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夜深人靜時
搖臂緩緩搖動,鏡頭跟著丁寧。
這時已是夜深人靜時分,村子內外一片寂靜,月光如水,傾洩在丁寧身上。當然,這額外的效果是燈光組製造出來的。
丁寧走出退耕堂,外表好像輕鬆了些,然後繼續躡手躡腳前行,鏡頭這時一掃,人們會發現丁寧手頭拿了一鋤頭與鏟子。
丁寧踉蹌前行,很快,鏡頭定格在丁寧的背影。
攝像機前,韓雪兒屏住呼吸,待看到丁寧的背影,饒是鎮定,心情也禁不住是一陣激盪。丁寧的這個背影太有內容了,承載了生命之不能承受之重,嗯,對,這傢伙找到感覺了。韓雪兒的心,初步放下來。
不過,許是因為沒有和自己對手戲,下面的能不能順利通過,還要看,韓雪兒拭目以待!
拍了幾條丁寧在山路上跌跌撞撞行走的鏡頭後,場景轉移,赫然是一片墳地!
月光下,丁寧的神色有些張皇,張皇過後卻又馬上是一臉堅毅。他很快四周看了看,尋了尋,終於在一座很有些年頭的墓前停住。丁寧看了看四周,見沒什麼動靜,掏出小手電筒往墓碑照了照。照完,丁寧退後,撲通一聲就在幕前跪倒,口中喃喃自語,然後不住地叩頭。
叩頭完畢,丁寧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
丁寧站起來時,又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毅然拿起鋤頭開始在墳頭挖了起來。
這座墳自然是道具組白日做好的,且都經過做舊處理了的。
挖了一陣,韓雪兒叫停,這條通過,然後吩咐劇組其他人繼續挖。
不需要拍挖的全過程。只要在中間,末尾補拍幾個就可以了。
丁寧退到韓雪兒身旁,雪姐遞過一瓶礦泉水。丁寧接過來,咕咕咚咚喝了起來。
韓雪兒見丁寧已全身是汗,又遞給丁寧一條毛巾,讓他擦擦身子,夜深了,這山裡面還是有些涼意的。小心別感冒。
韓雪兒當然沒說,但這番心意丁寧卻是第一時間體會。韓雪兒如此溫柔對他,卻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場景,少丁寧心道,這幾天揪心扯肺的痛楚算是沒白受。哪個女人都是同情地動物,韓雪兒見自己這樣,憐意叢生,對自己的感覺比之前又要親近得多了。
值了。受多大的委屈也值了!
丁寧靈機一動,自己是否趁好轉清醒時分,繼續裝一副內傷久久未癒的樣子,是不是就能獲得韓雪兒更進一步的憐惜?
丁寧當下就甩掉這個念頭,怎能這麼沒良心?!
不過。腦袋裡冒出這等念頭,倒是證明自己終於徹底從入戲太深的狀態出來了。
古人說,深入淺出,實在是可以使用多種場合多種心態的。
深入就是要把人物演繹得活靈活現。淺出就是要避免最大程度的內傷。
「不錯!」見丁寧喝完水,擦完身上地汗,韓雪兒稱讚道。
丁寧笑了笑,說道:「還是領導指揮得好。」
見丁寧開始開玩笑了,韓雪兒一顆懸起來的心總算是著地了。
「各單位注意,準備了!」韓雪兒見丁寧休息得差不多,那邊挖掘工作也進行得差不多,於是叫開工。準備一鼓作氣拍完這重頭戲。
丁寧補拍幾個挖掘鏡頭後,鏡頭搖起,從高空俯瞰下去,也就是裡面棺材已顯露出來。
丁寧又跪在地上,滿臉淚痕重新禱告了一遍,然後就開始去開啟棺材。
丁寧的動作雖然緩慢,但堅定。
棺材板的移動,在夜深人靜時分發出驚人的聲響。劇組各人饒是知道現在是拍戲。丁寧正在暴力挖掘開棺的墳墓也是新做的,但這附近是墳墓卻是如假包換的。不自覺心裡有些糝得慌。
韓雪兒卻是不怕,雖是女兒身,一進入拍攝電影狀態,哪有功夫管得其他,全神貫注盯住鏡頭裡丁寧地表現,乃至每一個細節。
終於,丁寧掀起了棺材蓋。他沒有看棺材,包括裡面的物件,而是速度極快地把棺材蓋翻過來,然後掏出一把小刀,把棺材蓋裡積了幾十年的棺材霜盡數刮進準備好的瓶子裡。
刮完之後,按照劇本安排,丁寧就得趕緊把棺材蓋重新蓋回去,剩下的就應該是培土進去,盡量恢復原狀,然後在這個時候,林子裡就有人喊一句「誰?」
丁寧之所以要做這刨人墳地這一無上缺德之事,實在是劇中這樣安排。
馮雨的病,醫院也是無法,只得返家。
在家中,馮雨的病日益見重,而癌症的痛楚是最苦不堪言地。這樣的痛苦,讓許多人不再畏懼死亡,只盼死亡早些到來,好做個解脫。
