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比試因為一場意外的受傷而不了了之,蘇常叔勉勵了幾句在場的一眾子弟,也離開了。人群漸漸散去,方纔還熱鬧無比的石台,重又冷清起來。
雙兒原本還打算在這裡等著范逸出來,可是想到他是去為那個終於被自己記起來的弟子療傷去了,也不知多久才能出來,便獨自回去了。
鱗境之中,天方台上,范逸舒眉看著平躺在地上的張赫,緩緩鬆了口氣。
「這裡沒事了,你先回去吧。」轉頭看向一直在自己身邊站到現在的青墨,范逸微微笑道。
「嗯。」點點頭,青墨應答一聲,也不多問,轉身便離開了。從發現范逸進來鱗境到現在,他也只是發出了這麼一聲聲響。
既然決定了要追隨眼前這個少年,青墨就再不會興起別個心思,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玄尊的眼光。
等青墨離開了,范逸從本命環中拿出一粒丹藥,給張赫餵服下去再花費半個時辰幫他把藥力散開,這才一拍他頭頂天靈,將他喚醒起來。
「呃……」一聲輕囈,張赫慢慢張開眼睛,肥碩的身軀動了一動,轉過頭來看到范逸後,支撐著便要起身行禮。被范逸強行壓下,他有些惶恐地說道:「弟子不能給六祖行禮,還望六祖見諒。」
「呵呵,」微微一笑,范逸擺了擺手:「上次見你還口齒伶俐的,怎麼現在這麼拘謹了?」
「這……」口中遲疑,張赫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總不能對六祖說,上次是因為我也是初次見那衍天八卦陣,一時興奮這才叨擾了六祖?
不再廢話,范逸瞥了一眼,見張赫左右環顧一下,臉上有些疑色,便開口說道:「這是我的洞府,方纔你被劍陣反噬,若不及時救治,難免有所遺禍,我便將你帶進來了。此事關係門中秘要,出去之後切不可外傳,你可記得?」
范逸並沒有說實話,他想反正張赫的修為也分不出洞府與禁制的區別,直接說是門中秘密反倒省了許多事。
關於龍女的事情,她雖然沒說,但范逸卻知道最好不要讓人知道,以免惹來麻煩。龍女當年的對頭都是些練就了元神之人,如果不出意外,他們現在也都活的好好的,若是讓他們哪一個知道了龍女現在還在禁制之中,說不定又會回來惹出事端。
龍女曾說那幾個對頭把她禁制起來之後因為一件大事把她留在了這裡,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平靜地渡過了五千年,范逸可不想讓她因為自己而再招致災禍,那樣的話,范逸就會愧疚欲死了。
「是,弟子一定謹記在心,死也不會說出去的。」使勁點了點頭,胖子張赫認真說道。
見狀不由莞爾,范逸覺得這小子倒也識趣,便刻意冷淡起來,沉聲問他:「你可知我為何救你?」
「這個……六祖乃門中長輩,修為無邊,救弟子一命實在是易如反掌,弟子得蒙六祖救命,必將感饋在心,不敢時時忘記。」不知六祖為何作如此一問,張赫躺在地上,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敢不答,可他又怎知六祖的心意,只好一句不輕不重的馬屁拍過去,祈求矇混過關。
「胡說八道!」剛剛還覺得這小子老實,可轉眼之間就見他油嘴滑舌,范逸笑罵一聲,這才正色說道:「你能在最後關頭不惜受傷救下殷雪,說明你品性不錯,值得我救。」
聞言恍然,原來六祖是因為自己表現的好,這才救了自己,訕訕一笑,張赫說道:「其實不瞞六祖,這倒也算不上是弟子品性良好,只因那殷雪姑娘是山上眾弟子推選出來的崑崙四姝之一,又加之他爺爺是門中執法長老,就是借了我一千個膽子,弟子也不敢把她給傷了啊。」
張赫這話說得實在,一點刻意成分也沒有,雖然聽起來好笑,但卻是大大的實話。剛剛見識了殷雪的支持者,范逸絲毫不懷疑若是張赫真把她傷著了,會不會被那些男弟子天天上門挑戰,直到被打殘了。
不說其他,若真如此,就是范逸自己也絕對不會饒過他。
笑了笑,范逸又道:「這又另說了,救你本也不是難事,況且我覺得你在陣道一途天賦不錯,倒也值得栽培。」
若是往日裡聽到別人這麼讚他,莫說是六祖,就是一個在山上掃地的老頭張赫也會高興一番,可是今天張赫剛剛錯過一粒上品仙丹,一想到自己修行上的資質,他就一陣鬱悶,覺得自己上好的天賦卻生錯了地方。
若要讓他再選,他倒寧願自己得一個中等偏上的修煉天賦,而丟了這陣法的天賦。能夠修煉最起碼還有長生的可能,可如今莫要說長生,就是天境對他來說也是鴻溝一般,難以跨越。
看出了張赫的心思,范逸知他可惜那粒仙丹,便寬慰道:「修行一途並非僅有一條路,你怎知陣道便煉不成元神,得不了長生?前人那終是前人的話,你在陣法上的天賦,便是前人也未必有能及得上的,既然修行不成,為何不索性就賭上一賭,也好過坎坷修行,最後落得個一事無成?」
說這些話其實范逸自己也沒有多少把握,不過他在看過二叔那本《陣道》,對陣法確實也算有些心得,萬般法門皆通大道,就如同佛門釋家祭煉舍利,修得金剛軀體,成就本我世界,魔門神宗鍛煉肉身,恢復上古神魔血脈一般,也不是修煉元神的路子,可不照樣能獲得長生?
