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紀曉嵐和楊二狗兩人已經不在乎什麼時間觀念了。總之,在他們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了之後,眼前的世界,終於是有了一點點的改觀。又或者,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他們現在已經把這裡研究出了不一樣之處。就好像你第一次看到漫天的桃花,你覺得哪一朵都是一個樣。可是,當你實在是沒事幹,或者是看久了之後,你就會發現,每一朵桃花都不一樣。而現在這一片白茫茫,在紀曉嵐與楊二狗的眼中,也同樣的有了不同之處。
這裡好像有房子啊。紀曉嵐說道。兩人一直不停的走著,不停的看著,此時,在兩人眼裡,已經沒有了什麼白茫茫,而是深淺不一的白色。而此時,在他們的面前,那深淺不一的白色形成了一個房子的輪廓。兩人不知道,這是原本就有的,還是他們找到的。因為,他們不知道這裡是在哪裡,不知道是在原地還是在遠處。兩人就這樣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他們發覺,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清晰。
終於有一刻,兩人清楚的看見了眼前的景象,那就是他們不久前看見的白雲朵朵……
靠,終於到這裡了。紀曉嵐和楊二狗都不覺的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他們眼前終於不再是那無止境的白了。這裡有了層次,有了深淺,有了形狀。兩人相視一笑,心中都有了一種成就感。
咚……
就在此時,悠揚的鐘聲不知道從哪裡蔓延開來。兩人精神一振,頓時覺得精神百倍。紀曉嵐想看看這鐘聲從哪裡傳來,卻發現鐘聲似乎沒有來源般,從四面蜂擁而來。準確的說,應該是這鐘聲無處不在,無源頭可循。也可以說,哪裡都是來源,又哪裡都不是。總而言之,這鐘聲,在哪個地方都是如此音調,都是如此悠揚。
怎麼會有鐘聲呢?紀曉嵐想著,已經拉上楊二狗,兩人又繼續往前走。當然紀曉嵐不確定他們現在是往前還是往後。因為,經過很久之前的那一片白茫茫之後,他們早已經分不清哪裡是來處了。兩人就這麼走著,不急不躁,不聲不響。雖然,他們知道往前走,一定會看見不一樣的風景。可是,兩人此時心靈平靜,無風波無起伏。
就像早就知道結果一般,兩人再見到周圍雲層的變化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訝異。眼前,不光是先前的有層次,有深淺的白雲。在兩人眼前,還有一座一座的宮殿,金碧輝煌,華美而莊嚴。
好熟悉的感覺。紀曉嵐和楊二狗同時想到。兩人對視了一眼,順著目光中的宮殿走去。這裡的宮殿數以萬計,極目望去,沒有盡頭。兩人選中了其中一座,走了進去。
光明萬丈,照耀十方。
兩人來到宮殿的門口,只見宮殿兩旁的金柱上,各自刻著以上四字。
這是你寫的嗎?楊二狗有點疑惑的轉過頭,朝楊二狗問道。
紀曉嵐對比了一下上面的字跡,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這是他的字跡,這是他的字跡。縱使這一段時間以來,兩人的心情經過了多少次沉澱。可是,見到自己如此熟悉的字體的時候,紀曉嵐還是忍不住的訝然。自己什麼時候在這裡寫過字來的?他怎麼沒有印象呢?這裡是哪裡?
大門敞開,紀曉嵐和楊二狗直接走了進去。觸目所及,皆是一片金色,兩人卻未嘗感到俗氣或者不妥。紀曉嵐試探的觸摸了一下階梯前的白鶴雕像,竟然是真實的存在。這一次,紀曉嵐不由的一驚,手下的觸感,不是眼睛所見的白玉白,而是切切實實的白鶴羽毛。不料,紀曉嵐尚未能從驚愕中回過神,那白鶴卻是眼睛一張,懶懶的朝紀曉嵐瞥了一眼。
只消一眼,紀曉嵐卻從它的眼中讀到了許多的訊息。似懷念,似激動,似有所不捨。紀曉嵐不明白,如此複雜的神色,如何能來自於眼前白鶴的一瞥。可是,當紀曉嵐想再次確認,手上再次觸摸到白鶴的後背的時候,手上雖然是一片溫熱,卻是硬邦邦的石頭。
紀曉嵐湊近白鶴一看,白鶴通體由上好白玉所雕,栩栩如生似隨時都能上天翱翔。再看白鶴的眼睛,精緻而傳神,讓紀曉嵐忍不住懷疑,這玉雕,本就是一隻真實的白鶴所幻化。可是,當紀曉嵐小心的撫摸上白鶴的眼睛時,卻同樣是堅硬的觸感。原來,這白鶴的眼睛,乃是用上好黑色瑪瑙所制。在細看白鶴的爪子,淡淡的金色縈繞期間,赫然就是一雙金足。
紀曉嵐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只知道,這東西要是放在外面,絕對沒有任何人能買得起。
