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負荊請罪
「又是聽天由命？唉，那就聽天由命吧！」
蕭寂然，且聽風吟，肉丁橄欖菜，少年英雄，令狐雷……五個人圍坐在一起，五個人，五隻右手，一起伸向了無痕。那場面，就跟恐怖片裡惡鬼出世似的。
無痕皺了皺眉，「幹嘛？」
「小烏龜呢？拿來啊！不拿小烏龜怎麼聽天由命？」幾個人說的理直氣壯，無痕卻感到哭笑不得，「原來聽天由命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的小烏龜全都送人了，只剩下幾隻壁虎，你們用不用？」現在，無痕似乎已經養成了某種習慣，每次弄到新的養殖動物，都給自己留幾隻。
「什麼虎？壁虎？牆上爬的那種？行啊，拿來吧！」肉丁橄欖菜道。
「擦，真沒文化，壁虎就是爬山虎！這都沒聽過！」且聽風吟露出鄙視的表情。
令狐雷舉起手，像個小學生一樣反駁道，「誰說的？爬山虎是植物，壁虎是昆蟲……它們不是一個東西……」
「額……」被令狐雷這麼一說，且聽風吟也有些臉紅。小聲嘀咕道，「日日，想不到我竟然還比不上一個智力和小學生差不多的……」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且聽風吟驀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一回頭，只見無痕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太陽穴兩旁青筋高高凸起，拳頭握緊，身子也在微微有些發抖，目光再一掃，乖貓、蕭寂然、肉丁橄欖菜等人也都滿臉怒色的瞪著自己，假如不是有無痕在場，乖貓恐怕又忍不住衝過去，一腳把他踹翻當場。
如果換成以前，無痕一定會當場翻臉不認人，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且聽風吟先秒殺了再說。
可是這一刻，無痕竟然完全忍住了，只不過指甲深深陷進肉掌內。
深吸了一口氣，無痕扔下那幾隻壁虎，走到令狐雷身邊，拉起他轉身就走。卻看也不看且聽風吟一眼，身後傳來乖貓，蕭寂然，肉丁橄欖菜等幾個人特意壓低聲音的怒罵聲，「死胖子，你怎麼回事？咱們不是說好了，這件事情絕不能在高手哥面前提的麼？」
肉丁橄欖菜也點了點頭，狠狠批評道，「就是，無痕兄弟對咱們這麼好，修為那麼高，卻一點也沒嫌棄咱們，刷這麼高級的副本還想著咱們，你胡說什麼啊？」
蕭寂然歎了口氣，看著無痕徑直拉著令狐雷一口氣走出了很遠很遠，他的背影顯得那麼憔悴和孤獨，忍不住道，「胖子，這次你真是說錯話了，我想幫也幫不了你。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在燕王鎮，咱們被碎石盟的人圍攻，當時我們可都在好友欄裡群發的消息，告訴片上那些所謂的好友，讓他們來幫忙。可是到最後，只來了無痕一個……」
且聽風吟表情有些難看，也有些後悔，他嚅動了一下厚厚的嘴唇，惶恐不安的看著大家，小聲解釋，「我……我也是無心的，真的，我從來沒有覺得令狐雷這人有什麼不好，相反，我覺得他很有趣……」
「閉嘴，死胖子！你還有臉說！」乖貓怒不可遏的一聲吼，且聽風吟頓時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與此同時。
無痕拉著令狐雷走出了百米開外。
「小，小弟老大……你怎麼了？為什麼拉著我來這裡啊？我還要去和他們比賽，看看誰的壁虎爬的快呢。」令狐雷被無痕拉著，樣子看起來卻有些急，時不時的回過頭，看著蕭寂然他們那個方向。
無痕卻覺得自己的心，有些痛了。
「原來他們幾個早就看出來令狐雷不是正常人了……難道就連他們這些人，都覺得令狐雷是個殘廢？從而看不起他？」
這一刻，無痕只覺得很難過。甚至比十多年前，被劉宇他們集體侮辱，更要難過。
只因為……在這個虛擬的江湖中，無痕本來冰冷的內心，已漸漸開始融化了。那些人，就是珍貴的火種。
可現在，火種似乎也要熄滅！
「小弟老大，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令狐雷本人卻好像沒什麼事情，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嗯……不要叫我老大了，叫我一聲弟弟，好不好？」無痕抬起頭，凝視著令狐雷的眼睛，表情肅穆，一字一頓道。
「小……弟弟，我……」令狐雷還想說什麼，但卻被無痕瞬間打斷！
「哥！」無痕的聲音有些顫抖，一陣微風輕柔的吹來，吹紅了無痕的眼睛，也再次吹痛了無痕的心。
時光荏苒，多少年前……
「弟弟，過來，讓我抱抱。告訴你哦，今天哥哥上學了，學校可真好，有好多同學，還有好多老師，那裡的環境可好了，等你再長大點，哥就和你一起上學，以後在學校裡要是有人敢欺負你，哥一定幫你報仇！」
「弟弟，今天是週末，放假了，所以哥哥不用去學校。帶你上街去買好吃的……」
