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門下弟子越來越少,衝霄門的經濟狀況也不是很好,門派附近一些藥田和多餘房舍早已經賣了出去,整個門派建築縮在一起,從弟子們的房間到門派大堂舉目可見,饒是林卓帶著傷,吭吭唧唧在地上蹭著,也只走了半炷香的工夫。
窄小的門派大堂內此刻早已經人滿為患,門內眾人絲毫不顧忌靠在太師椅上半死狀態的掌門,不停的在那吵嚷著什麼,其他諸如廚房的馬家嬸子,負責採買的林二叔,以及賬房劉先生則站在堂外,一臉不知所措的候著。林卓向他們點點頭,邁腿走進大堂,輕輕咳嗽了一聲,裡面的吵嚷聲頓時停止,目光瞬間向他集中過來。
「鄙視、擔憂、漠不關心、期待,怎麼還有愛慕?」林卓一一分析著看過來眼神,小聲念叨著:「這哥們兒在門派裡經歷夠豐富的。」
「卓兒,你來啦。」天松道人歎道:「快去看看你師父吧,怕是,怕是……」說著說著,這位胖大道人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看起來悲傷之極,可林卓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傢伙在裝孫子,哭喪的橫肉臉上帶出來的明明是憋笑的紋路嘛。
其餘弟子見他過來,紛紛叫聲大師兄,只有那個二師弟雷忌發出一聲冷哼,扭頭不再看他。
顧不上搭理這幫人,林卓三步並作兩步的蹭到天心道人身邊,很是關切的問道:「師父,你怎麼樣了?你可不能有事啊!」
說著說著,林卓眼淚都快下來了,不用懷疑他此刻心情,雖說他不是以前那個林卓,談不上什麼師徒父子之情,可他的確是真心實意關心面前這位道爺的傷勢,如果說整個衝霄門只剩下一個人希望這位道爺能挺過來的,那麼毫無疑問是他林卓。自己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就這麼一位罩著自己的主兒,眼下要是再撒手西去了,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是好了。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天心道人被人家一招秒的都快動不了了,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摸著林卓的頭髮,噓聲噓氣的說道:「卓兒,為師快不行了……」
「為了衝霄門,為了諸位師兄弟,為了徒弟我,您老真真兒的得挺住了。」林卓已經被前任的眷念和自身的惶恐搞到淚流滿面了,就差掐著老道脖子學小新喊快點好起來了。
「傻孩子,從小就這麼愛哭,這麼大了還是改不了這毛病。」天心道人也被自家徒弟弄得有些傷感,可身為掌門的使命感立刻充斥心頭,費力的歪過腦袋對天松道人道:「師弟,你去把三寶拿來。」
「啊?師兄,拿三寶幹嗎?」天松道人正表演傷心欲絕呢,聽說要拿三寶,哭聲立止,一臉為難相道:「師兄,這三寶可是掌門信物啊,你真的決定……?」
「拿來!」天心道人臉上泛起一絲怒氣,喝道:「我還沒死呢,你要還認我這個掌門師兄,就去把三寶拿來!」
天松道人猶豫良久,最後橫下一條心,歎了口氣,轉身跑進內堂。工夫不大,他捧著裝有衝霄門掌門信物三寶的鐵皮箱,哼哼唧唧的走了出來。
「卓兒,你、你打開、那鐵、皮箱。」天心道人咳嗽半天,終於吐了句整話:「三寶就在裡面」
所謂三寶,實際上就是歷代掌門們所傳下的三樣東西,林卓騎虎難下,將鐵皮箱子外的鎖頭打開,雙手掀開箱蓋,衝霄門最為神聖的三寶映入眼簾。
它們分別是一個盒子、一個盒子以及另一個盒子,三個除了長短尺寸不同外,形貌特徵幾乎完全一樣的盒子。最大的盒子裡裝的是掌門信物乾坤劍,稍小些的則放著衝霄心法,最小的一個放著一塊黑漆漆的護手鐵牌,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卻沒人知道有什麼用。
天心道人在眾人攙扶下強行起身,跪在正堂前列祖列宗的牌位下,臉色肅穆的禱告道:「列祖列宗在上,衝霄門第七代掌門、不肖弟子天心稟告,今日本門遭逢大難,幾有破家滅門之禍。弟子無能,為奸人所傷,命不久矣,在此向列祖列宗請罪,還望師門祖宗在天有靈,能保我衝霄門度過劫難。」
說罷甩開眾人攙扶的手,身子顫顫巍巍,畢恭畢敬的給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響頭。
磕完了頭,天心道人硬撐著站起身來,對林卓道:「卓兒,過來給祖宗們跪下。」
林卓萬般無奈之下,只好老老實實的跪在那一大串的牌位下面,等待命運的降臨。
天心道人高高舉起三寶,將它們鄭重其事的交給林卓,高聲道:「衝霄門弟子聽令!」
底下弟子並閒雜人等呼啦啦跪了一片,天松道人猶豫一下,也是跟著跪下,整個正堂還站立著的,除了天心道人之外,只剩下二弟子雷忌。
天心道人臉上青白一片,怒斥道:「忌兒,你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嗎?」
雷忌對於傳位給林卓的事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眼下又被師父斥責,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冷笑道:「師父好偏心,他從小就什麼都比我多,無論是吃穿用度,還是平時師父傳授的心法竅門。我敬著他是師兄,不爭這些也就罷了,可我比他晚入門三年,現在卻足足比他高出一個境界,他這種不能服眾的大師兄憑什麼當這個掌門?」
這話一說出口,跪在地上的幾名弟子也露出不平之色,卻是迫於掌門的威壓不敢幫腔。
「你不服?」天心道人怒視著長身而立的雷忌。
「弟子不服!」雷忌朗聲道:「弟子在第八代中修為最高,師父既然要交出掌門之位,那便應該是由弟子接任,便是覺得弟子不堪大任,也該由天松師叔接掌門派。」
「既然不服掌門號令,你便不再是衝霄門弟子了。」天心道人不再發怒,面色平靜的看著眼前這個資質最佳,練功最勤的徒弟,一字一句的說道:「自此刻起,八代弟子雷忌被逐出衝霄門!」
「師兄不可!」「師父不可!」天松道人和眾弟子紛紛勸道,林卓的心都快滴血了:有人要做掌門是好事啊,雷師弟是多麼負有責任心的一個小伙子啊,他想做您讓他去做好了,我保證毫無怨言,還把他逐出師門,您還嫌徒弟我樹敵不多是嗎?
雷忌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逐出師門,愣了片刻,忽然發狂般的大笑起來:「好好好,逐我出師門也好,省得在這裡被那廢物管轄,師父在上,徒兒謝過您多年的養育教導之恩!」
話說一完,雷忌向天心道人磕了三個響頭,恨恨瞪了林卓一眼,用力一撩袍口,轉身離開門派。
天心道人臉色黯然的看著雷忌走出門派,本有些青白的臉色變得紫氣一片,噗的噴出一口血來,用盡全身力氣對想要站起來扶他的林卓道:「衝霄門八代掌門林卓,接掌門三寶!」
說罷身子一歪,直挺挺的向著林卓倒去,手上的三寶也全部掉入林卓懷裡,嘴裡最後念叨著一句:「別讓為師失望。」
滿臉愕然的林卓抱著天心道人的屍體,以及衝霄門掌門三寶,很是尷尬的成為了這個已經危如累卵,隨時可能覆滅門派的第八代掌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