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風起(3)
「王市長,這會不能再說沒錢請吃飯了吧?」燕妮詭異地對王清華笑了一下,抱著那尊彌勒佛像,樣子就跟彌勒佛有一拼了。燕妮剛當上秘書沒有多長時間,經驗不足,說話也沒有分寸。這種事情要是讓別的秘書碰上了唯恐避之不及,那裡還會說這種話,好像要跟王清華分贓一樣。
王清華就一臉凝重地看著燕妮道:「燕秘書,你說這個東西我能要嗎?」一句話把燕妮問在那裡。燕妮也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再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臉上訕訕的,急忙將頭低了下去。
「想想辦法,看怎麼處理吧。」王清華從沙發上站起來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燕妮要建議,點了一支煙,抽了兩口,煙霧就開始在屋裡繚繞開了,沒一會的功夫就把整個辦公室弄的烏煙瘴氣的。
「要不給人家退回去吧。」燕妮抱著彌勒佛,重新放在木質盒子裡,又用原先的那塊金色的綢子蓋了起來,放在茶几上。那尊彌勒佛像馬上變成了一隻燙手的山芋。
「退給誰?」王清華反問道,「再說了,我們總不能滿世界打聽是誰送了這麼一尊佛像。如果那樣做,別人會說我還指不定收了多少東西,只是拿出個領頭來顯示自己的清白。再說了,這樣做對那些送東西的人也不好。」
「要不……交給紀檢委算了。紀檢委不是有一個廉政建設賬戶嗎。我們可以把佛像存到那個賬戶裡面。」燕妮繼續給王清華出主意。
秘書的工作其實就是領導身邊的一個智囊,既不能太多事,在關鍵時刻又要給領導出謀劃策。不過這種智囊跟過去諸如紹興師爺之類的智囊出入是很大的。現在的秘書是決不允許有紹興師爺那份瀟灑的。如果哪位秘書總是自命不凡,覺得自己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動不動就在領導跟前賣弄,那恐怕離滾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王清華想了想道:「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不過我聽說紀檢委那個廉政帳號自從建起來之後,就是象徵性地存了幾百塊錢之後,就再沒有人往裡面存過一分錢了。那些真正的貪官是不會往裡面存錢的,那些真正清廉的也沒有錢存進去。咱們突然給裡面存進去一個金佛,還指不定會鬧出什麼ど蛾子呢。」
燕妮嘴撇了一下道:「王市長,你是不是太過謹慎了,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那你說說該怎麼辦呢?要不然就手下算了,反正也沒有人知道。再說了,能送得起金佛的得來的估計也是不義之財。」
燕妮說完,偷眼瞄了王清華一眼。王清華正用責怪的目光看著燕妮。燕妮就急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王市長,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覺得,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看你左右為難,隨便說的。你不要見怪。」
王清華不想和燕妮一般見識,不過燕妮今天的表現實在王清華有些失望。王清華儘管是浪漫的希望女孩子純潔的達到是金錢如糞土的程度,但也不希望燕妮的眼睛如此的勢力,就冷冷道:「我不會怪你的。你去你辦公室休息休息吧。我再想想辦法。」
燕妮只好應了一聲,看了一眼茶几上擺放的巨型金佛離開了。
王清華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其實剛才在問燕妮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只是想權衡一個更加妥當的辦法。
燕妮離開後,王清華就把辦公室的門鎖了,摁下「請勿打擾」的牌燈,去了蘭英的家中。
氣溫一日高過一日,昨天還是二十四五度的樣子,人站在外面,陽光照在身上還覺得暖烘烘的很舒服,今天的氣溫就一下子飆升到了三十二度,走出市委大樓,馬上就會被灼燒的陽光照的渾身不自在。這樣的氣溫在x市,雖然不能算是很高,但是怕熱的人們已經開始歇晌了。
特別是在市委大院裡面,此時顯得格外的清靜。大院裡面停放的幾輛黑色轎車,裡面大多也都躺著一兩個人在賊眉鼠眼地往外張望,尋找著心中的目標。他們最清楚,凡是領導,工作都忙,上班就沒有准點。有時候你正點等在門口,人家卻已經在樓上開始辦公了;有時已經是三四點鐘的上班時間了,你跑到人家辦公室,人家卻還沒有來上班。當然市委辦的人會給一個非常冠冕的理由,或是說下鄉了,或是說搞調研了,有些乾脆就告訴你不知道,其實人家還不知道正摟著誰的老婆睡大覺呢。所以這些找領導辦事的人,都學精了,乾脆把車停在市委樓下面死等。什麼時候等到了人,什麼時候就是正點。
王清華出面見門口停了幾輛車,就繞了個彎,從側門走了。果然非常順利,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臨摁蘭英家門鈴的時候,王清華又猶豫了一下,他這次來是把蘭滄海的情況給蘭英說一下,希望蘭英不要過於擔心。可是這種善良的欺騙,讓王清華心裡還是感覺有些內疚。萬一自己把蘭滄海撈不出來,又或者真的被顧梁用了手段,那自己就有些太對不起蘭英了。
