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再見了,最愛的人
章琴接到同事打來的電話時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張大海該怎麼辦?
他,現在該有多難過!
章琴無法做任何事了,趕緊向領導請假,匆匆從鄉下趕回來。
黑紗,白布,人山人海,哭泣聲,確定無疑地向章琴證明殘酷的事實,已然不可遏止地發生。
人群紛湧,章琴卻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張大海。
他,已經憔悴得不成人樣了。
這個,她曾經最愛的人啊;這個,她曾經失望的人啊;這個,她曾經拋棄的人啊;這個,她曾經徹底失去的人啊……
章琴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湧了出來。
章琴想上前,但她不敢,因為她尷尬的身份,於是她只能顫抖地站在那,內心經受著幾種不同無比強烈的情緒衝擊著。
她有些受不了,特別是看到王馨的大照片笑盈盈地望著自己的時候。她覺得,王馨的笑,是單單笑給她的。
對,她是望著自己,像是有無盡的話要向自己述說。
一個禮拜後,丁寧在王子巷成功找到張大海。
張大海,在丁寧過去的評價,他是略帶憂鬱詩人氣質的,而現在,他更像是一頭絕望的野獸。
他在喝酒,準確說是在灌酒。
丁寧輕步走到他身旁,問道:「囡囡呢?」
囡囡也是張大海的最愛,這個時候,丁寧有必要向張大海提起她,這是一種提醒,提醒他還有一個最愛的人,他有他的責任。
張大海掃了丁寧一眼。說道:「在她媽媽那。」
丁寧不再說話,坐下。
丁寧開始一瓶一瓶的喝酒。
「我回不了…家!」張大海忽然說道,猛烈地甩著頭,嗚咽道:「我回不了家,一回去,我、我就受不了!」雙肩隨著話音劇烈而有利地顫抖。
丁寧側了側頭,眼睛中也儘是淚花,想。張大海的家,大概還是一派喜慶的顏色吧,那還是兩個人精心佈置好地,那裡面的一針一線,都是兩個人對未來生活最美好的描繪。
一切嘎然而止!
丁寧的心禁不住哆嗦起來。
他仰頭看了看天,這時節,天冷得異常,似乎還零星飄著點雪花。丁寧不由得想著這賊老天,怎麼可以狠到這種境地?!
張大海兀自在那說著:「我現在想著的,看著的,聽著的,都是王馨。」
丁寧的淚。滾落下來,說道:「小子,你應該慶幸,在你平庸地生活裡。有如此美麗,如此善良的王馨曾經那麼深刻的愛著你;小子,你應該慶幸,在你平庸的生活裡,曾有過那麼一段猶如煙花一般燦爛的日子。」
張大海使勁地點點頭,猛喝了一口,然後劇烈咳嗽起來,好一陣。咳完,道:「是,我夠了,真的夠了,你說!」張大海一雙通紅的眼睛望著丁寧道:「我真的夠本了!有時候想想,若不是有囡囡在,我就隨她去了!」
丁寧良久說不出話來,終於。他做出一個動作。伸出他地手掌,說道:「像我這樣做。來,伸出手!」說著,丁寧手在空中一挽,一揮,像一個指揮家般優雅揮舞,「我想,此時此刻,我們能夠觸到王馨的靈魂,她,就在我們身邊,笑著看著,我們喝酒!」
張大海伸出手,向空中一揮,手一抓,然後緩緩地鬆開,在丁寧看來,他徐徐張開手指卻像悄然開放的花,而更讓丁寧無比驚奇的是,張大海的手中不知怎地,忽然多了一朵美麗的雪花,然後,丁寧看到讓他無法忘卻的一幕:
張大海的雙眼,是那麼地深情凝視,他緩緩地低下頭,低下頭,用他的唇,輕輕地,輕輕地去吻那一朵雪花,良久良久
在那一剎那間,丁寧似乎聽到半空中都是王馨燦爛嬌媚的笑聲,在這王子巷,丁寧再也忍不住,一首歌破喉而出:
帶著青春的迷惘和衝動,讓我擁抱你!
