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報紙問題
一早上沒有什麼具體工作,王清華把桌子上擺的文件隨便批了批,就拿起了當天的y市日報。對於市報,王清華向來是很不屑的,首先是文章的質量,其次是文章的內涵,其水平總是讓人不敢苟同,把恭維的話說的太恭維,把批判的話說的又不夠批判,總是報道別的市,甚至是別的省如何如何差,問題如何如何的多,**問題如何如何的嚴重,環保問題如何如何的得不到解決,公檢法是如何如何的壞,老百姓是怎麼樣怎麼樣的苦。而一旦涉及到本市、本省,不是某某領導做了某某重要講話,就是某某領導親臨視察了某某工作,或是去慰問了某某群體,並給予了什麼樣的鼓勵和關心,即便是出了問題也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像x市九一八小王莊尾礦庫潰壩事件發生後,在x市日報上,竟然多日不見報道,後來實在遮蓋不住了,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兩句,簡單把尾礦庫潰壩事件介紹了一下,便開始長篇大論蘭滄海書記做了什麼重要指使,李高矚市長親臨現場,全體幹部同心協力等等屁話,對於涉及到事故幕後的事實則視而不見。這種倒向式的輿論,根本就不足以反應事實真相,根本就是替某些政府要員張目,根本就是一種徹徹底底的愚民政策,甚至是自欺欺人的愚官政策。
但是作為一名市委領導,這樣的報紙也不能不看,起碼可以掌握一些市政要員的動向。有時候,王清華甚至能從中發現一些市委人事關係中的微妙變化和工作重心的轉移。比如市委書記發表了一篇署名文章,專門論述新農村建設,那麼肯定接下來一段時間,市委的重心工作肯定就轉移到了新農村建設上來了。這一點並不為怪。但是如果再翻翻近期的省報,馬上會體會到其中的玄妙。或是省委書記,或是省委某位重要領導肯定提到了新農村建設的事情。如果再能跟實際做一些聯繫,就不難發現,市委書記跟這位省裡面提出新農村建設的領導,關係已經微妙起來了。再假以時日,一個事實就會擺在大家面前,這位市委書記要升了,或是在某些方面出了問題。原因很簡單,新農村建設本來是組織部主抓的工作,市委書記只要吆喝吆喝就完了,剩下的指導性工作完全可以交給分管副書記,而他卻要發表一篇如此署名文章。在大家看來可能是市委書記重視新農村建設,事實上卻是市委書記走的一步棋而已。
所以對於這樣的文章,王清華一般翻的都很粗,只撿一些趣聞軼事看看,而對於那些長篇大論的大塊頭文章,則只看個標題,頂多看開頭兩段,實在要緊了,比如說是對市委書記或市長的報道,頂多再看個結尾就結束了。至於裡面的內容,不用看也能猜個**不離十,都是一個論調,一種語法,一貫作風。凡是領導的講話都是重要的,凡是領導的指使都是正確的,凡是領導的慰問都是親切的,凡是領導的視察必是親臨的。
剛翻了兩頁,王清華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不想看了,準備去拿別的報紙,忽然發現在第二版非常顯耀的位置上有一篇關於自己的報道,讓王清華的感覺如同吃了一隻蒼蠅一般。題目是:王清華副書記游菊園心繫玫瑰。一看這題目就讓人非常來氣,不管菊園的來歷如何,讓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一個堂堂市委副書記心懷叵測,專門愛雞蛋裡挑骨頭,在人家菊園裡面專門看玫瑰。再說了,自己剛來y市,見報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這麼一件狗屁不值得的事情,讓人還以為自己來y市任職就是遊山玩水的,不關心民生,卻在這裡關心花圃。
這種事情肯定是廉根奇昨天下午給自己介紹了一番菊花故事後,在市報上發表的。王清華笨不想跟這等小人計較,可又覺得如果不警告一下他,以後還不知道捅出什麼ど蛾子,就把秘書馮立傑叫了過來,道:「立傑,你馬上給廉根奇打個電話,讓他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馮立傑見王清華臉色不好看,就往王清華桌子上的報紙上掃了一眼,赫然標題映入眼簾,也明白了七八分,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馮立傑去自己辦公室,撥通了廉根奇的電話。廉根奇一見是馮立傑的電話,聲音馬上加了幾分阿諛之色,道:「馮科長,有什麼指使啊。是不是關於王書記的?」估計還在想著昨天晚上加班加點弄的稿子,托關係連夜送達報社,今天早上就見了報,王清華肯定心裡高興呢。
馮立傑也不跟他磨嘰,冷冷道:「廉總,王書記讓你馬上過來一趟。」
