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同是天涯淪落人
又走了一會,樹林裡居然出現了一條小河,淙淙的流水聲聽起來是那麼的悅耳,鍾雲只覺如火燒的喉嚨幹得燎人了。
這群人終於停了下來,巨大的歡呼聲中,一群女土著和土著小孩從一個傘樹樹幹圍成的牆後面跑了出來,分別衝向自己的家人,那氣氛,彷彿過什麼喜慶的節日。
挾持著鍾雲的兩個土著各自被兩個同樣高大的女土著拉到一邊,擁抱一起。
鍾雲這才得以脫身過去看被放地上的張瀟,查看了一下,還好,張瀟還活著。正鍾雲嘗試著叫醒張瀟的時候,一群強壯的土著簇擁著一個女土著走了過來。
感受到身上有一道凌厲的目光,鍾雲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與眾不同的女土著,和其它身上只遮住胸前和腰間的女土著不同,她渾身上下都包衣服裡,臉上還像地球的印地安人那樣塗滿了紅的綠的顏料。
從她旁邊那些土著恭謹的態度可以看出,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土著多半是他們的首領。
這個女土著不簡單,看著那雙有別於其他土著的琥珀色的瞳孔,不知為何,鍾雲總感覺那雙眼睛裡透露出異樣的情緒。
她帶著一群人走了過來,目光先落昏迷的張瀟身上,對旁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那個人走過來,把張瀟帶走了。
鍾雲沒有阻止他,要是他們想對張瀟不利,早就動手了,不會等到現。
「*—%¥#」女土著忽然開口跟他說了一句話。
鍾雲愣了一下,他雖然聽不出這是什麼語言,但絕不會是那種結構簡單只有少量音節的土著語。
「·#¥!……%—」女土著又說了另外一種語言。
鍾雲有點蒙了,這是同樣有著複雜音節的語言。一個未開化的女土著怎麼可能掌握兩門這樣複雜的語言?
「—%¥#·」女土著見他一臉茫然,眉頭一皺,顯然有點失望,再次開口說道。
鍾雲當場石化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心裡升起……
見鍾雲完全沒有反應,女土著琥珀色的眼睛裡掩不住濃濃的失望。她認命似地低下頭,轉身正要離開。
忽然,鍾雲清醒過來,伸手想去拉女土著,橫地裡伸出四五隻手,將他架住了,摁倒地。
女土著一揮手,制止了他們,然後用詢問的眼神看著鍾雲。
鍾雲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兩隻手忽然相互拍了一下,圍女土著身邊的那些「保鏢」又是一陣緊張。
鍾雲沒有管他們,專心致志地打起了拍子。
聽了一會,女土著眼睛裡爆出一團驚喜的光芒。也伸出手打起了拍子,兩人打出的拍子合了一起。
再打了兩段,鍾雲再也打不下去了,他看著那位女土著——不,同是淪落異星的人,眼神是如此的溫柔。
那個女人也停下手,和他對視著,忽然,她那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團霧氣,一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
鍾雲打的拍子是一段宇宙文明通用的求救密碼,上飛船時,那名工作人員曾經教過他。當你宇宙間遇難時,可以救生艙裡反覆發射這一段密碼,無論哪一種類型的飛船,都能收到這種密碼信號。
得知這位土著首領居然和他一樣,是落難到這裡的宇宙文明者,鍾雲心裡一鬆,無邊的疲憊將他的意識徹底淹沒。眼睛閉上前,他看到的後影像是她衝過來的身影。
近十天滴水未沾,點食未進,他的身體早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全靠強烈的求生意志撐著,才沒有倒下。如今遇到「同胞」,心裡的壓力陡然一鬆,隨即暈了過去。
「雲琪——」
鍾雲猛地坐了起來,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臟咚咚作響。好一會,他才喃喃地說,「原來是做夢……」
呼吸慢慢平緩過來,鍾雲這才注意到所處的環境,這是一間很有異域風情的房子,主色調是淺綠色,線條簡潔大氣,轉折處卻很圓滑,沒有尖銳的梭角,看起來很舒服。
屋頂上垂下幾條用繩子串著的五顏六色的小石子,為房間增添了幾許真趣。
這一定是她的房間,鍾雲腦海裡浮現出那張塗得五顏六色的臉,還有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正想著,門被推開了,鍾雲轉過頭去,迎上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因為語言不通,兩人都沒有說話。鍾雲從床上下到地上,這時才發現,自己身體似乎回到了佳的狀態,飢渴感已經消失了,元也異常的充沛。
他心裡奇怪,怎麼睡了一覺,整個人就恢復了?
