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過招（4）
「少廢話了，」裘婉兒的聲音比剛才悅耳多，「你快點過來吧。我媽……」裘婉兒說著看了一下母親，見母親一臉的慈祥，就放開膽子繼續道，「我媽說等你吃飯呢！」裘婉兒說完將電話掛斷了。
裘大少爺不免冷嘲熱諷道：「真是沒羞沒臊，一個姑娘家，說那麼肉麻的話，也不怕把牙酸倒。」說完進了自己的房間。
此刻裘婉兒的心情已經變的非常好了，也不想跟哥哥計較，就起身拉著母親一塊去廚房準備飯菜去了。裘學敏拿了一張報紙戴上眼睛一臉不快，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九點整，王清華站在了裘婉兒的家門口，摁了一下門鈴。王清華來之前在超市門口又待了一會，主要考慮第一次去裘學敏家中該不該拿點東西。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拿東西去不合適，好像真的是去看裘學敏這個老丈人似得，就空著手過來了。
裘婉兒聽到門鈴聲，就跟一隻活蹦亂跳的小鳥一樣，去看了門。裘大少爺正好從廁所裡出來，跟王清華碰了個正著。兩個人四目相對，裘大少爺一下子愣住了，嘴張了兩次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倒是王清華過去伸出手微笑道：「裘公子好！」裘文訕笑了一下，剛才的威風和囂張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伸出手跟王清華握了一下：「清……清華，你好！」
不想坐在那裡看報紙的裘學敏突然道：「文文，怎麼稱呼呢？叫王叔！」裘文馬上愣了一下，看了一下身後的父親。裘文沒有這麼快的反應速度，以他的智商不可能馬上明白裘學敏的意思。裘學敏也知道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可能馬上明白。他主要是說給王清華聽的。
王清華就放開裘文的手，王裘學敏跟前走了兩補，笑了笑道：「裘市長，你太見外了。」說著沒等裘學敏讓自己坐，就順勢坐在裘學敏的身旁，接著道：「裘市長，我這麼晚過來，主要是還有些事情想給你匯報一下。」
裘學敏愣了一下，將報紙折疊起來放在桌子上，道：「什麼事情，是不是還因為小王莊水庫潰壩的遺留問題？我不是已經給你說過了，讓你去找一下工商聯，你沒有去嗎？」裘學敏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對於王清華以婉兒朋友的身份造訪，裘學敏的心裡還是不願意接受的。
「工商聯那邊我沒有找，」王清華道，「我記得下午你說這件事兒最好能上常委會討論一下，我就跟蘭市長將恢復受災耕地和給沿線老百姓的補貼，大致算了一下，總共大概需要不到八百萬。我想提前給你打個招呼，如果明天上常委會你也有個數。」
裘學敏雖然告訴王清華小王莊水庫潰壩的遺留問題的解決，要上市委常委會，卻沒有給王清華說什麼時候上常委會，這等於給了王清華一個無限期的答覆。王清華如果等不急了，就自己找工商聯，或者吳菊仙去了。讓藍舉股份出這份錢，不僅能避免讓唐氏集團出錢，更可以陷王清華於尷尬境地。這是裘學敏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他想不到，王清華會在主動將處理小王莊水庫潰壩受災的遺留問題的詳細需求，給他反應，逼著他開這個市委常委會，研究討論這個問題。
「你啊，」裘學敏笑著指了一下王清華，「真是個急性子。小王莊水庫潰壩的遺留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在這幾天上，還是再等等吧。召開市委常委會也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事情，必須首先給蘭書記打個報告。」
王清華知道裘學敏這又是在跟自己玩貓和老鼠的遊戲，沉默了一會道：「要不我和蘭市長先草擬一份匯報材料，你先看看？」王清華一步一步地逼著裘學敏做決定。如果等裘學敏的報告給蘭滄海打上去，都不知道開了幾次常委會例會了，這個討論會猴年馬月也開不了。
裘學敏笑道：「不急，這事不著急嗎。讓我再好好想想。開常委會討論也必須首先考慮好從哪兒出這麼大一筆錢。要是這個問題解決不了，開常委會討論也是白討論。」裘學敏說著，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我看，這事你還是先跟工商聯的人協商協商，你就給他們說，是我說的，讓他們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關鳳鳴同志不僅是老書記，還是工商聯的主席，我相信你把這個問題告訴關鳳鳴同志，不用三天，關鳳鳴同志就會把錢擺在你的面前。到時候我們開不開常委會也順利的多了嘛，你說是不是？」裘學敏說著輕鬆地笑了笑，又給王清華讓了一個雪茄。
