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是天意還是人為?(一)
五月份下過兩場雨,一場下了三天,一場下了四天。大地一片泥濘。
只是在大雨過後,天空顯得格外的清爽。在這山道上,能夠聽到不同的鳥叫聲,能夠聞到各種花草在雨後的陽光下散發出來獨有的芬芳,讓人整個人因為大地而煩躁的心情一掃而光。
張飛從軍營走出來,便帶了幾個隨行的護衛要到這山上去打獵。
「三將軍,你這要去打獵嗎?」徐庶看到張飛當下忍不住問道。這幾天下雨,他沒少被張飛纏著下棋,他被張飛那爛得出奇的棋藝嚇得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時候,張飛那種耍賴的如頑童般的棋品再一次嚇住了。
「嘿嘿……徐大人,俺這些天悶在軍營裡都悶壞了,你就裝著看不見放俺出去打獵吧!」張飛當下咧嘴他的最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看向徐庶說道。很顯然他確實是悶壞了,因此他也不介意再用小孩子耍賴的手段對付徐庶了。
徐庶當下沉著臉,然後說道:「不行。」
「為什麼不行?」張飛當下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你是這裡的三軍統帥,你跑去打獵,別的將軍看到了,那麼不是爭相效仿,到時候,這軍紀豈不是要亂套了?還有,如今於禁、毛玠二人的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萬一你去打獵什麼的,剛好碰到他們的人,遇到了危險,那該如何是好。」徐庶當下正色說道。實際上,徐庶比張飛更喜歡去打獵。徐庶那可是文武雙全的人物,他的武藝雖然不及他的謀略厲害,可是他騎射那可是相當厲害的。
「徐大人……」張飛當下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俺就到後面的山上去,天黑之前就回來,你就讓俺去吧!大不了,下一次俺留守大本營,讓你去打獵,你看怎麼樣?」
這叫什麼?利誘麼?
徐庶當下說道:「不行。翼德,你不要再胡鬧了,你別忘記了,除非之前你對陛下的承諾是什麼?」
張飛聽到這話,他當下說道:「攔住毛玠和於禁的十萬的屯田軍。可是現在我們不是已經拿下陰平關了嗎?而且已經穩穩當當地守在了這裡,那十萬屯田軍根本沒有辦法可以避開我們直接回軍援救漢中。」
「徐大人……你看,在我們如今從堅固的防守之下,他於禁和毛玠兩個人能夠跑出來嗎?再說了,就他那十萬屯田軍,都是一些老兵,弱兵,還有很多都拖家帶口的,這些年他們只顧著種田,根本沒有訓練,哪裡會是我們的對手?」張飛當下咧嘴笑著說道,「要不,等明天,你讓我帶一支人馬殺進他們的軍營去,再放一把火,將他們屯田用的軍營燒得一乾二淨怎樣?」
徐庶看向張飛這樣,不由地搖了搖頭,他說道:「三將軍,過分的輕視敵人,是一種非常不好的行為,尤其是於禁和毛玠兩個人,都是很經百戰的將軍,他們的雖然這些年得不到魏國的重要,可是別忘記了,他們都是曹孟德的心腹大將,他們對曹孟德的知遇之恩,必然以死報之。」
「好了,好了,俺不去打獵就是了。俺這就去巡營,這行了吧!」張飛看到徐庶又要對自己說教了,他當下忍不住說道。他可不想被徐庶嘮嘮叨叨地說什麼大道理。
看到張飛這個樣子,徐庶就笑了。他已經弄明白了張飛最害怕的是別人對他說教,因此他偶爾不得不客串一下「唐僧」了。
等張飛走後不久,一份軍報送到了徐庶的面前了。送軍報的那個小伙子一臉疲憊,身上的衣服還有水跡,身上都是泥漿,狼狽得不能再狼狽了。看到這個小伙子這個樣子,而且小伙子兩眼發紅,嘴唇乾裂,雙頰泛紅,徐庶當下忍不住用手去摸了他的額頭,發現他的額頭燙得比火爐還要厲害。
「快,將這位小將軍帶下去找軍醫。」徐庶當下馬上說道。
左右當下扶著快要跌倒的那個小伙子,將他帶去找軍醫了。而徐庶則打開牛皮包裹著的軍報,展開來讀。他看完軍報之後,整個人完全呆住了,手中的軍報也落在了地上。旁邊的護衛見狀,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人,出了什麼事情?」其中有一個護衛忍不住問道。
徐庶當下搖了搖頭,他當下對左右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要安靜一下。」左右聽了之後,只好抱拳走出去了。
徐庶這個時候才彎下腰來,從地上將軍報撿起來,然後來到了桌案邊上坐了下來。此刻的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關羽死了,而且是全家覆滅,這個消息一旦被火爆的張飛知道,那麼後果不堪設想,現在這個消息絕對不能夠給張飛知道。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對張飛封鎖這個消息,然後派人回長安,請求援軍。
