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冰山（3）
正月初七吳豪強就從老家趕了過來。吳豪強給王清華打電話的時候，王清華正在老胡家裡吃老胡老婆親手包的三鮮餡兒餃子。老胡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王清華總覺得自己有些虧欠老胡。而且還因為自己的事兒，老胡老家搭進去了兩個年輕人的性命。老胡老婆一直在一熱情地旁勸王清華多吃點。老胡卻跟沒事人一樣，一個接一根地抽煙，把一個本來就不大客廳抽的煙霧繚繞。
「胡科長，你放心，你的事兒包在我身上。就是捨得我這個副市長不幹了，我也一定把你的事兒擺平。」王清華一邊吃餃子，一邊信誓旦旦地給老胡承諾。
「叫我說，還是算了吧。你就別再為我的事兒操心了。你還是先把自己的事兒處理好再說。現在你正處在風口浪尖上，你的一舉一動不僅會受到譚明月他們的關注，也會受到全市老百姓的關注。」
老胡突然給王清華來了這麼一句，讓王清華有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什麼事兒，你說清楚。我可不想跟你在這兒打啞謎。」王清華順著碗沿嘶嘍一聲，往嘴裡吸了一口老胡老婆剛端上來的熱湯，沖了沖嘴裡的餃子，又夾了一個囫圇放在嘴裡開始大嚼起來。
老胡老婆包的餃子真的很不錯，每次來老胡家吃餃子，吃完之後，無論吃多少，總會留下一些遺憾——沒吃夠。
「你真不知道，還是在這裡跟我打哈哈？」老胡還算摸王清華的脾氣，知道王清華的毛病。
「正忙著吃餃子呢，哪兒有功夫跟你打哈哈。是不是譚明月他們又抓了我什麼小辮子了？」王清華放下筷子，問道。
「何止呢？」老胡將手中的煙屁股在煙灰缸中揉滅，重新點了一根，「你前兩天是不是跟衛生局長和市直醫院院長去過八仙樓？」
王清華馬上一愣：「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老胡站起來道：「這事市委市政府裡都已經傳遍了，你還蒙在鼓裡。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說你沒事跟衛生局局長和市直醫院的院長吃什麼飯呢？衛生局那老范是出了名的油子，你招惹他幹什麼？」老胡的話雖不好聽，但語重心長，似有恨鐵不成鋼的架勢，「現在倒好，案子還沒有查出個一二三，緋聞先出了一大堆。」
「緋聞？」王清華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什麼緋聞？」
「還能是什麼緋聞，」老胡重新坐下來，抬頭看著王清華，「還不是你跟唐氏集團唐小姐的緋聞。現在外面都傳瘋了，說你為了幫唐小姐奪回唐氏集團的財產，連她的後媽都關了起來。謠言估計還沒有傳到羅榮天的耳朵裡。要是傳傳到羅榮天的耳朵裡，就有你好看了。不過相信時間也不會太長了。咱們的譚副省長，就是打窟窿挖洞，也不會不將這樣的『好消息』告知羅委員的。」
王清華想不到一場名副其實的官場鬥，正在無聲無息地向自己逼近。
「范局長，草！」王清華放下筷子狠狠地罵了一聲。
就在這時吳豪強的電話打了過來，說自己在火車站，讓王清華弄輛車過去接一下他，讓他也拉風一次。王清華本來一聽吳豪強回來了，還挺高興。又聽吳豪強說要自己用車接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多大點事啊。
王清華就沒好氣道：「滿大街出租車，你隨便搭一輛不就完了嗎。回頭我給你報銷。」王清華說著就要掛電話。
吳豪強在電話那頭急忙道：「王大市長，你想清楚了，可不是我要你用車接我。」吳豪強的話裡明顯帶著不滿。
「那是誰啊？」
「棗花！過年的時候我把棗花帶回家了。」吳豪強的聲音馬上又低了下去，好像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
「草，你小子動作夠快的。」王清華隱隱有些醋意。不過像棗花這樣的姑娘也的確不適合自己，更何況之前和吳豪強也有君子協定。
「ok，你等著。我馬上過去。」王清華如果再推托不去，那就有些太不給吳豪強面子了。
正要起身，王清華忽然想起了錢坤，心想讓錢坤去接人也是一樣，而且錢坤家裡什麼車沒有，不是更讓吳豪強拉風嗎。說著給錢坤打了一個電話，讓錢坤開最好的車去火車站接吳豪強。
剛跟老胡談了半截的事情，被吳豪強這麼一打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還是老胡先開口道：「清華，你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凡事都要小心。不要弄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羅榮天現在正在用你呢，所以才會處處護著你。一旦案子了結了呢，他還會像現在這樣護著你嗎？到時候恐怕他會新帳老賬跟你一塊算。更何況，他是中紀委的人，不會長久呆在x市。」
