終於混成了林盟主身邊得用的人之一,被收為記名弟子。作為一名較親信的記名弟子,他可知道江南地面上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林卓身邊鑽,更加知道自己能夠混到今天有多麼的不容易,同樣也明白如果自己辦事不利的話,林卓身邊有多少合適的人選可以立即換掉自己。
所以他才對這件事分外的著急,分外的冒火,自己好不央的趕上個外派任務,原以為一路順風順水的能混上個壇主什麼的,誰知道剛到這邊就遇上這麼堵心的事情。
安排手下的弟子們分散調查之後,李大樹再次回到了城門口,看到同樣剛剛發號完施令,同樣臉色慘白的李光。兩位同宗兄弟四目相對,李大樹有心想喝罵幾句,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拍拍李光的肩膀歎息道:「老哥,我知道這事兒不怨你,借你一百個膽子你也不敢幹這個,可你得幫我仔細琢磨琢磨,你這縣裡頭究竟什麼人如此膽大妄為,這可不止關係到我的前程,你老哥的前程也在這上面。」
聽了自己這位同宗兄弟的安慰,李光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忙道:「兄弟放心,哥哥一定幫你查到底,從今天開始縣衙門不幹別的了,就只查這件事情。」
「對,要快,一定要快,要趕在我師父問起這件事之前,就把結果呈報上去。」李大樹盤算著林卓的習慣,通常遇到突發時間,只要不是十萬火急,他都會給手下人一個月的時間去查,若是一個月時間查出來了,自然功過相抵,若是查不出來的話,他那邊就要親自派人去查了。
不過如果等到林卓親自派人去查,或者讓童雨派人去查,之前負責此事的人員保證會領罪,輕則降職處理,重則關入大牢反省。雖說就算查不出來,哪個關入大牢的也肯定是駐守本地的壇主,他最多就是降職處理或者申斥幾句,可這兩樣李大樹哪個都不想要,他知道在林卓那邊保持一個良好的形象是多麼重要,不想為這種虛頭八腦的事情,把自己的錦繡前程搭進去。
何況這是林卓最看重的民心問題,老百姓都拿命跟你對拼了,說明你在這地方名聲不怎麼樣,也說明你根本就沒把最高領袖最看重的事情當回事,在這種最高領袖擁有絕對權威的門派裡,你這不是找死是什麼呢?
李光一心打算巴結林卓,顯然也是知道這個事情的,心中同樣惶急無比,可他現在也是束手無策,他已經派人去召集各個村子的村長里長了,在那幫人來之前,他得不到一丁點消息。
幾個時辰之後,南新縣縣衙之內,李光和李大樹坐在堂電腦訪問。上,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堂下的村長里長們,這幫人大部分是站著的,只有兩名村長和兩名里長伏拜於地,正瑟瑟發抖,因為三名刺客出自他們的管區,所以這四位嫌疑較大。
「你們知罪嗎?」李光按照審案子的習慣,上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猛拍一下驚堂木,問了一句知罪嗎。
下面四名嫌疑人立刻抱頭痛哭,言明自己實在是不知情,那三個刺客平日裡在村子中都是些潑皮混混,可最多也就是在村民家裡偷點東西,最大膽的時候也不過是打打架鬥鬥毆,實在沒想到能幹出這種事來。
四名嫌疑人倒是沒撒謊,他們是真想不到有人敢在江南地面上襲擊舞陽衝霄盟的修士,要知道這可不是先前在他們南新縣的那些鬆散的小門派,這是江南規模最大,組織也最嚴密的大派,你跟他們作對不是找死嗎?
