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天是一個溫暖的時節,暖風吹得人昏昏入睡。林若搭拉著頭,雙手撐著腮幫子,雙目無神地趴在桌上,似乎在思考什麼,又似乎不在思考什麼。
外面傳來鳥兒低聲歡鳴,偶爾傳來孩子的笑聲,陽光燦爛得讓人喜歡。
「哎……」林若不由地歎氣。
這個時候張潤剛好走進了,聽到林若的歎氣聲,不由地說道:「三叔在為何事發愁?」
林若轉過頭看到是張潤連忙站起身來行禮說道:「嫂嫂安好。」
「叔叔莫要如此見外,都是自家人。」張潤笑著說道。
「嫂子請坐。」林若連忙說道。
張潤含笑地坐了下來。
林若因為來了張潤,也不敢毫無坐像,端坐著說道:「沒什麼事情。就是有些心煩。嗯……志才他睡了?」
張潤有些感激地看向林若,因為林若的到來讓戲志才的病一下減輕了不少。她點了點頭說道:「他午間剛吃了藥,便睡了。叔叔妙手回春,志才這次應該會沒事了。」
林若聽到張潤這樣說,當下又「哎」地一聲歎氣,然後搖頭說道:「嫂嫂,言心只能調理他的身體,只怕治不了他的病。」
張潤聽了之後心裡不由地沉重了許多,好一會才問道:「三叔也沒辦法救志才嗎?」
林若不想騙她,可是又不忍心將實情說出,只好點了點頭。
「可惜如今主公正是多事之秋,離不開志才。否則妾身真想讓夫君帶著妾身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戰火的地方去。」張潤感慨地說道,「三叔,妾身請你一定要盡力治好志才,飛飛他還小。」
真讓人懷念以前的日子,雖然清苦,可是卻過得很開心。
林若看得張潤哽咽的樣子,一時之間眼淚不由地瀰漫了雙眼,他好一會才說道:「我已經盡力了。他不肯聽我的話,我也沒辦法。嫂嫂,如果你有空,便勸勸志才,離開東郡,到南方去養病。只要三年,我便可以將他的病治好。只要三年便可以。」
張潤望向林若好一會才說道:「你是說,只要志才靜養三年,他的病就會好起來嗎?」
「是的。只要三年。」林若點了點頭說道。林若說完感覺到自己有些對不起戲志才,竟然將實情告訴了張潤。不過,他真的希望張潤能勸得戲志才回心轉意。人有時候就那麼傻,明知這是不可能的,可是還是忍不住去抱著這樣的希望。
「他知道嗎?」張潤好一會問道。
林若點了點頭說道:「他知道。」
「哎,如此我也勸不了他。三叔,志才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別人是勸不了他的。」張潤苦笑地說道。
林若愣了一下,望向張潤,沒想到張潤如此瞭解戲志才。看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應該說的就是她和戲志才的關係吧!
林若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曾勸過。嫂嫂,今天的事情,莫要讓大哥知道,因為他不想讓你傷心。」
「妾身知道。三叔,你可以告訴妾身,志才是不是時日不多?」張潤默認地點了點頭,好一會失神地望向林若問道。
林若沒有說話。他站了起來看向外面,外面春意盎然,彩蝶紛飛,林若好一會說道:「嫂嫂,不如明日我們去外面郊遊如何?」
張潤知道林若不肯回答自己的問題,不過聽到林若說郊遊,愣了一下說道:「志才的身體,只怕不合適過於勞累。」
林若一聽馬上說道:「多做運動,也是有利他的病情的好轉的。不如明日,我們到郊外去看看。」
他只是想讓張潤和戲飛能留下與戲志才相處的甜美的回憶。
張潤還是搖頭說道:「只是如今兗州到處是黃巾反賊,郊外只怕不安全。」
「有曹孟德坐鎮東郡,那些黃巾反賊估計還沒膽子來東郡搗亂。嫂嫂不必擔心,明日我們只管出城去玩便是了。」林若一聽馬上笑起來說道。
「那妾身與志才說說。」張潤心裡還是有些想出去踏春的,畢竟多年以後都沒有好好地和丈夫一起踏春了。
林若見張潤同意了,當下高興地說道:「如此有勞嫂嫂了。」
張潤臉有些微紅地說道:「哎,不怕三叔取笑。妾身也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與志才踏春了。」
林若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道:「嫂嫂,我一直以來不明白一件事情。我記得三年前我與大哥結拜的時候,他還是孤身一人,在山上隱居。三年後再見他,不僅有了妻子,還有了六歲的兒子。」
張潤聽了之後不由地笑了,好一會才說道:「那是六年前我和他失散了,後來多虧了曹公我才得以和志才重聚的。」
張潤說著眼淚不由落了下來。
林若聽了之後,忍不住說道:「嫂嫂,可以和我說說你和大哥的故事嗎?我覺得你們似乎是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才可以在一起的。」
林若的話一下讓張潤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一年前的那個冬天。
「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的小姐,可是因為家裡世代從商,到了我爹這一代,也算得上富甲一方。那年冬天,我爹生了重病,家裡忙得一團糟,我心裡擔心爹的安危,除了床前服侍爹爹,便是到城外的道觀為爹爹祈福。那個時候,志才很窮,他在路邊擺攤子給人算命和寫信。我便是那個時候認識他的。」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便覺得他很瘦,可是整個人很精神。那雙眼睛清澈而明亮,那微笑看得我當時臉發燙。呵呵……」