紀曉嵐以為,這白鶴應該是一對的,果不其然,在另一邊,一隻白鶴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大小,也同樣栩栩如生精緻傳神。再細看眼前的階梯,白玉無瑕渾然天成。看到這裡,紀曉嵐忍不住的抬起頭,屋頂上金光閃耀,紀曉嵐肯定,這絕對的是純黃金所製。大殿上的兩根白玉柱上,各自一條金龍纏繞其上,有種騰飛之感。
在細看大殿兩側的珠簾,七彩的水晶瑪瑙穿插其上,耀眼卻不媚俗。不再一一細數這殿內物件,紀曉嵐只知道,所有物件皆是真實,皆是上品。就連那宮燈,裡面發光的,都是上好的夜明珠。就連那椅子,也都是無暇的白玉,並且,縈繞其上的,是一片溫熱。
紀曉嵐以為,面對如此莊嚴高貴的地方,他應該表現得跟一個鄉巴佬第一次京城一樣。可是,紀曉嵐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驚奇之處。在辨認了白鶴的真偽之後,紀曉嵐雖然覺得這宮殿確實大手筆,可自己卻好像見怪不怪般淡定。可是,紀曉嵐明明記得,自己從來沒見過到處都是寶的宮殿。而且,要是換在平常,見到這麼一座宮殿之後,他早就大聲嚷嚷著把白鶴搬走,把椅子搬走,所有一切能搬的都搬走……
兩人掀開那瑪瑙水晶所制的珠簾,通過珠簾,同樣是白玉製的階梯迴廊。兩人走上那白玉製的拱橋,拱橋下,滿池蓮花無風自搖擺,綿密的蓮葉下,金色玉色的鯉魚來回遊蕩。這是他們在這裡見到的第一個有生命的東西。紀曉嵐忍不住的將頭府了下去,湊近瞧著那自在的錦鯉。
好久不見。
當紀曉嵐湊近錦鯉時,竟然感覺到那錦鯉在跟自己說話。可是,當紀曉嵐想細究之時,眼下的錦鯉已經不知道游到哪裡了。
好久不見?紀曉嵐有點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心想,難道這鯉魚竟然認識自己?太不可思議了,紀曉嵐可以肯定,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可是,這裡的那一種熟悉感又是從哪裡而來。還有那大殿門口上那龍飛鳳舞的八個大字,究竟是誰寫的?還有那白鶴的眼神,究竟是從何而來?
狗哥,我們來過這裡嗎?紀曉嵐問向一旁的楊二狗,此時的楊二狗,同樣是一臉的深思。紀曉嵐這麼一問,他卻同樣是有點恍惚的搖了搖頭。紀曉嵐知道,楊二狗肯定也是有一種熟悉感,可是自己卻想不出來什麼時候來過這裡。
兩人走過拱橋,迎面而來的,是一片無盡的花海。曼殊沙華!在紀曉嵐的腦海裡,突然間知道了這種花的名字。極目望去,花海無窮無盡,伸延到天際。而那滿池的蓮花,就猶如護城河般,將曼殊沙華包裹其中,同樣的環繞過天際。而他們所在的的拱橋,是唯一能讓宮殿與花海相連的地方。
紀曉嵐突然很想看看這曼殊沙華生長在什麼地方,於是,他走了過去。其實,他是想知道,在如此威嚴莊重,而且精緻無比的地方,是不是有傳說中的泥土存在。可是,當紀曉嵐走近那曼殊沙華,看向那光禿禿的莖部的時候,卻發現,花海以下,又是那一片白茫茫。像一層煙霧籠罩般,白色的煙霧將曼殊沙華的根部遮掩住。紀曉嵐心裡那一股較真的勁頭又上來了,他使勁的吹著眼前的煙霧,可是,那煙霧卻似如千斤重般,紋絲不動。
你還是那麼固執。
紀曉嵐正想再使勁吹一次的時候,耳旁卻出來一個聲音,像是一種輕歎,有點哀傷,有點失落,又有點欣喜。紀曉嵐不知道,如何能從這一聲輕歎中,聽出了失落,又聽出了欣喜。可是,紀曉嵐確實是如此感覺。聲音的主人,此時正一臉哀傷的看著自己,有點失落,有點欣喜。
紀曉嵐抬起頭,觸目所及,卻依舊只是一片花海。可是,剛才那人聲從哪裡來?她又為何會哀傷,為何會失落?又緣何欣喜?紀曉嵐很想知道,可是卻沒有那種非常想究根追底的衝動,只是想知道而已。
轉過身,楊二狗正對著眼前的花海靜立。紀曉嵐有一種感覺,在很久的時候,楊二狗也是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情靜立過。只是,是多久以前?當時的他們,是紀曉嵐和楊二狗嗎?紀曉嵐甩了甩心中那莫名奇妙的想法,來到楊二狗旁邊。兩人就這麼靜靜的,靜靜的看著,那跌宕起伏,蜿蜒無盡的曼殊沙華。
一股熟悉而舒適的感覺縈繞全身,紀曉嵐只覺得,自己置身於世界上最舒適的床上。又好像,自己立於世界上最溫暖的山谷中。又好像,自己呼吸的是世界上最純淨的空氣。又好像,自己站在世界之巔,俯視著芸芸眾生。又好像……紀曉嵐感覺,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美妙之處。平靜而悅耳的音樂不知從哪裡輕輕的傳來,好似許多的花瓣都從空中落下,停在肩頭。這是由心靈深處透出的愉悅,與任何外物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