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陰陽鏡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陷,但林盟主依靠他打敗了關應龍,這面鏡子依然以最快速度在天下修真界揚名立萬,被眾多愛好煉器的修士們所熟知。
不過這些煉器愛好者中並不包括亢龍院機巧堂的主事僧大焚天師父,大焚天現在最感興趣的是自己的對手陰陽子,至於林卓和陰陽鏡,那是他下一個回合才需要考慮的時候。
這是個從來不眼高手低的和尚,他不會去考慮之後的事情會如何如何,只會著眼擺在面前的事情,按照他自己的話說,他就是個沒有遠見,沒有大局觀的人。可這種看似沒有遠見、沒有大局觀的人,比起那些好高騖遠之輩,不知道要強上多少,至少他還有機會去下一關,那些總想著一步登天的卻往往絆倒在眼前。
陰陽子同樣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傢伙,而且這傢伙不光是臉上沉著,心中也是同樣沉著,畢竟他是一名軍師,如果性情急躁的話會出大事。
可現在的陰陽子卻沉著不起來,因為關應龍的意外戰敗,以及林卓那面看似無懈可擊的陰陽鏡,讓他壓力頓生,他活了好幾十年,似乎第一次感覺到了緊張,也是第一次恍悟過來自己,原來還有緊張神經。
林卓的陰陽鏡,成了陰陽子考慮最多的事情,以至於對於眼前的對手大焚天,他沒有投入太多心思。
作為機巧堂的主事僧,大焚天無論是在亢龍院內部,還是在整個大炎修真界,都擁有著和廣弘不相上下的名頭。尤其這位主事僧還有著製器宗師的名頭,這方面的天賦可謂無以倫比,就連元嬰修士都比不過他,換做平常的時候,陰陽子勢必不會如此無視這位大和尚。可現在卻不同了,林卓給他的壓力太大,已經大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陰陽子現在根本沒精力去琢磨什麼大焚天,腦子裡面只有林卓和陰陽鏡兩個詞。
當然,這也是關應龍戰敗之後在他耳邊念叨了一晚上所致,關少門主雖說輸的心服口服,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把面子找回來。雖說陰陽子的修為比自己和林卓都差上一塊,即便是明刀明槍的動手,也未必是林盟主的對手,可這小子聰明睿智啊,林卓和人打架不也一直靠腦子吃飯嘛,保不齊自己這位軍師真的能夠創造奇跡呢。
不過既然想要創造奇跡,那麼他勢必要正視那面無恥到極限的陰陽鏡,畢竟這是個繞不開的坎兒,你不可能因為不喜歡就選擇迴避掉。於是,作為第一當事人的關應龍,花了整個晚上和手下的第一軍師探討這個問題,雖然不知道效果究竟好不好,但還真的是研究出了好幾套作戰方案。
滿懷信心的陰陽子帶著這些作戰方案,慷慨激昂的走上了擂台,這才忽然恍悟到,自己今天的對手是亢龍院的大焚天,要贏了之後才能夠去和林卓打。
雖然是恍然大悟,雖然意識到自己毫無準備,但陰陽子的心中並沒有什麼不安,大焚天好歹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各項特點早就有所耳聞,無非是個宗師級的製器修士,修為也算是不弱,僅此而已罷了。
這似乎是所有人對大焚天的統一印象,包括同在亢龍院的廣弘也是如此,因為他們都沒有和大焚天交過手,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這是個整日裡埋頭躲在暗室中敲敲打打的人,除了那些遠涉山川來拜訪請教的同好者之外,很少有人能夠見到他,更不要說和他交手了。
站在台下的拓跋威冷笑道:「那個陰陽子怕是要倒霉了,除了林卓之外,我想不出誰能鬥得過大焚天,哦對,柳師兄你除外,我說的是製器方面。」
柳非凡還是穿著那身囚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眼睛卻已經不在擂台上了,他之所以今天特意來看比賽,完全是因為下一場他的對手是孔雀僧廣弘,一個同樣出身亢龍院的和尚。他雖然實力奇高無比,但因為自幼進入承天宗,之後又被關押了整整二十年,導致這位爺江湖經驗非常不足,說的再直接點就是沒怎麼見過其他門派的路數,更是不瞭解一些比較有名的人。