還真就是找死,這三個刺客態度是明擺著的,身上捆滿了炸魚時用的土麻雷子,衝著一群修士跑過來,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你們都,誰知道這些刺客到底為什麼行刺舞陽衝霄盟的修士,他們有什麼目的,頭領是誰,下一步還想做什麼?」李光連珠炮似的問道。
下面的幾名村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公推一名愁眉苦臉的老者走了出來,老者先對李光和李大樹行了個禮,這才說道:「回二位大人的話,小民村子裡有個大戶,名喚李純一,這人整日聚集一群三山五嶽的匪類,還有各個村子裡的潑皮破落戶子弟,罵官府,罵修士老爺。說修士老爺們對這大炎朝完全沒有湧出,不勞而獲,是對什麼世俗世界穩定的一大挑戰,是違反社會文明前進的一大障礙,還曾經放話說要殺掉全天下的修士,這次的三個刺客最近都是李純一家的常客,只是小民沒想到他們不止,還真的敢來動手。」
「怎麼,堂兄,你這地面兒上還有這樣的人?」李大樹有些不滿的問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李光滿臉的委屈道:「兄弟聽為兄說,這李純一為兄也曾經聽說過,不過這人在貴盟來之前就在這裡了,和之前的那些小門派似乎也起過衝突,我就琢磨著這都應該是修士間的事情了,貴盟在這裡不是有分壇嘛,他們應該會提前告訴你們這些事吧?」
李大樹聽著聽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他也知道這怪不得李光,嚴格來說這李純一既然之前就和修士有衝突,儘管這廝是個凡人,但這件事情嚴格來說已經不歸官府管轄了,屬於修士內部的事情,和人家李光沒什麼直接關係,最多就是一個失察之罪。
他比較奇怪的地方在分壇,放著這麼大一個隱患性目標在這裡,既不剿滅也不報告,本地分壇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不過眼下顧不得想這些,先將這李純一抓起來是正經的,這是在縣衙大堂之上,他也不好越俎代庖,便將目光投向旁邊的縣太爺。
李光一見李大樹這眼神,哪裡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吶,去將這李純一給本官抓回來,如有頑抗者格殺勿論,攻擊修士,本官要誅他的九族!」
「大人,這李純一的九族誅不得。」那名老村長滿臉尷尬的說道。
「怎麼,如此刁民,我為何誅殺不得?」李光一臉的義正言辭道:「莫非他有什麼後台不成?我還告訴你,他就是有天大的後台,本官拼了這頂烏紗帽不要,也要將其繩之以法!」
「那倒不是,這李純一自然該抓該殺,可這九族就不必了。」老村長看了看李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表情,最後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大人和這位修士老爺也是南新縣出身,知道咱們這裡李姓乃是大姓,這李純一和二位乃是同宗兄弟,若是真的牽連到九族的話,怕是二位也……」
李光聽說同宗二字,眼前頓時一黑,幾乎從座位上跌落下去,他現在忽然覺得,前朝那個本地人不准做本地官的規矩挺好,不但可以避免同宗同族之間互相包庇,也可以避免為這些同宗的事情頭疼上火。
李大樹也沒詞兒了,因為他也屬於這個同宗之列,只得下令道:「別什麼九族不九族了,趕緊讓人把這個李純一抓起來!」
「對,抓起來,把他全家都抓起來!」李光氣勢洶洶的吼道:「現在就去,晚上我就要見到人!」
「兄長不忙,你們這樣過去也不濟事,那廝既然敢於攻擊修士,手下亡命之徒自然不少,若是僅憑縣城裡的衙役們,怕是真未必拿得下來。」李大樹沉吟一下道:「我手下的弟兄現在都在往回趕,兄長可以先讓衙役和他們一起將李純一家附近圍住,我這就去見本地分壇壇主,向他再討要些人手來,以做到有備無患。」
「行,一切全聽兄弟的。」李光也知道自己手下衙役都是些什麼料子,李大樹既然要動用本地分壇的人手,那自然再好不過,有一群修士出馬,想那李純一就是能耐再大,這趟也是插翅難逃了。
其實李大叔去本地分壇倒不是對自己沒信心,也不是對手下這些學生沒信心,但他這些學生都是學院裡面精挑細選出來的,屬於文武全才值得培養那種。先前傷了一個已經讓他很心疼了,若是再有什麼損傷,他到林卓那邊也沒法交代,還是交給本地分壇這些人處理比較好,他們畢竟在這裡日子不短,無論做什麼事情,總要比自己這幫剛剛過來的人要熟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