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田耀祖穿上了衝霄華服廠特意替他準備的衣服,嶄新的青色儒生服,軟牛皮的薄底快靴,還有一件胸口印有火雲劍相間圖案和「衝霄」字樣的月白開襟長袍,再配上頭頂淡藍色逍遙巾,腰中插著那把青玉綾羅扇,一時間竟有了幾分出塵模樣。
用銅鏡照照,他自家也十分滿意現在的扮相。
打扮完畢,田耀祖打開房門走到正堂,兩名剛剛分派到他手下的文吏正坐在堂前聊天等候,見他出來,二人忙不迭的小跑過來,先是將今日的事情匯報一番,之後便開始誇獎這身行頭。
田耀祖這趟走的比較安心,若是在往日時,他回家接老母享福,還要琢磨著這段日子裡會不會被其他文吏搶了差事,可今天清晨門中便用大喇叭傳了話,自己被林卓收為記名弟子,監管神師供奉府文事。這麼一來,之前的同僚全都成了他的屬下,除了恭敬逢迎之外,絕不會再有其他想頭了。
才不過誇獎了幾句,兩名文吏忽然停了下來,驚訝的看著面前這個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小伙子,平日裡整天穿著那套不文不武的衣服跑腿,弄得滿身汗漬塵土,倒也不覺得什麼。可今日這一打扮起來,卻發現他大不一樣,勉強也還算得上俊俏的臉,在林卓身邊數月所沉澱積累的儒雅淳厚,慢慢的竟有了些年輕上位者的氣質,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這地位變了就是不一樣。
兩名文吏看著看著,忽然發現田耀祖也在看著他倆,還以為做出了什麼失禮的舉動,忙低下頭去。田耀祖本要說話,見他倆這副樣子,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笑道:「大夥兒之前都是同僚,眼下我不過是蒙師父恩典被收為弟子,平日裡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我田某人不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二位仁兄千萬不要這樣,往後咱們還要一起共事呢。」
他這話一說,兩名文吏才如釋重負的笑了笑,氣氛一時間也活躍起來,其中一個膽大的還道::「田頭兒,回來時在連江縣的仙客居給我帶幾瓶老酒,再帶些魚乾回來,南華這邊沒有這些土產賣!」
田耀祖點頭答應,大步流星的走出門去,騎上場院中那匹為他準備的白馬,先慢走幾步試了試,見那馬甚是溫順,這才敢大著膽子加快速度。沒跑出去多遠,就聽操場上傳來學生們出早操的聲音,田耀祖滿臉幸福的笑了笑,雙腿用力一夾馬腹,一路絕塵而去。
跑出舞陽縣城,他忽然不知道應該向哪個方向走了,自己三年前從連江縣來時走的那條路,現在已經消失不見,林卓在南華府內大搞交通工程,自然是利國利民,可對於他來說,目前卻是成了煩惱。眼前這條路寬敞平坦,可方向卻明顯不是通往連江的,自然不能從那出去,可別的路卻又從沒走過,小田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正發愁間,對面來了一群滑板大隊隊員,領頭的人竟然是自己熟悉的劉鐵師兄,田耀祖忙趕上幾步,跳下馬來問安。劉鐵上下打量了下他,笑道:「瞧不出來,幾個月下來,竟生生變了個模樣,師父調教人的手段果真了得。」
田耀祖剛來衝霄門的時候,沒少受到劉鐵這個掌門大弟子的照顧,雖說對方照應他八成都是因為他的筆名翩翩小生,不過終歸是有恩於他。這會兒見劉鐵誇獎,忙拱手道:「當初多虧了大師兄照顧,小弟才有今日的富貴,此恩此德小弟終生不敢忘卻。」
劉鐵雖說是富家子弟出身,卻是沒有什麼壞心眼兒,平日倒也經常和寒門子弟打成一片,見田耀祖出人頭地,心裡也是高興,擺擺手道:「這倒不用謝我,還是你自家努力才有今日,你這是要出門辦事?」
他這一說,田耀祖才想起正事,便把自己回家看望父母的事一說,順便問問出去的路。劉鐵哈哈大笑道:「師父是個愛掌總的,這些小事想來也急不得,這出去的路怕是忘記對你說了。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看到兩片楓樹林中間的那個路口便過去,裡面有三條岔道,走最左面那條便可去連江縣了。我剛從那邊過來,看到向鐵鷂和幾個衙門口兒的在那邊待著,說是來等你的,我還以為你們出去辦什麼差事。」
