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風停（4）
半年前的事情，在歷史的長河中算不得什麼，但是對於王清華而言，已經是能算的上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而且王清華也希望，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徹底的爛掉，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跡。
王清華想了想，非常鄭重說道：「關主任、蘭書記，過去的事情，我實在不想提起了。無論我的檔案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個人的意思都希望能去溝水鎮任職。哪怕繼續當武裝部部長，我也沒什麼意見。」
王清華的話，把蘭滄海和關鳳鳴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氣氛馬上緊張了起來，蘭滄海的辦公室馬上靜的到了往地上掉一根針都能聽清楚的程度。
沉默了一會，蘭滄海開口道：「清華，你心裡是不是有什麼想法。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不要憋在心裡。儘管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整個形勢對你十分不利，我們黨內也存在一些不好的現象，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大局勢還是非常明朗的，那些不好的現象只是暫時的問題。終有一天是會得到徹底解決的。你要對我們這個政府，我們這個黨有信心。我們是不會容忍那些不好的現象一直在我們這個政黨中破環我們的形象的。」
這種漂亮話誰都會說，什麼大局很好，**只是個別現象，政策倒向一直對我們是有利的，我們這個黨不是個別人的黨，我們的權利是人民賦予的，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等等等等。這些話，王清華感覺自己的耳朵裡聽的都快生了老繭了，可是一遇到實際問題，自己總會莫名其妙地碰上那些個別現象，個別人，個別事情，這真真是奇了怪了，就是自己想繞都繞不去。既然如此還能說是個別現象嗎？
「我沒有什麼想法。我自我感覺還不夠資格擔任這個副市長。」王清華在蘭滄海神情嚴肅的臉上掃視了一下。
什麼不夠資格，老子是實在看不慣這種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了。小王莊三百多條人命，重型機械廠四百餘畝國家財產，如果這些事情都是小事，都能作為官場上交易的籌碼的話，那麼老百姓的日子乾脆就別過了。一個連起碼的公信都沒有的政黨還有什麼資格空談富國強民呢？如果說譚明月的問題現在不明瞭，那麼裘學敏呢？難道是李高矚自己造假，自己把自己關在鐵路派出所，然後再找一個毫不相干的年輕人，來個巧合，將他救出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只能說明，李高矚吃飽了沒事幹，撐的。
王清華在肚中暗罵，這些天窩在心裡的牢騷，在那一刻，也只能在自己心裡得到了一個並不徹底的宣洩。
此時蘭滄海也能隱約感覺出來，王清華的檔案的卻存在問題。不過檔案造假的事情，時下並不為怪，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有時候為了解決幹部親屬的工作問題，也會做一個學歷等跟實際情況並不符合的檔案。這已經成為一種潛規則，沒有會深究。但是畢竟不符合政策，一旦拿出來被人當回事來說，問題就比較嚴重了。人家可以說你冒充國家公職人員。然而王清華的檔案，本身的問題並不在這裡，而是王清華之外並沒有擔任過任何國家公職人員。就算了馬上進了公務員行列，也就是一般科員。而李高矚直接給王清華就提了一個副科級幹部，鄉鎮武裝部部長。這中間還差在兩個級別，副股和正股級。
如果說，從副科直接提拔成副處，或者甚至是從正股直接提拔成正處，這種跳躍式的提拔，也沒有什麼問題。儘管行政級別是一級一級往上走，但也並非完全不允許有例外。對於一些工作能力強、表現突出的幹部，是允許跳級提拔的。當然這種破格提拔的水分就不可而知了。不過但凡是破格提拔的，大多有這麼幾種情況，一是為了平衡領導之間的關係，讓每個人都能在幹部任免中分一杯羹，二是上層領導壓下來的任務不得不破格提拔，三是權錢交易的結果，當然也不乏真正有才華有能力的幹部，被破格提拔的可能，比如說現任市長李高矚就是省委王大成書記樹立的一個典型。只是這種情況少之又少，十年也難得一遇。
但是要把一個剛剛招錄進來的公務員，直接提拔成副科級幹部，卻不符合政策的要求。因為，人家可以說你招錄進來的人，還沒有工作，也沒有任何工作表現，更沒有什麼特殊貢獻，憑什麼就從一個什麼也不是科員，提拔成副科級幹部呢？而在王清華的工作履歷表中，有一個半年時限的基層工作經歷，這個經歷很顯然是假的。所以譚明月等人才一直能抓住這個把柄，拿檔案的問題說事。
