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波瀾(五)
二人邊走邊聊來到了秀娥父母家門前,董柏言停住腳步看了看秦建忠,「是這裡嗎?」
秦建忠點點頭,董柏言遲疑一下伸出手拍拍院門,等了一會兒沒人出來開門。
「會不會沒人啊?」董柏言問秦建忠。
「應該不會吧!昨天我在街上還看見秀娥買菜。我來試試。」秦建忠走過去使勁拍拍門,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反應。
「奇怪難道出去了?」秦建忠撓撓頭。
「算了既然不在我們回去吧!」董柏言歎口氣兩個人慢慢往回走。
這時門裡面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他們停住腳步轉過頭看著大門。
「誰呀?」一個女人的聲音想起,接著從裡面傳出拉動門栓的聲音。
「姜大姐是我啊!」秦建忠高聲應道。
「哦,建忠啊!」門打開,秀娥走出來。看見董柏言站在外面愣了一下,「董書記您也來了,快屋裡坐。」
這個女人老了,時間好像對她格外的慷慨,飛逝的時光短短半年裡,將秀娥的面容刻畫成一個老嫗的摸樣,董柏言心裡感慨著隨著這個女人慢慢向裡面走去。
一進堂屋看見康勝傑的遺像擺在中間的桌子上,前面放了香爐,兩邊擺著蠟燭和供品。相片裡的人靜靜注視著他們的到來。
「董書記不好意思哈,您裡面坐。」秀娥撩起側面屋的門簾,想將他們讓進去。
「姜大姐我想給勝傑上柱香。」董柏言沉聲說道。
「董書記這怎麼能行,你也知道我們家老康因為什麼死的,這可是萬萬使不得。」秀娥急忙搖手。
「姜大姐,不管怎麼樣?我與老康共事一場,死者為大,上柱香還是應該的。」董柏言站在堂屋向康勝傑的遺像鄭重其事的鞠了三個躬。
「董書記您讓我說什麼好呢!」秀娥摀住自己的嘴,眼淚從眼角慢慢滾落,悲慼的面容上寫滿了激動。
秦建忠也走過去鞠了三個躬,接過秀娥遞過的香,對著燃燒的蠟燭將它點燃,遞給董柏言。接過來慢慢將手裡的香插進香爐裡,董柏言看著康勝傑的遺像,心中確實不是滋味。雖然對方的死算是咎由自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中卻有一種吾不殺伯仁,伯仁由吾而死的淡淡的愧疚。
「董書記如果老康泉下有知,我想他也該瞑目了。」秀娥紅著眼睛說道。
「嗨,姜大姐什麼也不要說了,老康這個樣子我也有責任,我這個班長沒有盡到義務啊!」董柏言滿臉的鄭重握住秀娥的手,聲音很沉痛緩緩說道。
「董書記您不要這麼說,這都是命,他走到今天都是自己帶的害,跟別人沒有關係。」秀娥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強笑說道。
「咱們別在這裡站著了,董書記建忠你們進屋。」三個人走進屋裡,坐在炕上。
三個人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董柏言問道,「姜大姐你現在有什麼困難嗎?有的話儘管提,我們縣委會幫你解決的。」
「董書記您能這麼說我已經很滿足了,怎麼好意思再給您們添麻煩。上次還是多虧您呢!」秀娥拿出香煙遞過去。
董柏言接過來放到炕桌上,「姜大姐你不要有什麼顧慮,誰還沒有個溝溝坎坎,大家幫一把過去就沒事了。」
「沒有真的沒有。」秀娥感激的搖搖頭。
「聽說你要去陪孩子是吧!」董柏言問道。
「嗯,有這個打算,準備帶我爸媽一塊去,這個房子前兩天有人看過,估計也就在這兩三天付錢。董書記您抽煙。」秀娥拿起炕桌上的煙,麻利的拆開,拿出兩隻分別遞給二人,然後又拿著打火機給他們點上。
董柏言抽了一口問道,「沒見二位老人家?」
「他們出去了,要走了總想在外面轉轉,故土難離捨不得這裡。」秀娥說著眼圈又紅了,「真不好意思讓您們見笑了,女人就是沒出息。」用衣袖試了試眼角。
「呵呵姜大姐沒關係。對了你這幾天到縣醫院開個手續,然後到縣裡面辦個病退手續,我會和他們說的。」董柏言笑著說道。
「董書記這可萬萬使不得,我已經給縣裡面添了不少麻煩,怎麼好意思呢?更何況會有人說閒話的。」秀娥的手快速的擺著,臉上的神情既感激又驚慌。
「這有什麼使得使不得的,再怎麼說老康對滄源還是有貢獻的,更何況老康是老康你是你,現在又不搞株連九族那一套,你也就聽我的吧!」董柏言沉聲說道。
「我,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董書記。我,我…」說著秀娥身體往下一沉雙膝一彎,就要給董柏言行大禮。慌得二人連忙阻止對方的動作。
「姜大姐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樣我可是萬萬受不起,起來咱們好好說話。」董柏言軟語安慰,秀娥已經泣不成聲。