馮雨拚命忍住,臉上沒有什麼痛楚的表情,不想讓愛人擔心,可越是如此,因為她兩側太陽穴爆出的青筋說明了一切,看到著,春生內心那真是如刀割一般。
終於尋到一老中醫。
老中醫對馮雨的病亦是沒辦法,卻給了丁寧一個止疼秘方。老中醫說這是祖傳秘方,萬用萬靈,特別是解癌症患者的痛苦。
老中醫在當地聲名甚好,因此春生不疑它。但是,老中醫卻說此方他多年配不出來,原因就是因為其中有一藥卻是要用三十年以上棺材板裡積的霜。老中醫說他無法弄到這個藥。老中醫弄不到,就惟有春生自己想辦法。
春生先還有些猶豫,但回來一見馮雨痛楚難當,立刻下了決心,這才挑此夜深人靜時分上山刨墳。
這條通過,最後一條接著開拍。
馮村夜夜有巡夜人,村中巡一遍,聽到墓地山坡上有動靜。兩個巡夜人自然摸過來。
村人見有人刨墳,這可以說是中國人最難忍受的事件之下,立刻高聲呼喊。
丁寧大慌,沒時間把挖開地墳恢復原樣,只得攥緊了裝了霜的瓶子拚命地跑。
這一跑,人家自然就追,很快呼聲四起。
於這山上,丁寧自然沒有村人熟悉。雖跑得快,卻很快被村人前後堵住。
這一系列動作自然用上快鏡頭,配合著丁寧沉重的喘息聲。
接下來,自然就是村人的爆打。
前面都順利通過,演到這,反覆幾條,韓雪兒都不滿意。
韓雪兒皺著眉頭,讓他們一遍一遍的演。但還是過不了。韓雪兒生氣了,把這些由劇組人員扮演地村人一一叫過來,給他們講過程。韓雪兒的話向來很有代入感,三下兩下就讓這些人覺得丁寧真是刨了他們的祖墳。
韓雪兒見眾人情緒上來了,說道:「對!就是要有這樣地情緒!一定要非常非常憤慨!」
韓雪兒說得沒錯。這個時候,被人包圍地丁寧自然沒什麼表現的空間,這個鏡頭地主角反是這些村人。他們的憤怒是最需要在鏡頭裡表現出來地,如果想著這是拍戲。這不是真的,更兼知道下手的是丁寧,下手軟綿綿的,自然就沒有那個力度。
這個鏡頭裡一定要讓丁寧很殘,這樣才能表現出他對馮雨的一片癡心。
在韓雪兒鼓動之下,無比紛亂和憤怒的場面終於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韓雪兒終於滿意了,喊道:「好。這條過!」
喊完了,韓雪兒猶自興奮,今天晚上的拍攝感覺非常不錯,差不多就有那種一氣呵成的感覺,正得意著,雪姐在旁說道:「韓雪兒,你看丁寧,好像真被揍了!」
「哪啊?」韓雪兒問道。順著雪姐指地方向看去。卻見丁寧剛剛爬起來,拍掉身上的泥土。有些一拐一拐地走過來。見到韓雪兒,丁寧咧著嘴樂,道:「今晚上的表現還可以吧?」
韓雪兒看得清楚,丁寧頭髮亂了不少,臉上還有青淤之處,忍不住伸手去撫摩他的傷處,道:「怎麼,還真挨打了?」
丁寧很大氣道:「沒事,大家演得都很hi,這才是最重要的!」
見丁寧充硬漢狀,韓雪兒再忍不住撲哧樂了,說了一句:「活該!」
丁寧忽然咧開嘴來,哎喲了一句,剛才演得興奮,自己一通揍挨完之後,然後又聲淚俱下給眾人解釋盜墓根本原因。眾人一聽之下,大為感動,更主要是因為馮雨乃是村中子女,回鄉後做了不少有益村人事,可謂廣受愛戴。得了這個病,村人看著也難受,不想外村人——春生拼了命要給馮雨止疼,這份心意著實感動。
這一通演下來,內容充實有料,丁寧演得相當過癮,可以說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演戲地快樂。
墳地的拍完,卻不意味著今晚就收工了。
還有最後一條。
丁寧挨打說明情況後取得村人的諒解,說定日後丁寧在墳前行大禮,並請和尚做法事以謝他驚擾亡靈之罪。
丁寧回退耕堂前,在村中溪水邊洗臉。這一通鏡頭韓雪兒拍的自我感覺很是細膩。波光粼粼之下,當然,這個時候丁寧地臉上,衣服上再原有基礎上弄得更加狼狽。
韓雪兒瞧著丁寧先整理一番身上的衣裳,然後蹲下身子,就著月光很輕柔很仔細地擦去身上臉上的泥土和污垢。
丁寧每一個動作,分明寓含著對馮雨的深情,他怕回去,馮雨發現他的異狀,然後問起,自己不曉得如何回答。
劇組其他的人也都看著丁寧,這個時候,就覺得心神無一不受丁寧輕柔動作牽引。劇組一些年輕女孩們看得不由得雙目濕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