琥珀色眼睛的女子打著手勢,雖然不是很專業,鍾雲還是看明白了一點,她是問自己好點了沒有。
鍾雲點點頭,學著她的樣子打起了手勢,他想詢問張瀟的情形。重複了好幾次女子才看懂,搖了搖頭,琥珀色的眼睛裡露出歉意。
鍾雲心裡一沉,難道,他不行了?
經過這次驚心動魄的死亡之旅,鍾雲早已和張瀟結下了兄弟情誼。聽到他可能有事,心裡非常的沉重。
似乎明白他的心情,那名女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身後。兩人出了門,門外,又是另外一翻光景,鍾雲卻沒有心思觀看。
女子將鍾雲帶到隔壁的一間房間,一進門,鍾雲就看見躺床上的張瀟,那女子識趣地離開了,反手關上了門。
鍾雲探了一下張瀟的脈搏,還好,雖然微弱,脈搏還。將他的手輕輕地放回床上。看著張瀟平靜的面孔,鍾雲心裡默念,「張瀟,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琥珀色眼睛的女子站門外,經過的土著,不論男女老少,臉上的表情都是發自內心的敬畏。顯示她土著中非同尋常的地位。
每次有土著經過,她都只是頷首微點。等了約半小時後,鍾雲從門裡走出來。女子敏銳地察覺出,這個男孩比之前有了細微的不同,具體不同哪裡,她又說不出來。
女子沒有說話,默默地往前走,鍾雲跟她後面,隔著兩步的距離。兩人走遍了整個村子。
村子很大,兩人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
村子的外圍全都用高十米的傘樹幹釘成了一排圍牆,將整個村子圍得密不透風。而且隔幾百米,就有一個拿著一根標槍的土著站崗,看這些站崗的土著一個個昂首挺胸神色嚴肅,鍾雲感到了一肅殺的氣氛。
看來這個地方並不安全啊。鍾雲心想,不然這個村子的防衛不會這麼嚴密。就是不知道他們防衛的是什麼東西。
村子裡轉了一圈,鍾雲也大概瞭解了這裡的情況,這裡很少見到有金屬,工具都是木頭製成,看質材,應該就是傘樹木。
而且看情況,這些傘樹木製成的工具非常耐用,鍾雲就看見一個土著拿著一根木頭制的鋤頭模樣了工具,挖地。
他好奇的向土著借過來,因為首領,那名土著很順從地將手上的工具遞過去。
入手很輕,這讓鍾雲很驚訝,可能還不到同等大小鐵塊的二分之一重,把手處刻有螺旋的紋路,用以防滑。鋤頭處的刃口很鋒利,將沾上面的泥土抹去,見不到一點磨損的痕跡。
鋤頭的拐彎處,綁著一塊黑黝黝的東西,應該是增加重量用的。這麼說來,這個傘樹木的重量比他先前估計得還要輕。
高高舉起鋤頭,鍾雲用力氣,狠狠地往地上砸去,鋤頭的像切頭腐一樣,無聲無息地沒進泥土裡,因為用力過猛,刨起了一大坯濕潤的泥土。鍾雲著點撲到地面。
他驚訝地看著手上的鋤頭,輕便,耐磨,堅硬。真是絕佳的天然材料啊。
就鍾雲所知,號稱堅硬的鋼木,也比不上這個傘樹木。
將鋤頭還給那位土著,鍾雲感到很好奇,他們是怎麼樣將這麼堅硬的傘樹木製成工具的?
