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十一歲的慶王祝奎,乃是當今天子祝彤的叔叔,同樣也是先帝爺的叔叔,還是享譽天下的豪俠王爺,不但是大炎朝武林各派最為尊敬的人物,也是修真人士的老朋友。
同時,慶王爺還是大炎朝中唯一一個擁有封地,卻幾十年如一日住在京城,遲遲不肯就藩的王爺。
按照常理來講,如果一位王爺遲遲不肯就藩,長期滯留在京城,並且與作為自己嫂子的太后過從甚密,這廝肯定與謀反脫不開干係,最輕的也得是個圖謀不軌。可這位慶王爺不同,人家雖說幾十年如一日的住在京城,也經常和太后娘娘嘮家常,不過一來此人儒雅謙遜,在京中的文人士大夫圈子裡口碑甚好,二來這位王爺熱愛文藝,對於唱戲繪畫雕刻的興趣遠遠超過上朝,據說先帝還在的時候,這位爺有一次大朝會缺席,最後御前侍衛還是從劇院的包廂裡才找到了他。
從那時候起,滿朝文武基本沒有什麼人在意他了,這完全就是個吃喝玩樂的瀟灑王爺,沒必要總帶著有色眼鏡去看人家,人家之所以滯留在京城不走,估計也是因為這裡的繁華景象和濃厚的文藝氛圍,屬於完全可以理解的範疇。
當然,這位王爺還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喜歡結交天下各門各派的修士。
最初王爺其實是喜歡結交天下武林豪傑的,可後來因為一次偶然機會開了眼界,認識了幾個低級修士,雖說這些修士低級,但王爺還是立刻就意識到了,和這些修士比起來,武林豪傑就是個渣子。
打那時候起,王爺就開始結交各門各派的修士了,不但結交修士,自己也熱愛上了修真事業。
對於王爺的這個愛好,當今皇帝表示非常之贊同,並號召各地的藩王們向慶王爺學習,要是你們都能多一些類似的愛好,朕能少操多少心啊!
慶王爺的好客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對修士的優厚更是出了名的,小皇帝召開天下門派大會這事兒,滿朝文武最支持的就是他,其熱情洋溢程度甚至超過了別有用心的始作俑者趙大人。
從打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王爺的府裡面就沒有一天清淨時候,各地趕赴京城的掌門和好手們,紛紛被他請到家中赴宴,走的時候還會贈送禮品,也算是不負豪俠王爺之名了。
這麼好客的一位王爺,在林盟主到達安京城之後,自然不可能沒有動作,畢竟林盟主的名字最近這些日子中很是響亮,京城裡無論是王公貴戚還是販夫走卒,都聽說過幾個關於他的傳說。何況這次的天下門派大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人家林卓的原因才召開的,若是沒有趙尚書和江南三位疆臣硬頂,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這什麼大會,人家林盟主直接拿了二品江南大護法就走人了。
由此可見,這個人十分有意思,必須要見上一見,若是沒有將林盟主請到家中做客,自己這個豪俠王爺的名頭也就別要了。
在得到林盟主同意赴宴的消息之後,慶王府再次忙碌起來,王爺特意去請了和自己交情很好的一些堂兄弟,包括同樣對修仙感興趣的勳貴們,因為這天晚上的宴會不止請了林卓一位貴賓,還有著不少久負盛名的修士,可以算是著名修士的盛宴,質量比起前幾天的魚龍混雜要強上不少。
林卓此時自然還不知道這麼多,在江南會館住了一夜後,第二天一早他便帶著四大弟子和田耀祖,去士林邸拜見蕭老相國,送上了幾張名人字畫,還有衝霄牌健體大力丸。林盟主打一進人家院門,便是一口一個老恩相的叫著,執足了晚輩弟子禮,把個蕭老相國美的屁顛兒屁顛兒的,直說自己擔待不起,但臉上的欣喜表情卻出賣了一切。
二人雖然是初次見面,但卻沒有任何的生疏感,到讓四大弟子大開眼界,心說這些混久了的老油條就是不一樣,頭一回見著就能好的跟父子叔侄似的。他們當然不知道,林盟主和蕭老相國已經是用靈台聊了好多次家常的摯友,這乍一見面,種種親切感湧上心頭,話題自然多得不得了。
田耀祖跟在林盟主身後,心說一個新的老棺材瓤子出土了,我這師父還真是會攀關係,恩相啊,這可是老頭兒當年點中的舉人進士才能稱呼的,也虧他叫得出口啊!值得學習,太值得學習了!