這個事情，當時是嚴秘書在李高矚的授意下完成的，王清華並沒有參與，也具體不知情。是後來譚明月提起檔案的問題的時候，王清華才到市委幹部檔案科查了一下。王清華去的時候檔案已經被譚明月調走了，王清華就讓老胡私下打聽了一下，才獲知這個情況。
見王清華的態度堅決，關鳳鳴只好道：「不管你的檔案到底有沒有問題，現在咱們暫時先不談論這個問題。我剛才和蘭書記交換了一下意見，都希望你能繼續留在咱們x市，繼續擔任副市長的職務。一是因為目前x市的情況還比較複雜，雖然抓出了一批**分子，但總體來講無論是幹部隊伍，還是社會治安、經濟發展，都不是非常穩定，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年輕人主持工作。這二嗎，當然，還是剛才我說的意思，把你下放到鄉鎮上，是對人才的一種浪費。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的意見。蘭書記，你說呢？」關鳳鳴說完，詢問了一下蘭滄海。
蘭滄海點了點頭道：「關主任說的很有道理。我再做一點補充。作為年輕人，應該知難而上，而不是知難而退。不要看到一點不好的東西，就對政府，甚至對我們這個政黨徹底失望。另外，既然你知道我們現在存在哪些問題，你為什麼不改變他呢？你們年輕人中不是流行這麼一個對人檔次的劃分嗎，一檔人改變環境，二等人適應環境，三檔人既不能改變環境，也無法適應環境。我相信，你是一檔人，也願意把自己打造成一個一檔人。我對你是有信心的。要不然，我想蘭英也不會看上你嗎。」
蘭滄海說的很激動，到最後又提了一下自己的女兒蘭英。毫無疑問的是，蘭滄海對這個未來女婿還是比較滿意的。
關鳳鳴在一旁就拿蘭滄海打趣道：「蘭書記這是不是在給自己培養接班人啊？」
蘭滄海笑了笑，沒有接關鳳鳴的話，繼續對王清華道：「這樣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無論你是去是留，我想你都應該去看看蘭英吧。這些天蘭英見不到你，也不好意思給你打電話，可是有些茶飯不思啊。」蘭滄海說完哈哈笑了幾聲。
蘭滄海的話倒是提醒王清華。馬上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無論結果如何，都應該見一見蘭英。
王清華正要起身離開，蘭滄海又將王清華叫住了，說：「這樣吧，你現在雖然還沒有被免職，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在機關裡叫車，也很不方便，不如我叫司機送你過去。」王清華急忙道：「不用了，也沒有多大一截路。」
從市委大樓到蘭滄海家裡，總共也就不到一千米的距離，繞個彎兒就到了。前段時間，蘭滄海將自己的車照顧了李高矚，現在李高矚住院了，車就又閒了下來。
出了市委大樓，王清華先給蘭英打了一個電話，確保蘭英到底在不在家。不想接電話的不是蘭英，而是蘭英的母親吳菊仙。
「喂，你好，哪位？」吳菊仙總是顯得非常沖忙，說話也是習慣性地用短句。
王清華一下子就聽出了吳菊仙的聲音，本想掛斷電話，又想起蘭滄海的殷切囑咐，只好硬著頭皮道：「你好，阿姨，我是清華，蘭英在家嗎？」
「清華啊，你找蘭英有事啊，她在家。我馬上給你叫她接電話。」吳菊仙好像也非常喜歡王清華，一聽是王清華的電話，聲音中也明顯帶了喜悅之色。
「謝謝你啊，阿姨。」王清華很客氣道。
「不用客氣，叫媽就行了。」電話裡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蘭英。蘭英很調皮，口氣硬硬的。
「就媽可以，你這個年齡的媽應該孩子奶孩子吧。現在孩子要吃奶。你應該盡一盡當媽的義務吧。」王清華直接頂了蘭英一句。
雖然吳菊仙將電話交給了女兒，卻站在旁邊沒有走。蘭英讓王清華叫媽的時候，吳菊仙就親暱地在女兒額頭上戳了一下。不想王清華下面的話，馬上讓吳菊仙也有種面紅耳臊，就責怪蘭英說話沒分寸，讓人家佔了便宜。
蘭英就將母親推到一邊，臉上也是紅紅的，心中卻像，奶就奶，又不是沒有奶過，隨一副無所謂的道：「好吧，你過來。」言外之意就是讓王清華過來，奶一番這個大孩子也沒什麼關係。
吳菊仙就在旁邊道：「現在的孩子，怎麼都這樣啊。」
蘭英責怪母親道：「人家都多大了，你還管。」
吳菊仙也不想惹自己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生氣，就穿了外套，換了鞋道：「好吧，我不管你了。你就在家裡瘋吧。不過我可警告你，不要太過分了。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蘭英就催母親趕緊走，說：「什麼瘋不瘋的，你都想哪兒去了。」臉上卻是一副陽光燦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