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學敏（4）
王清華想不到，當天下午裘學敏就讓辦公室的人過來叫自己，說有些事情想跟自己商量商量。
按理說，裘學敏的辦公室跟自己的辦公室就在一個樓層裡，而且中間只隔著一個裘學敏秘書的辦公室，裘學敏可以說抬腿就過來了。再不然也可以讓自己的秘書過來叫自己。裘學敏卻要繞一個大圈子，把電話打到市委辦公室，再讓市委辦公室給自己傳達。雖說這種程序沒有什麼錯，但是裘學敏的這種做法，明顯是告訴王清華：我裘學敏是市長，你王清華是副市長，我們之間應該保持一定的距離，而且在今後的工作中，你必須服從我的調遣。
「好了，我知道了！」王清華抬頭對前來傳話的原和平說道。
原和平磨蹭了一會並沒有馬上走。王清華就問：「你還有什麼事兒嗎？」
原和平嬉笑一聲道：「王市長，陞官了，架子也大了啊。連個座兒都不給啊？」
在市委機關，恐怕只有這麼原和平這麼一個神仙敢在市領導跟前這麼磨嘰了。王清華笑了笑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請坐吧。」接著又親自給原和平倒了一杯水，放在原和平跟前。原和平自然受寵若驚，急忙站起來雙手接了起來。
「王市長，」原和平滿臉堆笑道：「你就不問問我，裘市長叫你有什麼事兒嗎？」
王清華略微怔了一下道：「裘市長叫我有什麼事兒，我過去不就知道了嗎。為什麼要問你呢？難道你知道？」
原和平就拿捏了一下道：「王市長，我老原好歹在市委也混十來二十年了，什麼事兒能瞞過我這雙眼睛。」
王清華沒有說話，等原和平繼續往下說。王清華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絕不能急的跟猴兒一樣追問，一旦追問就等於授人以柄，原和平以後會更加囂張。但是他也想聽聽原和平到底能說出個什麼道道來。
原和平見王清華不說話，就迫不及待道：「你昨天是不是給蘭副市長要了一套房子？」
王清華點了點頭，還是沒有說話，但是也想不到這種事情會傳的這麼快，而這種事情，王光祿當然不會打著喇叭吆喝去，只是王光祿所托非人，才會傳出去。
原和平馬上道：「這就對了。裘市長叫你，就是為了這事。要不然他也不會專門打電話讓我叫你。另外，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裘市長的臉色好像不大好看。」原和平說完，將王清華給自己倒的茶水一飲而盡道：「市長倒的水就是不一樣！」嬉笑了兩聲轉身離開。
原和平雖說還跟王清華嘻嘻哈哈的，但已經明顯表現的非常謹慎了。看來副市長，跟常務副市長，兩者之間還是有一定的區別的。
原和平的話，王清華並沒有在意。裘學敏就是臉色再不好看，也不會傻到訓斥自己的份上。
王清華走進裘學敏的辦公室，裘學敏正訓一個人，好像是城管委主任劉建民。劉建民站在裘學敏的辦公桌前，好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見王清華進來，裘學敏對王清華笑了笑，示意王清華坐下等一會。
「我說你們城建局怎麼搞的？啊？老百姓告狀都告到我這裡來了。你難道還要我這個市長整天跟在你們屁股後面監督你們工作嗎？」
裘學敏的火氣很大，說話毫不留情，城建局長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一層細汗，不時用衣袖擦一把，卻始終沒敢說一句話。
「我早就給你們說過了，搞好城市時常秩序必須首先考慮老百姓的利益，我們要因勢利導，讓那些小商小販集中經營，這樣做不僅給那些城市下崗職工提供了再就業的機會，還能美化我們的城市環境。而你們呢？就是不聽，非要把矛盾激化了，送到這裡。」
裘學敏開始給城建局局長講道理，講的一套一套的，都是即為了城市環境美化、亮化、淨化，又為了下崗職工和老百姓服務的話題。
城建局局長站在那裡，大氣不敢出，連連點頭稱是。
「是、是、是，對、對、對，好、好、好，行、行、行，你到底是城建局局長，還是磕頭蟲？啊？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把市民的利益，特別是下崗職工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你就只當我說的話是耳旁風，根本沒往心裡去。」
裘學敏說的厲害難聽了，劉建民就小聲辯解了道：「其實我一直在教育下面的人……」
「教育個屁，」
劉建民的話剛出口，裘學敏馬上把劉建民給硬生生地頂了回去，劉建民再也不敢吭氣了。
「我問你，為什麼要僱傭那麼多臨時工？誰批准你僱傭那麼多臨時工了？我是讓你去管理城市的，不是讓你成立黑道勢力，動不動就打老百姓的。這是法制社會，如果我所記不錯的話，你應該也是法律專業畢業的大學生，你怎麼就連一點基本的法律常識都不懂呢？」