小田這次還真是猜錯了,對於這位老相國,林卓心中倒沒看的那麼不堪,老頭兒為相多年,門生故吏遍佈天下,但一來不貪財,二來不攬權,三來的確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算得上是個不錯的老人。林卓雖說整日與人勾心鬥角,言語之中沒幾句實在話,更加不會輕易和外人交心,但對於這麼個能辦些事情的老好人,卻還是有幾分尊重的。
寒暄一陣,雙方分賓主落座,林卓關切的問候道:「恩相最近的身子骨還算硬朗?」
「呵呵,勞煩林神師惦記了,老頭子身體不錯,吃嘛嘛香!」蕭老相國笑的很是舒心暢意,他對林卓也十分滿意,這位據說實力不弱,勢力更是冠絕江南的後起之秀,在修士的世界中乃是絕對的異類,非常值得自己培養感情。
什麼是修士中的異類?就是把凡人當回事,能用正眼看朝廷的修士。而林卓正是此類人中的翹楚,蕭老相國研究過林盟主的崛起之路,這廝每一步棋都計算的非常精細,充分利用對自己有好處的一切條件,而這些條件大部分都是和朝廷交好有瓜葛的,靠著大義名分發動百姓,只要實力達到與對方相若的地步,敵方修士就很難鬥得過他。
老相國自己不在乎了,可他還有兒子和孫子在做著小官,那些和林盟主交情深厚的官員,現在一個個的都混得不錯,也由不得他動了心思。
何況這位修士對自己還算不錯,雖說雙方也有互相利用的成分,但多少也說得上是情真意切,若是將後輩兒孫托付給這麼一個人,想來也是可以放心的。
不過既然有求於人,自己就要拿出相應價值的東西來,蕭老相國為官多年,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想到這裡,蕭老相國故作神秘的說道:「林盟主可是接到了慶王爺的請柬,請您晚上到他王府赴宴?」
「確實如此,老相國這消息也夠靈通的。」林卓知道這老頭兒不會無緣無故的提起此事,忙打點起精神,凝神觀看對方表情。
「老夫好歹在京中為官這麼多年,若是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還怎麼做這個相國?」蕭老相國說這話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得意的神情,就像他說的一樣,好歹在京中為官這麼多年,這點事情都不知道的話,也就別做這個相國了,何況慶王爺大肆宴請赴京修士早已經不是新聞,給林卓下帖子的時候又沒可以想瞞著誰,讓林卓感興趣的,則是老頭兒接下來的那句話。
老頭兒說:「林盟主可知道,慶王爺今晚的宴席還請了什麼人?」
「這個,晚輩確實不知。」林卓剛來京城一天不到,確實還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打聽這個,忙虛心求教道:「還請老相國明示。」
「呵呵,老頭子也不知道。」老頭兒賣了個乖,見林卓立刻換上一副鬱悶之極的表情,乍一看讓人半點端倪都看不出來,仔細瞧時,才能發現其中隱藏的笑意,只得歎口氣笑道:「這年頭的年輕人啊,越來越不知道哄著老人開心嘍,像林盟主這樣知道讓老頭子得意得意的,確實是不多見嘍。」
「晚輩自幼父母雙亡,一直沒能膝前盡孝,這才格外珍惜機會,老相國謬讚了。」
「能有這個心就不容易,比我那兒子可強上太多了。」蕭老相國又是歎了口氣,也不再和林卓繞彎子,指了指慶王府的方向說道:「別小看那位,那位的心可大著呢,今日晚宴請的人太多,亂七八糟的我老頭子也分不清楚,可我看來看去的,似乎發現一個規律,凡是今晚到場的,都是和林盟主差不多的人。」
「和我差不多的人,老相國這話怎麼講?」林卓有些不太明白。
蕭老相國搖了搖頭道:「老頭子的話只能說到這裡了,有些東西要自己去看,自己去想,才能明白的最徹底最乾淨,也就會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了。」