廉根奇聽馮立傑的話說的很冷,心裡就沒底了,也感覺那篇稿子非但沒有讓王清華高興,反而惹王清華生氣了,急忙換了一副口氣,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問:「馮科長,你知道王書記叫我幹什麼嗎?」馮立傑本不想給廉根奇說什麼,可又害怕馮立傑稀里糊塗過來,說話不注意分寸,讓王清華更生氣了,就沉默了一會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關於一篇報道的事情。你老兄動作也真是快,稿子也不讓王書記看一下,就敢往市報上發。即便不是讓王書記看,起碼也讓老弟給你過過目。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廉根奇賠笑道:「本來是想讓老弟你過目的,可昨天晚上時間太緊迫,又害怕第二天耽擱了上報,就沒來得及讓你過目。我一定接受教訓,下次務必先讓老弟你過目。」廉根奇也是臨時抱佛腳、病急亂投醫,見馮立傑一句一個老兄的叫,好像逮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對馮立傑的稱謂也發生了變化。
「好了,你不用廢話了,還是馬上過來吧,別把王書記等急了,你吃不了兜著走。」馮立傑說完啪一聲掛斷了電話。
菊園離市委的距離也不算太遠,廉根奇沒有一會的功夫就滿頭大汗趕了過來,馮立傑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廉根奇過來,緊跑了兩步趕上廉根奇叮囑道:「廉總,王書記現在正在火頭上,你進去之後盡量不要說話,聽王書記批評。你只要接受批評就是了,千萬不要狡辯,明白了嗎?」馮立傑這樣說,當然也是害怕廉根奇一著急就把自己給賣了,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廉根奇一邊用衣袖擦臉上的汗珠子,一邊點頭道:「馮科長,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多說一句話,認真接受王書記的批評。」
馮立傑還是有些不放心,親自把廉根奇送進了王清華的辦公室。
「馮秘書,沒什麼事兒了,你先去吧。」馮立傑的年齡比王清華還要大幾歲,應該有三十歲的樣子,處於對一個人人格的尊重,王清華也不好直接把馮立傑稱作小馮,只好整天馮秘書馮秘書的叫,偶爾叫漏了嘴,也叫一聲小馮,但大多數情況下,還是叫馮秘書。
馮立傑應了一聲,唯唯退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又看了廉根奇一眼,廉根奇站在那裡汗珠子還是流個不停。馮立傑就有些後悔跟廉根奇說那麼多廢話了。關鍵問題是廉根奇這個人的心理素質太差勁了。
馮立傑出去了,王清華也沒有馬上跟廉根奇說話,就讓廉根奇在那裡站著,好像是小學生罰站一樣。廉根奇也不敢坐下,就站在那裡,一直看著王清華,張了幾次嘴,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王清華則拿著今天的報紙一直在翻看,直到把最後一張報紙翻看完畢,將報紙合起來,放在桌子上,好像廉根奇是剛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樣,其實時間已經過去起碼有半個小時了,抬頭看了一眼廉根奇。廉根奇馬上回以滿臉的笑容。
「廉總怎麼一直站著呢。坐吧。」王清華抬了一下坐的有些難受的屁股,伸手給廉根奇隨便指了一下。其實王清華指過去的根本不是沙發,而是茶几,意思是說你廉根奇怎麼這麼能耐呢,什麼事兒也敢幹,那就上桌子算了。
廉根奇回頭看了一下王清華指去的方向,也看到了茶几,也不知道是明白了一點王清華的意思,還是真嚇著了,急忙把兩隻手搖的跟雞爪子一樣道:「不敢、不敢,我站在就挺好。」
王清華本來也沒有打算讓廉根奇坐,就是想懲罰懲罰他,讓他以後幹什麼事情的時候注意一下分寸,不要領導跟你說上兩句話,或者你給領導反應上一個什麼情況,就蹬鼻子上眼,自以為了不起了,能和領導稱兄道弟了,領導的什麼家都可以當了。
不過說起話來,王清華還是換了一副比較平和的口氣,畢竟不想剛來就落下一個酷吏的名聲,道:「廉總,你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麼嗎?」
廉根奇戰戰兢兢道:「不、不、不……不是……知道……我給領導添麻煩了,讓領導費心了,我不該在沒有得到領導批准的情況下,就隨便向報社發稿子。其實那篇稿子是菊園辦公室幾個人,見你在菊園裡散步,就問我怎麼回事,我給他們說了,他們就覺得王書記關心玫瑰花,關心菊園,連夜趕了一篇稿子,其實我當時是反對的,也想請您批示了以後再發,無奈他們一致要堅持我也沒有辦法。想想覺得也是好事,就放鬆了對他們的管制。」廉根奇說著,好像又想起了馮立傑給自己的警告,偷眼看了王清華一眼,就停了下來。
王清華也不想過分為難廉根奇,只想讓他知道一下,長長記性,只要以後不再犯類似的錯誤就是了,見廉根奇可憐吧唧的樣子,也就不想和他計較了,道:「廉總,這件事情,我看就這樣吧。你以後注意一下。行了就這樣吧,你去吧。」
廉根奇見王清華並沒有罵自己,就把馮立傑的警告拋之腦後了,往桌子跟前邁了兩步道:「王書記,我一定記住王書記的教誨,回去之後,專門開一個全園大會,把王書記的指使精神貫徹落實到位,保證不辜負王書記的教導。請王書記放心。」
王清華再想說什麼,還是忍了,就只能以命令式的口氣道:「開全園大會,我看就免了,你回去給辦公室的人說說就算了。」
廉根奇這才是是是地應了兩聲,又問了王清華還有沒有什麼指示,才唯唯諾諾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