「沒有,全是師父照顧,說讓我衣錦還鄉,多帶幾個人去。」田耀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又和劉鐵聊了幾句,便即告辭上馬而去。
有幾個大少爺看著有趣,問劉鐵道:「我說大哥,這位師弟是不是當初那翩翩小生,幾個月前和那批文吏一起進府的?這混的夠不錯啊。」
劉鐵看看他那小弟,搖了搖頭道:「你別小看這小子,他們這批文吏裡面其他的倒也罷了,這田耀祖可是很得師父賞識的,他這個記名弟子和你們不同,你們主要負責跟著我到處和人開打,他是負責幫師父辦理那些雜佐事務。咱衝霄門的攤子現在越鋪越大,往後這些文吏也要成為一方勢力了,假以時日,此人必成氣候。」
田耀祖自然不知道身後的幾位師兄正在聊著他和文吏們的將來,他會和了等在路口的向鐵鷂,接收了二十名飛鷹堡弟子和十名衙役,便帶著隊伍騎在馬上沿著大路奔跑,一路上飛馳而過好不快哉。沿途各處都有飛鷹堡的分舵和依附他們的江湖幫會,見到他身上服色,以及身後跟隨的人員,忙都站在道旁肅穆而立。田耀祖不明所以,卻也懶得理會,只管自家趕路,到了傍晚的時候,大隊人馬已經到了連江縣城門口。
越州大部分地盤都是青陽無極觀的勢力範圍,但連江縣因為緊鄰南華府,而且掌門修為較低,沒被無極觀的道爺們看上眼,所以一直屬於自行發展的三不管地段。至於現在,他們已經成了舞陽衝霄盟的附庸城市,雖說該處的幾個修真門派還沒有被林卓吞併,不過衝霄中人在此卻是暢通無阻,和來自家後院沒什麼區別。
連江城門口守衛著兩名軍士,目下正懶洋洋的看著城門內外來回走動的人群,正在百無聊賴之際,卻一眼看見田耀祖騎著高頭大馬過來,一個高瘦軍士便準備上去找個茬兒尋些油水。剛走幾步,旁邊那矮個軍士一把將他拽住,低聲道:「你他娘的不要命啦?」
高瘦軍士有些不解,再仔細看時,卻見到田耀祖月白長袍上那讓人蛋疼的圖案以及「衝霄」字樣,再看看身後跟著的飛鷹堡人等以及十名衙役,頓時篩糠般抖了起來,一路小跑過去,沖田耀祖作了個揖,諂媚的笑道:「小的見過這位大人,大人來連江縣公幹,若有用得上小的地方,請儘管吩咐,小的一定盡力。」
田耀祖有些詫異這兩名軍士的諂媚做派,要知道即便是在南華府內,尋常人見到他也不至於這樣,其實這倒是他相差了,倒不是因為這些軍士不要臉皮,實在是因為連江縣目前的尷尬地位。
連江縣修士地位高過官府,這個田耀祖是知道的,眼下這些修士都靠著林卓吃飯,整個縣城當然也就靠著林卓吃飯,偏偏林盟主因為輿論問題,不太方便現在就吞併連江縣,所以這群人屬於待接收人員。熟悉抗戰史的都知道,等待接收的偽軍往往最賣國,那些已經投靠鬼子很久的,反倒不怎麼拿鬼子當回事兒,沒事兒還琢磨著坑鬼子一票軍火,轉手賣給八路。
雖說兩者不是一回事,林卓也不是鬼子,但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半接收程度的人總比已經被接收的看起來忠誠老實。
好在田耀祖也知道舞陽衝霄盟在這裡勢力甚大,不光是本縣縣令大人,怕是幾個修士門派的掌門人們,也要看他師父林大盟主的眼色行事,好為本門換來生存空間。他生性低調,也不想和這些軍士有什麼交集,只淡淡的說道:「不必,我回家。」
那軍士卻會順桿子爬,忙道:「回家好啊,大人平時日理萬機的,難得有機會回家見見爹娘老婆,這是好事啊!您家住在哪裡?小的去安排轎子送您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家有馬,不用坐轎子,另外我也沒老婆。」
「沒老婆?」軍士一聽這個,眼睛卻亮了起來,諂媚中透著親切道:「大人,不是小的說您啊,您這麼大人物沒個老婆怎麼行?小的認識咱連江縣裡最有名的李媒婆,您放心,這事包在小的身上了,保證替您尋一個滿意的黃花閨女回來。」
田耀祖被他纏得哭笑不得,卻又不好發作,畢竟這人再煩卻也還是一番好意,而且沒有任何失禮之處,自然不好呵斥人家。他本是窮苦出身,又受了平易近人的林盟主幾個月熏陶,很是不願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對別人,可不這麼干卻又走脫不得,正焦急時,一眼看到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