徐庶這個時候,有些擔心龐統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知道士元那邊怎麼樣了。但願他能夠平安無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走了進來,這是負責馴養信鴿的通信兵,他走進了抱拳說道:「啟稟大人,長安那邊有信鴿傳來。不過,不是陛下的,而是別人給大人你的信,上面寫著一個『隱』字,應當是隱侯給大人你發來的私人信件。」
隱侯就是林若。林若給自己發來私人信件,想到這裡,徐庶當下說道:「將信拿過來。」他又看到彭程還在這裡,不由說道:「你下去休息吧!」
「是!」彭程當下抱拳應聲說道。
徐庶當下碾碎蠟丸,從裡面抽出紙條來讀。紙條上的字如同綠豆大小,是非常漂亮的正楷字,徐庶一看就知道是林若的筆跡了。
「雲長身隕,翼德義氣深重,必為雲長報仇,勿讓其知雲長身隕之事。瞞一時是一時。流年不利,翼德今年犯小人,有血光之災,小心謹慎為好。重托於君,萬事小心。」
徐庶完全震驚了。
從長安信鴿飛到這裡,如果是晴天的話,起碼要三天。最少要三天,可是連日暴雨,那麼說明,這信鴿不只是走三天,而是走了好幾天了。至於是幾天,徐庶不知道。可是他剛剛接到關羽身死的消息,而林若的飛鴿傳書就已經到了,你們說明在幾天前林若就算出關羽會死的事情了。
「鬼狐軍師,真有神鬼之能嗎?」徐庶自言自語地說道。他突然間又想到了什麼,林若信上讓自己不要將關羽的死告訴張飛,能夠瞞得了一時就瞞一時,而且還說張飛今年犯小人,有血光之災,讓自己謹慎一些……
「絕不能讓翼德帶著人去狩獵,萬一在狩獵過程當中,遇到埋伏的敵人,遭受敵人的暗算,那麼就糟糕了。」徐庶當下說道。他很慶幸剛才自己沒有答應張飛,讓張飛帶著人出去打獵。
不過關羽身死這麼大的事情,那該如何瞞得住張飛呢?
突然間徐庶想到了什麼。
他當下說道:「如今唯一拿下沓中了,讓張飛顧不得其他的事情,只一心拿下沓中,活抓於禁、毛玠之後,這樣子,他就沒有時間理會關羽的事情了。」
想到這了,徐庶又將今天見過信使的幾個護衛叫進來,對他們說道:「今天關將軍那邊來信使的事情,你們不可對三將軍提起,明白了嗎?」
「是!」雖然不明白徐庶為什麼有這樣的吩咐,可是服從是軍人的天職,他們自然不敢多問,當下抱拳便說是。
「好了,你們出去吧!」徐庶當下說道。
那個專門負責馴養信鴿的人看向徐庶說道:「大人,可要給隱侯回信?」
「你等等,我現在寫信。」徐庶當下從專門的盒子裡拿出兩個手指大小的信紙,在信紙上用雞毛沾著墨汁寫回信,不一會兒,他寫好回信,便封到蠟球裡,然後遞給了那個小廝說道:「你馬上將這封信讓那只鴿子帶回去。」
「是!」小廝當下應聲說道。
徐庶當下走到了地圖前,他要研究地圖,思考該怎麼樣將於禁和毛玠這十萬泥腿子打殘了。
實際上,比徐庶還要著急的,應該是於禁和毛玠兩個人。他們已經知道了漢軍的進軍的路線了。一共三路,如今自己這十萬人被拖在了這裡,漢中空虛,只怕關羽的人馬已經拿下漢中了,漢中多半是保不住了。
如今唯一能夠擋得住浩浩蕩蕩的漢軍的,只有劍閣了。
「必須盡快擺脫張飛的人馬,通過陰平,然後增援劍閣的李通將軍,否則以李通的一萬多人,根本守不住劍閣的。」於禁當下忍不住心煩地說道。
「曹爽和司馬懿不是奉命領了三萬人馬迎敵嗎?」毛玠當下忍不住說道,「我們只需要拖住這西路的張飛的大軍,不是很好了嗎?況且我們這些兄弟……你也知道,缺乏訓練,而且我們如今要車沒車,要馬沒馬,一旦離沓中遠了,我們的糧草運輸就很有問題。就這一點,我們就沒有辦法打遠征啊。」
聽到毛玠這話,於禁不由苦笑了。
這些問題,自己怎麼不知道呢!可是如果這個時候,再不發兵救援的話,只怕魏國覆滅就在眼前了。就算魏國不滅,到時候,秋後算賬,那麼一個延誤軍機,不救援漢中的罪名扣下來,那麼……
「哎……」兩個人同時歎息。
「今天天放晴了,我想明天張飛肯定要率兵來襲擊我們的軍營了,我們必須得做好完全的準備。」毛玠當下說道。「尤其要防備張飛偷襲我們的軍糧。一旦我們斷了軍糧,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你放心,我已經將所有的軍糧化整為零了。分發到每一個軍營去,讓士兵伍為單位自己保存軍糧了。」於禁當下說道:「不過,我們的軍糧確實不多,我們能夠堅守到什麼時候,你明白的,去年大旱,種出來的糧食上交完之後,就沒剩多少了,而今年的糧食還沒有收穫……」
「大漢那邊的情況,只怕也比不上我們好上多少,他們遠道而來,我就不相信,他們的糧道可以一路暢通,尤其是這幾天大雨傾盆,只怕這一路上的山路滑坡,泥石流什麼的,要堵住了他們運糧的隊伍,哼,要找一條新的路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毛玠當下很是憤慨地說道。
實際上,毛玠說得沒錯。這七天的大雨傾盆,確實讓蜀中的道路十分的泥濘,甚至有的地方已經被大雨沖塌,形成了泥石流,橋樑溝壑都一片泥濘不堪,短時間內是沒有辦法修復的。
負責給張飛運送糧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嚴,李嚴如今是臨洮太守,興業將軍,專門負責給張飛的西路大軍押運糧草。