董柏言看了秦建忠一眼。
「秀娥姐,你看時間也不早了,董書記還有事情,我們就先回去了。對了董書記說的事情你抓緊辦,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給我打電話。」秦建忠低聲說道。
秀娥含著眼淚點點頭,起身要送而二位出去,他們忙伸手攔住,就這樣走出了家門。
秀娥看著他們走遠,回到堂屋看著康勝傑的遺像身體軟軟的坐在地上,悲從中來不禁放聲大哭,那哭聲在風中搖曳,蕭瑟淒涼,夾雜著低低的泣訴。她抬起頭,慢慢擦乾臉上的淚水,眼神裡的目光逐漸被一種堅定所代替,站起身來回到剛才的屋子裡。
董柏言和秦建忠慢慢向前走著,兩個人的嘴裡搓歎著康勝傑的遭遇,正在不勝唏噓之時,董柏言的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看了看是姜秀娥的電話,怎麼剛出來就有事情?董柏言心裡嘀咕著接起電話,「姜大姐你有事情嗎?」。
過了一會兒董柏言放下電話說道,「建忠真不好意思,恐怕咱們還得回去一趟,我有點東西落在那了。」
兩個人來到門口,董柏言說道,「行了建忠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我拿了東西就出來。」
秦建忠點點頭沒有說話,董柏言走進去,一會出來,「看我這記性,把鑰匙落在人家都不知道。」手裡拿著串鑰匙搖了搖,一臉無奈的神情。
秦建忠笑了笑沒有說話,兩個人說著話向縣委大院走去…。
董柏言回到辦公室從口袋裡拿出秀娥交給他的東西,一盤dv帶,裡面會有什麼?他回想起秀娥說的話。
「董書記您幫我這麼大忙,我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這個東西你拿著,也許對您有用,如果您看它礙眼就燒了它吧!」
這裡面究竟記錄著什麼?會不會是孫書記要的東西?他想起那個晚上孫定邦對自己說的話。
「小董現在天南的形勢很複雜,我覺得你是一個政治很靠得住的年輕人,我有點事情想讓你去辦!你可能也有耳聞楊建剛的突然斃命,他一死我們以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現在事情唯一的突破口可能就在姜秀娥的身上,你學習結束後與她接觸一下,看看有沒有新的線索。估計那個時候有些人已經不會將重點放在她身上了。記住不管她交給你什麼東西,立刻送到省委來。」
孫定邦的表情很嚴肅,言語裡面透露出的意思令董柏言不寒而慄。
這盤帶子裡究竟會有什麼東西,董柏言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最後起身將它放到自己離間的保險櫃裡。看與不看對於自己沒有什麼意義,看了反而有可能會給自己的心理增加更大的壓力。好奇害死貓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懂滴。
馬雲忠這幾天聽說自己有可能到省裡,具體職務估計是政協副主席,心情無比的鬱悶。這個職務對於他來講明升暗降,只要坐到這個位置,就意味著自己的仕途已經走到了盡頭。本來快要到手的市委書記就這麼拱手相讓,心中實在有些不甘心,現在就連市長都不讓自己坐,政協副主席,他娘的政協副主席。
心中暗暗咒罵著,全是那個死鬼給我帶來的邪光,康勝傑我咒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他媽的倒霉就倒霉在你們父子身上了。他倒沒想到,如果沒有老康同志的幫助,自己有可能還呆在村子裡面,日出而做,日暮而息,叩石墾壤,又稼又穡呢!娶個結實的婆姨養下一大堆孩子,子子孫孫窮匱也。
算了政協副主席就政協副主席,好歹級別高了一級,這些年也風光過,安安穩穩養老也不錯,心裡自我安慰一番,拿起桌上的報紙開始看起來。
董柏言這個傢伙太不安分,好好去黨校鍍鍍金,回來等提拔就是了,誰知道竟突然在黨校裡也不安靜搞風搞雨,這下好了,想不出名都很難。不過這小子寫的文章倒是有點琢磨頭。周衛國老小子倒是慧眼識才,硬生生培養了個大有前途的後備力量,真是不服不行。看著報紙馬雲忠無限感慨。
董柏言手裡拿著電話,心裡很猶豫,這個電話究竟該打還不該打,一時間心亂如麻。暗恨自己幹嘛多事,非要去一趟康勝傑的外母娘家,就算是想低調,但是命運就像在和自己開玩笑,這一次這盤小東西又會給自己的未來增添多少變數呢?董柏言默默看著電話,心中卻找不到任何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