「老相國的意思是,不宜和慶王走得太近?」這個林卓倒是不奇怪,憑著自己如今偌大的名頭,慶王要是沒有拉攏之意才奇怪呢,只不過這種拉攏是僅限於吃喝玩樂,還是做點什麼別的事情,裡面的文章可就大了。可若是吃喝玩樂還好,真要是做些什麼別的事情,自己又該如何拒絕,最重要的是在不得罪慶王和與其合作的門派前提之下,如何拒絕一些自己不太想做的事情。
老頭兒見林卓眼珠子滴流直轉,知道這年輕人已經想到了什麼,心中怕是有些猶豫,既不想和人有什麼明文協議,又不想直接得罪人。林卓這份心思他也不說破,只是輕輕念叨著:「真是想要若即若離,最好在裡面找個對頭,這樣才可做到名正言順。」
對啊,在裡面找個對頭,慶王爺要真是說點什麼不該自己聽到的事情,大不了和那對手吵上幾句,甚至大打出手,之後自己憤憤而退不就行了。
可自己才剛來京城不到一日,倉促間上哪去找個對頭,還得是恰恰出現在晚間慶王府宴會上面的,又需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跟對方槓上,這個難度可就真的有點大了。
正琢磨間,就見蕭老相國一拍腦門,做恍然大悟狀道:「老頭子忽然想起來了,今晚赴宴的似乎有天雄門少門主關應龍,聽說林盟主進城的時候,似乎和天雄門的人起了點什麼衝突,還斃了十幾條人命啊?」
這個老狐狸!林卓敢拿腦袋打賭,今晚到慶王府赴宴的賓客,老頭兒雖然未必都背下來了,但手裡肯定有份詳細名冊,而且就是不打算給自己,還讓他自己去看去琢磨。
心裡罵歸罵,面兒上林卓還得跟人家好言好語的道謝,感謝人家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優質的提示選項,讓他不用絞盡腦汁浪費時間再製造一個對頭出來。
從相府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有西沉的跡象了,林卓先回了趟江南會館,把風驚雷馬吞魂等人叫上,畢竟晚宴上要跟天雄門的關應龍找茬兒,保不齊就會在酒桌上動手,帶上這些高手心裡比較踏實。
一切準備停當,林盟主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帶著人出了江南會館,直奔東城勳貴扎堆兒居住的百花巷而去。
慶王爺的王府坐落在百花巷最深處,沿途也都是各路親貴的府邸,這幾日一樣是大排筵宴,請這些到京的修士們吃飯喝茶,林卓這一行人倒也算不上扎眼,除了各家府門外的長隨們點頭哈腰不斷問好,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到了巷子末端,林卓朝正前望去,眼前的朱漆大門上掛著一塊金匾,上書三個大字:慶王府,字體蒼勁有力,甚至可以說是張牙舞爪。
根據情報顯示,這三個字貌似是慶王爺年輕時候剛剛封王時自己寫的,若是由字觀人的話,林卓倒是真的有點相信老相國的話了。年輕時候能寫出這麼三個字的主兒,十個有九個都是頭上長角的猙獰之輩,而且除非遭遇重大變故,否則這一輩子到老也改不過來。
王府門前大紅燈籠高高掛,十幾個門丁分列兩側,正中央則佔這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面色看上去還算厚道,但一舉一動中所帶出來的雄武之氣,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若不是那塊寫著慶王府的牌匾,林卓幾乎以為是到了什麼白虎節堂之類的地方。
這地方有點兒意思,林盟主微微一笑,走上前對那管家道:「在下舞陽衝霄盟盟主林卓,特來赴王爺晚宴,還請這位管家通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