聽了范逸的話,張赫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半晌之後方才開口道:「六祖此話說的倒也有理,只是弟子從未有過這般
打算,在陣道方面大多憑靠的是自己摸索,同門師兄弟有恩師指點還極容易錯了方向,與大道無緣,我一個小小弟子若是獨**索,怕是天賦再好也沒用啊。」
張赫說出這番話來,便是已經有些意動了,范逸趁熱打鐵,掏出一個玉瓶來給他:「這是五粒玉清丸,分半月服下,也足夠你養好傷勢了,一個月後,你來我住處,我授你一粒乾元換骨丹,雖說是叫你修煉陣道,但其實說起來這樣或許不但不耽誤你的修煉,反而還能讓你進境快些,你且先試著,就算失敗了又如何?如若不成我便去四師兄那裡為你求一粒龍虎築元丹來,也算消了你的損失。」
說著,他再信手一招,拿出一本書來,遞給張赫:「這本《陣道》乃是我偶然得來,裡面的陣法便是我現在也覺得玄奧異常,這裡僅是一篇,若你修煉有成,便來我這裡索要下一篇,若是不成,便刻苦修行去吧。」
雙手捧過六祖遞過來的書,張赫心中激動,能蒙六祖相救對他來說已是莫大榮耀了,如今六祖不但贈他仙丹靈藥,更是傳了自己一篇秘典。
說實話張赫雖然自忖修行陣道也難有成就,可真讓他放下,他卻一萬個捨不得。
身為一個籍籍無名的低代弟子,張赫用自己的天賦在這次評比中大出風頭,一躍成為僅次於洛羽師兄的同輩第二高手,他怎麼還能放棄陣法?
如今六祖不但鼓勵他,還給了他這麼多好處,張赫再不猶豫,點頭應允道:「六祖大恩,弟子永世不敢相忘,他日若有驅使,弟子萬死不辭!」
聞得此言,范逸也不回拒,只是擺了擺手,這才說道:「此路之前從未有人做到,你若是成功了,便可開一派大道,功績比起清一道祖也只高不低,前路坎坷,你須多加自勉,修行一途未有捷徑,修海無涯,勤苦為舟。今後如有不通之處,可來問我,若我不解,還有五位道祖,你毋須太過擔憂。」
「嗯!」重重地點點頭,張赫雙眼放光,似是連傷勢也好了許多,臉上紅光滿面。六祖一番話說的他心中豪情萬丈,只恨不得現在就開始修行陣道。
功績蓋過開派祖師?那是張赫從來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不說崑崙一脈,就算是修真界隨便一個小門小派的開派祖師,哪一個不是天縱奇才,獨創一套法門?若是自己真將陣法入道,修出元神來,那豈不是在玄門之中也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了?甚或能脫出玄門,與佛道魔門三**派並立也不無可能!
想像前景,張赫只覺無窮動力盈滿全身,心中那一點擔憂化為烏有,對眼前的六祖也不由得心生出頂禮膜拜之念。天賦在自己身上,可是大膽想出這條路徑的,卻是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小些的六祖,想到他進門只有三年就結出元丹,躋身天境,若他不是輩分奇高的話,張赫都想倒頭拜師了。
等張赫終於穩下了心神,范逸再勸勉他幾句,便將他帶出了鱗境。來時匆忙,都沒有跟雙兒打聲招呼,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在外面等著,出來見已經沒人了,范逸鬆了口氣,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張赫送回了住處,這才回了自家。
在鱗境中耽誤了大半日,范逸出來時,天色已經晚了。看著西方漫天紅霞,煞是好看,范逸便放慢了步子,欣賞起崑崙晚景來。
范逸有所不知,這崑崙晚霞乃是崑崙山上七處奇景之一,每當晴天黃昏時,崑崙山頂便能看到日落處升起片片彩霞,彩霞就似緊挨著山巔,觸手能及,還不時變幻著形狀,一會兒有如奔馬,一會兒似若處子,飛鳥魚獸,無所不成。
關於這晚霞奇景還有一個傳說,據說這是千年前一位女祖師某日踏雲採藥歸來,乍見天空晚霞美妙非凡,心中一動便花費了數年功夫將這些雲朵祭煉出來,這才能讓它有了諸多變化,從不消散。
這樣說來這些晚霞就都是那位女祖師祭煉的法器了,能將如此多的雲霞煉化出來,那位女祖師修為怕是不比如今的五祖低了,甚或是練就元神之輩也不無可能。
總之,在崑崙山上,所有成就道侶的年輕弟子總喜歡結伴尋一處寂靜之所觀賞晚霞,如今路上清靜,但說不定在哪一處山石中,就有男女在卿卿我我,海誓山盟呢。
知道雙兒在家中等著自己,范逸也不敢多做停留,見紅霞漸暗,月影出頭,范逸心中暢懷,微笑著加快了步伐。
走進院落中,范逸剛要喊一聲提醒雙兒自己回來了,可神識中卻先發現了一個人,氣息略有些熟悉,范逸稍加思索便想起來了,這不正是今日方才見過的門中新任掌門,蘇常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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