寂靜的夜裡我們跳舞吧,忘掉你所有的傷悲!
吹起那憂傷的布魯斯,和你是我最愛的人,只是你不願意相信愛情,他有一天會老去!
再見了最愛地人啊,
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所有快樂和悲傷的源泉啊,
再見了最愛的人啊!
最愛的人啊!
你是我靜靜離去的一扇門啊!
這是丁寧與張大海曾經無比熟悉的歌,他們曾經那麼愛唱。
他們的曾經,是指那個青春年少,那個無比渴望愛情懵懂衝動地階段。
他們也曾唱得淚流滿面,卻是「少年不識愁滋,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現在,他們依然唱得淚流滿面。
丁寧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淚水流進了自己嘴裡,他唱得越來越大聲,為了張大海地愛情,也為了自己的愛情,最後他索性拿起筷子和著拍子在碗上無比使勁地一下一下敲著。
見丁寧敲起了碗,張大海也敲了起來。
一時間,王子巷這一尋常酒店響起了哀惋徹絕男人地歌,愛情的輓歌。
遠處,黑暗中,不放心張大海而偷偷跟到這的章琴再也忍不住了,她無力地抱著她身邊的電線桿,身子蹲下,仰著頭,哭,再也無法掩飾哭聲;那讓人肝腸寸斷的哭聲!
與張大海喝酒三天後,丁寧接到章琴的邀請。
夜幕下,春州的淒冷彷彿更甚往昔,一家茶吧,丁寧與章琴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章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你!」
聽到章琴這般說,丁寧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他心裡想著,似乎近來,他總是會見一些無比失意的女子。
見到章琴臉色略顯得憔悴,丁寧關心地問道:「怎麼樣,你還好吧?」
「我還好,就是苦了大海。」
丁寧微微搖了搖頭,歎道:「人世間的聚離,真的很難說啊。」
「是啊。」章琴也深有感觸地歎道。
「我想,張大海同志會挺過來的。」
章琴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嘬了一口茶水,過了一會,抬起頭說道:「那天晚上,我聽到你和張大海唱那首歌了。」見丁寧有些發愣,章琴補充道:「水木年華的那首歌。」
丁寧喃喃道:「再見了,我最愛的人。」
「很久以前我就聽過一次。」章琴說道:「那時候,我剛和大海好上。有一次,來你們青年宿舍找大海。那是個黃昏,天邊的晚霞特別的漂亮,我記得,我遠遠的喊了一句,大海沒應我,這時候我才發覺,你們在唱歌。我一下迷住了。等我看到你們兩個的時候,就見你們兩個一人抱一把吉他,在那邊彈邊唱。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大海真的很帥,而且他的吉他彈得真好,好清澈的聲音。」
丁寧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敢情我完全成了襯托紅花的綠葉了。」
章琴微微一笑:「沒有啦,你們兩個,真的是很好的兄弟,很相知的兄弟,只有這樣兩個男人,那麼悲傷地唱著那首歌,才是那麼的動聽。我沒想到,我還會再聽到你們再唱一次。我,我無法去形、形容……」說到這,章琴有些說不下去了,嗓音嗚咽了,她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真的沒想到,男人可以悲傷成那樣,我從來沒見過大海那樣,即使是與我分手的時候也沒有,我站在那聽了,覺得,覺得心都快要碎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丁寧說道。
說完這句話,丁寧的心裡忽然湧上一點點淡淡的欣喜,因為他看到了章琴,這個曾經狠狠愛過又曾經狠狠拋棄過張大海的女人,她的心,重新一點一點地向張大海靠近。
丁寧看到了一種希望,一個畫面。他感覺到安慰,而章琴正因為他是張大海目前一點的安慰才找他出來好好聊一聊的。
那天晚上,丁寧與章琴,聊著他們共同關切的那個男人,有時笑笑,而更多的時候眼溢出,話題自然是關於愛情,以及友情,關於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