「弟弟，你現在啊，太小，還不能吃肉，所以，這塊肉，哥先吃，等你長大點，哥帶你去最好的豬肉攤，吃整頭豬！」
「弟弟，弟弟……」
久違的一聲稱呼，卻好像一把刀子，剎那間把所有記憶中的零星畫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無痕覺得自己的心，彷彿猶在滴血！
……
我多想，你再次牽著我的手，慢慢走在街上，看人潮洶湧起伏……
我多想，回到十多年前，你從我的碗裡，奪走那塊本來屬於我的肉，理所當然的放進嘴裡，然後一邊咀嚼著，一邊含糊不清的告訴我，十年後，帶我去吃最好，最強壯的整頭豬！
我多想，你在前，我在後，用你的肩膀，幫我擋住正前方，那刺眼的太陽光芒……
哥，哥……
「砰！」
一聲巨響，一個模糊的人影從幾十層高的地方瞬間墜下！
畫面一變，他躺在床上，雪白的布單蓋住了他的臉，周圍人影綽綽，吵雜如沸，偶爾夾雜著一陣陣女性的失聲痛哭，眼前一片兵荒馬亂……
那靜靜躺在床上的人，是我的……父親！
另一邊，哥哥縮在角落裡面，瑟瑟發抖。
從那一刻開始，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不同了……
……
緩緩睜開眼睛，視線內一片模糊，無痕又一次看到令狐雷那一臉天真，好像頑童的模樣，他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去。時光，還在不停地向前走！
回不去了……
「弟弟，你怎麼……你是不是因為剛剛那些人說了我什麼，不開心了？」令狐雷走過去，忽然抱住了無痕的肩膀，現在，他的動作表情才像一個大哥應該有的樣子，把自己最心愛的親人，緊緊保護在自己的臂彎裡。
「別這樣。」令狐雷輕聲道，「其實……我知道自己有病，我也知道，別人看不起我，但是，這些，並不重要，因為有你在身邊，我就永遠不會介意，別人究竟是怎麼看我的。」
只有這短短的一瞬間，令狐雷的言談舉止才顯得有些正常，無痕也沒想到這番話能從他的嘴巴裡面說出來，有些愣住了。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麼，令狐雷這麼一說，無痕就在腦海裡面想起，上次在福祿園酒樓，與流年染指坐在同一桌，一起喝酒時的情形。
「無痕兄好像很介意周圍人的想法？其實，這大可不必！」
無痕還十分清楚的記得，當時，流年染指曾高深莫測的說過這樣一句話。
一個不安的念頭在無痕心裡一閃而逝。
「難道說……那傢伙也知道令狐雷的存在？故意暗示我？」
不會，不可能這麼巧的！
無痕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排除腦後。
腳步聲忽然由身後響起。
無痕和令狐雷一起扭頭，就看到乖貓，蕭寂然，肉丁橄欖菜三個人，一起「壓」著且聽風吟，朝他們迅速走了過來。且聽風吟垂著頭，甘願被他們把自己的兩條胳膊放到身後，一副可憐的、負荊請罪的樣子。
令狐雷見狀急忙放開了無痕的肩膀。
幾個人很快就走了過來。
乖貓叫道，「高手哥，我們捆了這死胖子來，給你出氣，要殺要剮，我們幫你。」
肉丁橄欖菜也歎息道，「我們紫竹軒出了這種敗類，身為幫主的我，實在也感到顏面無光，無痕兄弟，你放心，我們幾個絕不包庇他半根汗毛，任你處置。」
蕭寂然也道，「這種敗類，的確人人得而誅之，你不用跟我客氣，也不用看我的面子，直接剁了他就是！乖貓，你剛剛分到的那把風波開山斧呢？拿來給無痕用用，記得磨鋒利點！」
不得不說，這三個傢伙的語氣和表情的確很有一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本來心情極度狂躁的無痕，此時此刻臉色倒是被他們弄得緩和了不少。
不過，無痕還沒說什麼，且聽風吟忽然彎著腰，背著手，走到令狐雷身邊，非常誠懇的道，「令狐兄弟，剛剛是我說錯了話，我該打。你扇我耳光好了，打到你滿意為止。我絕沒有一句怨言。」
令狐雷被他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回過頭一個勁兒求助性的看著無痕。
無痕在心裡歎了口氣，看著且聽風吟一臉認真的樣子，無痕只好走過去，道，「好了，到此為止吧，其實，也沒什麼……」
「不！我剛剛真說錯話了，哥們兒，你罵我兩句吧，要不，你抽我兩頓大耳刮子出出氣，抽過以後，咱們還是朋友，還是兄弟，行不行？」
所有人都在看著無痕。
沉默半晌，無痕緩緩道，「如果我沒拿你當朋友，剛剛，你已經死了一百遍了！」
且聽風吟怔了怔，露出一絲複雜的目光，忽然舉起手，朝自己臉上狠狠抽去。動作之快，就連無痕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啪！」的一聲脆響之後，且聽風吟肥碩的臉上，立刻隨之出現了一個十分清晰的五指印。
且聽風吟還想再打，無痕卻閃電般拉住了他的手。
「回去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