工商聯主席竟然是關鳳鳴兼任。王清華過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作為一個半民間性質的組織，工商聯也從來沒有引起過王清華的注意。如果工商聯主席是關鳳鳴擔任的話，裘學敏說這番話，意思就明顯了。
裘學敏是想把這塊燙手的山芋送給關鳳鳴處理。誰都知道工商聯是沒有權利的協會性組織，如果關鳳鳴不加思索，上手就解決這個問題，勢必要以自己人大主任的身份發號施令。那樣的話，關鳳鳴就算是徹底栽了。那些財團商人，誰也不會心甘情願地出八百萬，救濟政府。
以關鳳鳴的脾氣，不把那些董事長、總裁、總經理罵個狗血噴頭是絕不會罷手的。這樣的話，關鳳鳴就算是把全市的富豪階層得罪完了。而那些富豪大多數不是人大代表就是政協委員，關鳳鳴今後再想把人大玩轉，幾乎是不可能了。
裘學敏如此歹毒的陰謀竟然在無風無浪的情況下，好像談論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說了出來。
當然裘學敏自己絕不能給關鳳鳴說。裘學敏自己給關鳳鳴說肯定會引起關鳳鳴的懷疑，如果假以王清華之口，關鳳鳴就不會懷疑了。關鳳鳴是信任王清華的，可以說跟王清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
然而裘學敏也清楚，要想讓王清華去找關鳳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他必須把王清華逼在一個兩難的境地。現在他已經做到了。你王清華不是想做出頭鳥，想給蘭新天解決棘手問題，想給那些老百姓辦事實嗎，那好，給你兩條路做選擇，一條是找市工商聯，讓關鳳鳴給你想辦法；一條是找你丈母娘吳菊仙，讓吳菊仙直接出錢。這兩條路，無論你王清華選擇哪一條，對我裘學敏都是有利的。要麼讓關鳳鳴把市裡的富豪得罪完，要麼把你王清華陷入跟蘭家更加尷尬的境地。
從這一點來看，裘學敏並不是一個好應付的角色。裘學敏的拳腳已經打出來了，現在就看王清華如何接招了。
王清華接過裘學敏的雪茄，點上抽了一口，沒有接裘學敏的話，一轉話題道：「裘市長，不知道今天蘭市長有沒有找過你？」
裘學敏抬頭看了下王清華，不知道王清華突然問起蘭新天是什麼意思，就避實就虛道，「有什麼事兒嗎？」
王清華笑了笑道：「沒什麼事兒，蘭市長今天下午給我說，清水鎮那些受災的老百姓正準備鬧事，覺得我在清水鎮呆過，希望我能給他拿拿注意。不過你知道，我的閱歷和工作能力，對於處理這麼重大群訪事件也沒有什麼經驗，所以我就讓他去找你了。」
王清華讓蘭新天去找裘學敏，讓蘭新天敲打敲打裘學敏，蘭新天卻沒有去。蘭新天本身性格有些懦弱，他害怕面對裘學敏。裘學敏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會讓蘭新天產生一種難以承受的壓力。
「你說什麼？」聽到群訪兩個字，裘學敏一下敏感起來了，「你說清水鎮的老百姓要群訪？可是我今天剛剛去過信訪局，信訪局的同志並沒有接到清水鎮方面的問題啊。不會誰在下面造謠生事，蘭市長就信以為真了吧。」
王清華知道這是裘學敏的軟肋所在。群體上訪對一個市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他對x市官場可能引起震動，並不亞於小王莊水庫潰壩事故。關鍵問題是，現在對官員的考核中，社會穩定已經擺在了一票否決的位置。一個市一旦出現群體上訪事件，該市一把手、二把手年底肯定不能評優評先了。更何況裘學敏現在還在代理解決。一旦發生群訪事件，裘學敏這個市長就算是當到頭了。
「這個……我並不是特別清楚。」王清華見裘學敏上鉤了，就故意將話說的很含糊。如果王清華擲地有聲，清清楚楚告訴裘學敏，以裘學敏的奸猾，肯定會引起懷疑。一旦模糊處理，不僅能推卸掉自己身上的責任，還能讓裘學敏更加憂心忡忡，「具體情況，還要問問蘭市長。」
裘學敏馬上顯得有些不安了。不過裘學敏還是將自己的慌亂掩飾了起來。只是在他的沉默中，隱隱能感覺出內心的不快。
這時，裘媽媽的飯菜已經準備好了，過來叫王清華一塊吃飯。裘學敏已經吃過了，所以沒有上桌子。裘大少爺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看了一下王清華，跟王清華一塊走進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