「我拿來籤文詢問他。他告訴我,我爹會好起來的,讓我不要擔心。其實那個時候,我哪裡聽得進他的話,心裡還暗罵他是騙子。出了春天,我爹的病果然好起來了。我便在家裡一心一意地照顧他。上元佳節那天,爹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二娘讓我和二妹出去玩,在街上,我再次遇到了他。他在街上賣燈籠……我記得,那天我看中的是一隻鯉魚燈籠。那個晚上我們聊了許久……現在想起來,也不記得我們到底都聊了什麼,只是覺得他很博學,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林若聽到這裡,不由愣住了,這典型的是落魄書生喜歡上富家千金的劇情小說啊。嘿嘿,這樣狗血的劇情,沒想到竟然會發生在戲志才的身上。他當下忍不住問道:「後來,你是不是經常出去和他相會?」
張潤看了林若一眼,當下臉紅地點了點頭。
「可是好景不長。有人上門向爹爹提親,有好幾戶人家的家境都很好,爹心動了,他問我的意思。我當時心裡十分的著急,我實在沒辦法,便告訴了爹,關於志才的事情。」
林若一聽馬上說道:「不用說,你爹肯定是反對的。」
張潤點了點頭。
「後來我知道,當天爹便讓人去砸了志才的攤子,還讓他立即離開穎川,不得再回來,否則就打斷他的腿。」
「這簡直和土匪沒什麼區別。我想志才,肯定是不答應了。」
張潤再次點了點頭。
「按我說,你們兩個乾脆就私奔算了。呵呵,等有了孩子,我看你爹還怎麼拆散你們兩個。」林若當下說道。
張潤雙頰頓時緋紅,她說道:「我確實和他約定了一起私奔。」
「我為了讓爹對我的看管放鬆,故意裝出很聽話的樣子,做什麼事情都順著他的意思,就連他讓我嫁給東城的李富貴的兒子,我也答應了。就在出嫁的前一個晚上,我偷偷地收拾衣服,在妹妹小敏的幫助下和他私奔了。」
「當時志才故意讓一輛空的馬車朝西而去,而我和他兩個人從東而走,兩個人在荒郊野地裡,跑了一天一夜才敢停下來。我後來聽妹妹說,爹帶著很多人向西追那輛馬車,等他們追到馬車的時候,發現是一輛空車,當時就氣炸了。」
「我們向東走了很久,到了陳留。我與志才經歷了千辛萬苦才在一起。彼此都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雖然我們在陳留什麼人也不認識,日子過得十分清苦,可是那是我們一生當中最快樂的日子。」
張潤說著臉上不由浮出了笑容。
「我們在陳留一住便是一年,夫君他愛我,疼我,什麼事情都捨不得讓我來做。可是我看到他為了這個家那麼辛苦,也忍不住找些事情來做。在陳留,我們有了我們自己的家,一個雖然不大,可是卻很溫暖的家。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夫君每天晚上都會到院子裡去觀看星象,回來的時候,都是滿面愁容。我當時詢問夫君到底什麼事情如此憂愁。」
「夫君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天下將亂,陳留是只怕呆不下去了。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夫君會說天下將亂,便問他,那如何是好。他說,南方或者可以暫避一時。他讓我存儲糧食,以待不時之需。」
「我記得那年冬天很冷,冷得讓我難忘。那天他回來得很晚,天已經黑了,他才回來。我看他進院子的時候,很是疲憊,甚至有些不耐煩,而且滿身的酒氣,在他的身後竟然跟著一個人,看穿著應該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夫君進門口,對那個人冷冷地說道,學不過是一個無用之人,公子是人中龍鳳,何必難為學?公子請自便。他說完便讓我將門關上了。我詢問他,那個是什麼人,他說,是一個讓他勞心勞力的人。
記得第二天我一大早開門,便看到有一個雪人立在門外。當時我嚇住了。誰知道那個雪人見到我,竟然動了,等身上的雪抖落了,才發現這個雪人原來就是昨天晚上跟隨者夫君回來的那個公子,也就是現在的曹公,當時的陳留太守的侄兒。」
林若愕然,他好一會說道:「嗯?!你是說,曹孟德在雪地裡站了一個晚上?」
「是的。我當時驚呆了。他看到我的時候,整個人被凍得是在不行了,臉色發白,嘴唇發青,剛說了一句:『先生可曾醒來』便暈了過去。」
「靠,曹操竟然是這樣禮賢下士的?!怎麼歷史上沒有記載?」林若心裡忍不住嘀咕道。《三國演義》裡對劉備三國茅廬大寫特寫,可是對曹孟德大冷天地在戲志才的破屋外站了一宿的事情,滴字不提,這也太那個了。
怪不得志才對曹操這樣死心塌地,換了我的話,我肯定會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哎,士為知己者死啊!
就在這個時候,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說道:「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看丫鬟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便知道肯定是遇到了什麼急事。
張潤正色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小……小……小公子……小公子,不好了……他……」丫鬟驚慌失措地說道,「夫人,你快……快去……」丫鬟用手指著門外說道。
張潤衝了出去。
林若也跟著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