正想著,村子裡響起了一陣很像喇叭吹響時的聲音,那名土著放下手中的東西,往村裡面趕去。
鍾雲看向旁邊的女人,只見她做了個扒飯的動作,原來是吃飯啊。
達沃,沃爾星沃爾市航空部,部長辦公室。
「什麼?桐光星號失去聯繫十天了?」一個禿頭的老年男人聽到部下的報告,猛地站了起來,失聲道。聲音之大,震得低頭站辦公桌前的男子的耳朵嗡嗡作響。
這名男子吞了一下口水,心想自己真倒霉,被派來告訴部長這個消息。他硬著頭皮說,「是的,桐光星號自從十天前發過一次信息回總部,至今沒有再收到它的信息了。」
陡然聽到這個厄耗,禿頭男人只覺頭腦一陣眩暈,雙手扶住桌沿才沒有倒下去。
三十多年前,達沃晉陞為中級文明時,格安帝國不但為達沃開通了一個空間跳躍點,還贈送了五架能進行空間跳躍的飛船。
作為僅有的能進行空間跳躍的飛船,這五艘可以說是達沃珍貴的財產,除非有重大的星際事件,否則不能動用。
而且每次這五艘飛船出發後,每一天都要通過格安帝國贈送的空間遙感器進行聯繫。
因為被邀請參加星際少年體術大賽,國會經過討論,決定派出桐光星號出征。桐光星號一出發,航天部長就隱隱有些擔心。
桐光星號是第一次進行星際飛行,而且,桐光星號的船長是個出了名的庸才。無奈的是桐光星號地位特殊,並不歸他航天部管,而是直接由總統府負責,而桐光星號的船長有一個極其顯赫的身份。
「全力聯繫桐光星號,一刻也不能放鬆。」雖然機會渺茫,禿頭男人仍然下了這樣的命令。「總統府那邊,就由我親自向他們報告。」
底下那個男人如釋重負,應了聲是後馬上離開了這間讓他無比壓抑的辦公室。
等人離開後,禿頭男人脫力般坐回到椅子上,平時那張意氣風發的臉,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如果桐光星號真的出了事,他這個航空部長絕對脫不了干係,這件事,總需要有人負責。
與此同時,明州市的明珠大酒店的一間高級房間裡。
「什麼?桐光星號出事了?」坐沙發正看一份資料的楊雲榮聽到助手的報告,登時臉色大變。
他猛地站了起來,客廳裡走了幾圈,忽然,他站定了,看向侍立一旁的助手,「你把情況具體跟我說一說。」他的臉上冷得能刮下一層霜。
助手將得到的消息詳細地說了一遍。
「失去了聯繫……」楊雲榮重從倒沙發上,頭後仰著,喃喃地說,他看著天花板,雙眼卻沒有焦距。
我該怎麼向雲琪交待?他只覺得自己的嘴裡很苦。
鍾雲被選中到基地訓練,他背後出力甚多。當他得知鍾雲以沃爾星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明珠學校時,他非常的驚訝。鍾雲的進步也太誇張了點,難道他是那種遲慧的人?
不管怎麼樣,鍾雲的成績讓他頗為滿意。他楊雲榮心裡,以前的鍾雲絕對配不上自己的妹妹。現嘛,雖然還差點,但總算像點樣了,再好好訓練一翻,或許能夠成器。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背後使力,讓鍾雲被基地選上。鍾雲訓練基地的表現讓他吃驚,看來,鍾雲不但是個可造之才,而且資質非常不錯。
後來得知中級文明之間的少年體術大賽要召開,又為鍾雲要來了一個名額。否則的話,以鍾雲的出身,無論如何那名額也輪不上他的。當然,楊思晴也中間花了很大我力氣。
如果桐光星號真的出了事,那他楊雲榮要為鍾雲的死負大的責任。
這一夜,鍾雲家來了一位客人,正是這裡住過一段時間的楊思晴……
不知名的星球上,鍾雲和琥珀色眼睛的女人並肩坐一起用餐,食物只有兩種,一種是粉紅色的鵪鶉蛋大小的果子,酸酸甜甜,味道像李子,但比李子多汁;肉是烤肉,沒有加任何調料,但它自身帶著鹹味。
鍾雲看著她將烤肉撕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才放進嘴裡,小口小口地嚼著,吃相很斯文。
忽然,他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鍾雲。」然後又指了指她。
她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指了指自己,「雨道晴。」
這發音……
鍾雲眉頭一皺,正想說什麼,一聲尖銳的聲音劃過空氣,遠遠傳了過來。雨道晴臉色一變,將吃到一半的烤肉扔下,抄起旁邊的標槍站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鍾雲眉頭緊皺,同樣站了起來,跟她身後。
門外也是亂糟糟的,強壯的男土著們都從自己的木屋裡跑出來,手裡緊緊地攥自己的兵器。
看著他們肅殺的神情,再看女土著眷戀悲傷的神情,鍾雲似乎明白了過來。就算隔著不知多少光年,人類的感情總是一致的。
他們,是要上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