之前他並不在乎這些事情,畢竟這廝的實力在那擺著呢,所謂一力降十會,擁有絕對實力的他,可以無視掉很多東西。事實上他在預選賽時候也就是這麼幹的,事前根本不去調查對手情況,上來就打,打會兒就勝,幾場比試下來勝的酣暢淋漓,直到遇見百歲生。
百歲生雖說敗給他了,甚至敗得一點脾氣沒有,但還是讓柳非凡認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天下大的很,奇人異士比比皆是,比如百歲生這麼能挨打的,放眼承天宗就找不出來第二個。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第一次產生了想要事先瞭解對手情況的念頭,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亢龍院這次殺進八強的兩名僧人,都是院中少見的異類,一個修著和主題思想完全相反的不悔禪,另一個熱衷於製作法器。
簡而言之,大焚天和廣弘和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除了一套最基礎的心法之外,兩人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看了也沒什麼用。
好在如果大焚天這場勝利,下一場再打敗林卓的話,那麼此人將會在決賽和自己碰面,柳非凡這才耐著性子坐了下來,也算是提前觀察敵情。
其實他這也算是有些好高騖遠,但柳大爺有這個信心,雖說現在終於有了一絲謹慎的念頭,但綜合概括的話,這位爺依然是完全無視其他對手的。
和他這種依托於強大實力的無視不同,陰陽子是真的忘記了大焚天的事情,以至於他剛剛上場時候看到正在台下嗑瓜子的林卓,心中還在奇怪這廝為什麼不上來,是不是在耍著什麼詭計。
定下心神之後,陰陽子才恍悟過來,自己眼前的對手是個和尚,一個非常擅長製器的和尚。
大焚天製器之名廣播海內,眾人都在翹首企盼著這場比試的到來,更加好奇他都會拿出些什麼法器,誰知道佛爺這次也玩了個稀罕的,當二人行禮之後,他根本沒有拿出法器的意思,反倒是掏出一大堆符紙和念珠來,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作為一名和尚,大焚天掏出念珠來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哪怕他拿出的數量再多也不奇怪,可一個和尚大把大把的往外掏符紙就很奇怪的,那可是道家用來降妖捉怪的玩意,你拿它做什麼?
陰陽子也在懷疑,他現在手中扣著三枚棋子,滿臉疑惑的看著大焚天的動作,心中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要搶先進攻,趁著和尚腦袋發昏的時候便把他幹掉,之後就可以面對林卓了。
正在思考的時候,大焚天終於把東西套完了,之後開始了更加瘋狂的一幕,他將念珠和符紙東一堆西一堆無規則亂扔,似乎在擂台上佈置著什麼陣法。
「什麼陣法?」陰陽子也在琢磨著這件事,忽然猛醒過來,低聲罵道:「你娘的,金剛伏魔陣,賊禿看打!」
再也顧不得保持風度,陰陽子手中三枚棋子猛的彈出,夾雜著風勢直取大焚天人中和雙目,勢必要將這正在佈陣的和尚阻上一阻。
製器宗師大焚天改行佈陣,這個插曲著實讓人目瞪口呆,而且佛爺似乎上了癮,非要將這陣勢擺出來不可。見陰陽子三枚棋子來勢洶洶,佛爺手裡的活兒絲毫不停,腦袋微微一低,硬生生的用似乎練過鐵頭功的天靈蓋受了三下,之後繼續佈置他的金剛伏魔陣。
大焚天此舉讓陰陽子大為不解,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和尚圖的是什麼,金剛伏魔陣固然是個不錯的陣法,可你指望用這個陣法困住金丹修士,這不是白日做夢嗎?如果你是個元嬰期的大修士,還能靠著修為加固陣法,最終將我困死在裡面,可你也就是個金丹,靠這種東西能奈我何?