「那些臨時工不是……」
「不是什麼？不是什麼？你倒是給我說啊？噢，對了，是你用來頂缸的是不是？你一位你耍這點小聰明，老百姓就看不出來了。你還當這是剛剛改革開放那陣子啊？啊？」
「可是市政府根本就不給我們經費，我們也是沒辦法了。要不然……」
「你說什麼？市政府沒有給你們經費？」裘學敏一下子從桌子後面站了起來：「你劉建民說話有沒有個把門的。市政府什麼時候沒有給你們經費了。你別忘了，財政這一塊可一直歸我管。按照市裡的財政預算，你們城管委每年的經費是四百五十八萬，這還不算車輛費，垃圾清理費，職工補貼，崗位津貼等等這些經費，要一塊算了，估計起碼應該在五百萬元以上。五百萬元啊，劉建民同志，五百萬相當於咱們市一個中小型企業全年繳納的地稅。你還要怎麼樣？市裡哪一個單位有你們的經費多了？你倒是給我說說？」
「那些錢不是大部分都讓市委市政府截留了嗎？到我們手裡的連個零頭都沒有了。這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了？啊？劉建民，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們城管委的經費什麼時候給我裘學敏交過一毛一分？你不要在這裡血口噴人？」
「這是李市長手裡的事兒，你自然不知道了。我……」
「你少拿李市長在這裡說事兒。李市長現在住院昏迷了，你就推給了李市長。要是我住院昏迷了，你說不定還要把這個屎盆子扣到我的腦袋上呢？」
裘學敏的樣子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啪一拍桌子，接著道：「這件事兒，我不想跟你再多囉嗦了。你馬上回去給我把這裡面的來龍去脈寫清楚。如果有半點隱瞞和說不清楚的事情，敢有絲毫隱瞞，小心我免了你的職！」
劉建民好像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脖子一梗，瞪了裘學敏一眼轉身離開了。
劉建民離開後，王清華也不好馬上說什麼。但總感覺這裡面肯定不會這麼簡單，不能說有什麼名堂，至少不可能是因為一個老百姓來告狀，裘學敏就對一個城管委主任大發雷霆。
裘學敏沉默了一會，換了一副笑臉對王清華道：「市裡這段時間沒有人主持工作，也的確不是個事兒。我剛剛去了一趟信訪局，那裡告狀的人幾乎把信訪局的門都要擠爆了，而且大多數是衝著城管委來的。你是沒有見那個場面，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跪在那裡哭著喊著說城管委拉走了她一家人維持生命的賣菜三輪車。而且城管委的人竟然還打了她的兒媳婦。我剛才問起劉建民，劉建民竟然說那是個臨時工，回去馬上開除。這不明擺著是搪塞嗎。」
王清華想起自己在檢察院工作的時候，也曾經碰到過這種情況，自己當時狠狠地教訓了一下那幾個城管，事後倒也沒有深究，聽裘學敏這麼一說，心裡也覺得完全有這種可能。
「城管這塊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王清華接了話道，「現在城管這塊民憤相當大。社會各界也已經開始關注這個問題了。」
說到這裡，王清華想緩和一下氣氛，就道：「我前些天在往上看了一個帖子，如果我國的城管早出生幾十年，我國也不會受到日本的侵略了。只要把那些城管全部派出去，就能把小日本滅了。」
裘學敏笑了笑道：「發這個帖子的人，太抬舉他們了。讓我看，如果生在戰爭年代，這些城管估計都成了日本人的保安團和憲兵隊了。」
裘學敏說完，兩個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裘學敏一轉話題道：「我叫你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說一下蘭新天的住房問題，不想讓城管委的事兒纏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
裘學敏說著，給王清華倒了一杯水，放在王清華面前，接著道：「蘭新天同志的住房問題，王光祿同志已經給我說過了。你的做法非常好。我本來也早給蘭新天同志解決住房問題了，一直想給李市長匯報，可一直沒有機會。你給解決了，我就不用操心了。你能把自己的房子讓出來，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你啊。」
裘學敏的聲音讓王清華感覺越來越可疑了。只是一時不敢斷定，也沒有辦法斷定。畢竟是一件沒有事實依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