王清華正在猶豫的時候,門卻突然打開了,是吳菊仙。吳菊仙肩上挎個白底黑點的坤包,好像打算要出門。蘭滄海被關了起來,吳菊仙卻沒有什麼改變,從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憂慮,依然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好像家裡壓根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阿姨好!」王清華禮貌地對吳菊仙打了聲招呼,站在那裡沒有動。
吳菊仙馬上愣了一下,隨一副驚訝的樣子道:「喲,是王市長來了。快請屋裡坐。蘭英在家呢。我公司有點事馬上要走,就不陪你了。」吳菊仙說著把快要關起來的門,重新給王清華推開了,讓王清華進去,自己則大搖大擺地走了。王清華卻隱約聽到下樓梯的吳菊仙鼻子冷哼了一聲,嘴裡嘟囔了一句:「貓哭耗子!」
王清華心中就有些不悅,又不好發作,只好當什麼也沒有聽見。這時蘭英已經從屋裡出來了。蘭英一臉的憔悴,身上還穿著睡衣,腳上拖一雙拖鞋,頭髮散亂地頂在頭上,見了王清華把頭髮往上擼了一把只說了三個字:「進來吧。」
王清華跟著進來,順勢把門關了起來。
蘭英木木地坐在沙發上,也不跟王清華說話。王清華就坐在蘭英的身旁關切地問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蘭英搖了搖頭,算是給王清華的回答。王清華就不好再問下去了。家裡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蘭英心理上難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過了很長時間,蘭英才開口問道:「是不是我爸爸的事情不好辦?」
王清華不能把自己的推測告訴蘭英,只能安慰道:「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有一段時間,你爸爸應該就能出來了。不過……市委書記的位置恐怕是保不住了。」
蘭滄海市委書記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王清華也不過是說出來安慰一下蘭英,讓蘭英感覺自己說的就是事實。王清華知道,蘭英現在關心的並不是父親市委書記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而是爸爸的安慰,會不會被公訴判刑。
王清華的話果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蘭英聽完馬上抬頭看了王清華一眼,眼睛中就閃爍出一絲希望的亮光道:「我爸爸如果真能過了這一關,我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我都認了。」蘭英說著喉嚨裡哽咽了一下,淚水就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又急忙伸手擦了一把。
「不要這樣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何況你爸爸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現在市裡的情況比較複雜,中紀委又在市裡蹲點,就出了這麼個事兒。」王清華說著,停頓了一下,看著蘭英道:「我記得上次你好像說你媽去了省城,是不是也為了你爸爸的事情?」
蘭英又搖了搖頭,半天不說話,低著頭只顧看自己的腳尖,好像腳尖上出了什麼問題一樣,過了一會,莫名其妙道:「有件事情,他們一直瞞著我,沒有告訴我。」
王清華問道:「什麼事情?」
蘭英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好像心裡做著一個痛苦的鬥爭,臉上的表情也一陣比一陣更加複雜。
「你說嘛,到底什麼事情。說出來心裡會痛快一些的。」王清華開導道。
「我……」蘭英說了一個字,又停了下來,喉嚨動了幾下,也不知道是在往肚子裡嚥唾沫,還是淚水,「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我……」蘭英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還是沒有說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蘭書記不是你的親爸爸?」王清華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蘭英說吳菊仙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王清華或許更好接受一些。然而如果說蘭英不是蘭滄海的親生女兒,王清華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在王清華看來,在這個官商結合的家庭中,蘭滄海對女兒的關心要遠遠超過吳菊仙對蘭英的關心。吳菊仙把一個女強人的所有品質都發揮到了極致,卻沒有表現出一個母親任何的慈悲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