話說回來,你要是個元嬰修士也來不了這裡,真來了我自己認輸便是,何必讓你費這麼大勁佈陣。
想不明白不代表他不會進攻,金剛伏魔陣雖說奈何不了他,但讓這和尚從容施展的話,多少也會是個麻煩,還不如趁著這位佛爺醉心於此的時候多給他幾下,待會兒等他醒過來的時候也好佔些便宜。
想到這裡,陰陽子手上動作更快,無數棋子雨點般的向大焚天打去,對方好像也是真的中了魔一般,不管不顧的非要將這有些雞肋的陣法佈置出來。
這陰陽子的棋子十分厲害,乃是以身上的陰寒法力凝結而成,比起一般金剛錐之類的東西也不遜色,大焚天身上雖說有護體罡氣,但也不可能完全防住這種破空之物。雖說佛爺已經將要害部位全都避開,但受傷卻是在所難免的,工夫不大,一位寶相莊嚴的和尚便被打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禿頭。
可即便這樣,他手中的活兒依然沒有停下。
「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這賊禿究竟想幹什麼?」陰陽子打的手都軟了,如果大焚天和他正面接戰,他會毫不猶豫的下手,哪怕更狠辣更血腥也絕不猶豫。可對方就這麼老老實實的盤膝而坐,一副佛祖捨身喂鷹的姿態,他還真的有些下不去手,被這不正常的情況攪合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陰陽子象徵性的發射幾枚棋子,大焚天則一如既往的擺弄著他那套金剛伏魔陣,看台下的觀眾們經過了最初的異變期之後,也慢慢覺得有些無聊,有些起得早的竟然打起瞌睡來。
林卓倒是一直全神貫注的盯著台上,畢竟這兩個無論誰獲勝都將是自己的下一個對手,他就真是個神經病,自己下一輪的時候也要陪著人家一起瘋,所以密切的關注是很有必要的。
又嗑了十幾個瓜子,林盟主雙目猛地一緊,深歎自己今天沒白來,這大焚天果然不是易於之輩。
事實上大焚天依然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動作,只不過這廝將金剛伏魔陣布好之後,完全無視醞釀良久,準備要來破陣的陰陽子,竟然開始往陣勢中貼符紙,貼道家降妖捉怪時候用的符紙。
陰陽子剛剛進入陣中,立刻便覺得有些不同尋常,金剛伏魔陣他見多了,見過一個人的,見過十個人的,五百人的大陣他也見識過。可眼前這個卻有些不同,這套陣勢原本是佛家用來降服妖魔的,但與道家的積極進攻,直到將其挫骨揚灰不同,佛家更加講究降服和鎮壓,所以陣勢整體偏向與氣勢和防守。
氣勢是用來震懾妖魔的,防守則是用來防止妖魔逃出去的,等妖魔在裡面打煩了、打累了,打到心灰意冷了,再被強大的氣勢和擅長感化的佛音一包圍,基本上也就降服了。
可這種東西對於陰陽子這種金丹修士來說沒用,畢竟大焚天修為和他差不多,別指望靠點佛音和氣場就能將其感懷,甚至將其降服。
所以,這套陣法中加入了道家用來進攻的符紙。
憑心而論這是個非常巧妙的設計,可以讓原本以防守和震懾為主的金剛伏魔陣產生變化,變得攻守兼備,不要以為將佛道兩種東西融合在一起是很簡單的事情,雖然他們一直說著僧道一家,但裡面的差別大了去了,兩家在核心上的理念完全不同。
這個非常具有難度的設計,倒也不負大焚天製器大師之名。
陰陽子酷愛圍棋,尤其喜歡破珍瓏局之類的陣勢,眼下被困在金剛伏魔陣中,不但沒有一絲慌亂,反倒顯得十分興奮,恨不能讓這陣勢再難一些才有意思。
最起碼那和尚不再被動挨打了,而是在和他有來有往的鬥了起來,這就讓他心滿意足了,陰陽子是個書生,他有自己的尊嚴,不喜歡對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動手。
尤其這個加強版的金剛伏魔陣有些難度,讓他對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有些難度歸有些難度,若是想靠這個就困住他,那大焚天也未免太小看他陰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