他如今就遇到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他前面鏈接兩個山的鐵索拉橋已經被山上滾下來的泥石流給沖塌了,要想修復沒有專門的工匠是完成不了的。
他看著前面湍急的白水河形成的山澗,再看看身後那一車車的糧草,不由歎氣了。這糧車沒有辦法長得了翅膀飛過去啊。
「大人,在下游有一個淺灘,我們可以從哪裡過去。」熟悉這裡的地形的嚮導官當下不由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李嚴那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了,他說道:「馬上派人到下游去看看。看下游的水是否漲得厲害,再派人找尋渡船,一定要盡快地將這批糧草運到陰平。」
李嚴並不知道,他這批糧草到不到陰平對張飛的大軍並沒有什麼影響,因為張飛拿下陰平的時候,因為陰平郡的守城死不肯降,張飛一個惱怒之下,破了陰平郡城,殺了那個冥頑不靈的郡守,郡中的大戶看到張飛盛怒,哪裡還敢擺譜,一個個都獻出他們屯糧,以保平安。這使得張飛的糧草一時間充裕得很。
其實張飛的盛怒是假的,他想殺那個太守才是真的。這都是徐庶示意的,徐庶遊俠出身,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欺負老百姓的貪官污吏,而不幸的是,這個陰平太守就是一個這樣的官吏。這藉機敲詐勒索什麼的,都是徐庶在青州的時候和臧霸學會的。可憐了陰平裡的那些世家,不僅獻糧,還要將他們家中的強壯的小伙子都送到軍隊來當士兵,自然也是當人質了。張飛發現這個徐庶打劫的能力不亞於當年的林若,因此十分歡喜的接受了。
一個遊俠外加一個土匪出身的人……你可以想像,這是多麼好的黃金搭檔啊。張飛這個人也是看不起那些世家作威作福的,因此兩個人是一拍即合。
張飛雖然口裡說是去巡視軍營了,可是實際上,他到最後還是到山上去打獵了,為了避免被徐庶發現,他還下令了跟隨他的親兵,不許出賣他,否則後果自負。
「好香啊,三將軍,你在烤什麼?」
就在張飛興致勃勃地在自己的軍營裡偷著烤山上打下來的野雞的時候,突然間從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當下嚇得張飛馬上將手中的食物藏到了身後,一臉尷尬地站起來,對這來人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那個人當下看向張飛說道:「三將軍,你身後藏著什麼呢?」
「真沒什麼……」張飛慌忙說道。
這個時候,那個人的眼睛剛好落到了張飛篝火旁邊的一個酒罈子上,他當下忍不住板著臉說道:「三將軍,你這是在吃獨食?恩?還有酒……這軍隊裡,可是禁酒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張飛眼見自己的酒罈子就要保不住了,他當下忍不住伸手出來,就抱住酒罈子,這下可好,他的烤雞也跟著露出來了。
「這隻雞不是俺去山上打的,它自己跑到軍營裡來了的,俺順手將它打下來的。今天俺真的是去巡營了,沒有去山上打獵,不信,你可以問俺的幾個護衛,還有跟著俺去巡營的幾個將軍,他們可以為俺作證。」張飛當下慌了,他連忙說道。
而那個人不由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翼德啊,翼德,你啊,說謊都不會,你那麼快就將自己去山上打獵的事情交代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
張飛見狀當下忍不住紅著臉看向那個人說道:「徐大人,俺真的悶壞了,俺就想出去打獵改善一下伙食嘛。再說了,俺也沒去遠,只是在後面的山上打獵……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你就放過俺這一次,俺下一次……俺下一次不會再犯了。」
徐庶看到張飛又開始耍賴了,這一路上,張飛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認錯態度很好,可是該犯的錯誤,他肯定都犯了。這個張翼德啊,真是一個可愛的人呢!
徐庶故意板著臉說道:「嗯。看在你悔過態度很好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拿你軍法從事了。」徐庶說完了之後,張飛整個人不由輕鬆了。他也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徐庶這個人很好說話,只要你向他認錯什麼的,他一般都不會計較你的錯誤的。比林若好相處多了。
看到張飛這輕鬆的樣子,徐庶當下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翼德,你的雞,還有酒,我就沒收了。來人,將三將軍今天打下的獵物分發到廚房去,給全體今夜守夜的士兵加菜。至於酒嘛,暫時就放在我的營中了。」
「元直,你……你太不夠朋友了,俺……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