王清華笑了笑道：「羅榮天還不至於過河拆橋吧。你是不是說的有點太玄乎了。」
老胡眼睛一瞪，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我給你說的你還別不相信。不是我說的玄乎。你自己想想，案子瞭解了之後。你在市裡肯定要得罪一大片人，而且這些人中，有好多人是不能判刑定罪的。這些人會怎麼看你？你斷了他們的財路，還騷了他們的臉皮，他們對你肯定是恨之入骨，恨不能將你生吞活剮。你想他們會讓你好過嗎。別說是以後，就是現在，要不是大家知道你有一身硬功夫，輕易不敢動你，你還不知道挨多少打了呢。」
老胡的話，讓王清華一下子愣住了，細細琢磨，自己這段時間得罪的人的確不少了。為了把這個案子弄個水落石出，自己幾乎把市委常委都要得罪光了。
王清華想了想，覺得老胡的話也很有道理，就謙虛地問道：「胡科長，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老胡見王清華服軟了，臉上也有了光彩，一直以來王清華從來沒有這麼謙虛地跟他說過話。王清華的能力雖然讓他佩服，但是總覺王清華一直這樣闖下去，肯定會出事。
老胡低頭思索了一會道：「你現在最好給今後留一條後路，要不然你將退無可退。」
王清華問：「什麼後路？」
老胡道：「你現在能給自己的留後路有三條，但是無論你選擇這三條後路中的哪一條，你都必須離開x市。第一條，想辦法讓羅榮天把你調到中央。這條路，我覺得可行性不大。因為你現在已經是副廳級幹部，而且是個副市長，把你調到中央，在人事安排上會非常尷尬。安排一個實職，你的資歷不夠，不安排實職，你又是從實職上上去的，而且是有功之臣。所以這一條路恐怕行不通。」
王清華真想頂老胡一句：既然行不通你說它幹嘛。想了想還是算了，畢竟現在老胡是自己的高參。得罪老胡等於搬石頭紮自己的腳。
老胡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再一條路就是你主動退下來。」
老胡說的很輕鬆，王清華卻覺得不那麼輕鬆。退下來？退到哪兒去？回師範學校繼續讀書嗎？如果讓自己得罪的那些頭頭腦腦們知道，不把自己往死地整才怪。
「胡科長，這條路是不是也不可行啊？」王清華沒等老胡下面的分析，就直接反駁了一句。
「你等我把話說完嗎。」老胡有些不高興了，「我剛才不是已經給你說了嗎，這三條路，無論你選擇哪一條，都必須離開x市。所以，當案子瞭解了之後，你即便是退下來，也絕不能在x市待下去了。最好能讓羅榮天在首都給你活動一個學校，繼續上你的學。」
「什麼？繼續上學？」王清華真不知道老胡怎麼能想出這種餿主意。現在找個工作多難找。自己好不容易混了個公務員，而且大半年的功夫，就混到了副市長的位置。這種千古難有的機會，讓自己的放棄，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王清華老大不情願地搖了搖頭，道：「胡科長，你還是再說說你的第三條路吧。」
老胡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會選擇這條路。」
知道我不會選擇，那你說個什麼勁。王清華肚中暗罵，嘴裡卻只能以請教的口吻問：「難道就沒有一個折中的辦法嗎？」
老胡慢悠悠道：「這就是我要給你說的第三條路了。我的建議，等這次調查工作結束之後，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請求羅榮天給你來個降職處分。也就是讓你回到縣裡，或者乾脆回鄉鎮，繼續幹你的老本行。這樣以來，你即保住了公務員的身份，也能給某些人一個心理上的平衡。當然，即便是回鄉鎮，也不能繼續在x市呆了，最好到別的市，或者別的省去。即便是你得罪過的人想報復，也會因為鞭長莫及而不了了之了。」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對於這個副市長，王清華本來就是瞎混來的，而且主要工作還是協助羅榮天調查案子，行政工作幾乎從未染指，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從這個位置上下來，到鄉鎮工作也總算保住了飯碗。
出息！自己就這點出息，時刻不忘自己的飯碗。可仔細想想，也不能全怪自己，誰讓現在工作如此難找呢？公務員都已經升級為金領人事了。自己不端這個飯碗端，還端什麼飯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