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交鋒（6）
會議室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蘭滄海這隻老虎馬上就要出山了。所以蘭滄海講話的時候，下面依然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蘭滄海喊完常委會開始之後，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兩聲，下面依然沒有反映。
蘭滄海馬上接著大聲道：「這是市委常委擴大會，不是菜市場。」這一嗓子出來，下面馬上安靜了不少，就連往常總是嘻嘻哈哈的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原和平都為之一震。
「我看我們x市的紀律作風已經到了不整不行的地步了，」蘭滄海在會場環視了一圈，「今天到會的不是市委常委，就是市裡和各區重要的只能部門，連我們這些常委們，這些重要部門的幹部開個會都是這個樣子，那我們以後的工作還怎麼搞？啊？」
「你們連我這個市委書記都不放在眼裡，你們眼裡還有誰呢？你們眼裡還有老百姓嗎？還能指望你們能為老百姓辦事實、辦大事嗎？讓我看，我們某些幹部在這個位置上呆的時間長了，產生了疲沓心理、安逸心理，甚至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理，以為我們黨的幹部政策就是只能上不能下，像這樣的幹部已經不適合繼續在自己的崗位上幹下去了。既然這樣，那就從這個位置上下來嘛。」蘭滄海的話鋒越來越強硬。
蘭滄海的話不僅讓下面坐的幹部感到震驚，就連上面坐的常委們心裡也開始犯嘀咕，不知情的已經開始在心裡犯嘀咕，認為蘭滄海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往常市委常委會基本都是王光祿、裘學敏等人發言，蘭滄海只是坐在中間的佛爺。
譚明月也想不到蘭滄海今天會有這麼大的火氣。不過譚明月認為，蘭滄海的火氣可能是在給自己難堪。因為自己剛才給蘭滄海說話的時候，無形中訓斥了蘭滄海。
蘭滄海接著道：「中紀委馬上就要到我們市檢查工作了，大概就是下週一吧。中紀委為什麼要到我們x市檢查工作？我不說大家心裡恐怕也非常清楚。」
說到這裡蘭滄海話鋒忽然一轉道：「這些年，儘管我們市在改革發展中取得了巨大的成績，各項經濟指標也從原先的全省倒數一，擠進了全省前三的行列，城市建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城市面積比以前幾乎翻了兩番，取得如此大的成績，跟我們在坐每一位幹部的辛勤努力是分不開的。但是在改革和發展中，我們存在的問題依然不少，特別是某些幹部經受不起金錢的誘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或者是拿了人家一點，或者是收了人家一點，再或者是吃了人家一些，說起話來，辦起事來就把黨性忘得一乾二淨了，就不講原則了。這樣的幹部，在我們x市，叫我看，為數還不少。而我們在對幹部的廉政建設中，還做的遠遠不夠，有時甚至明明知道我們的幹部犯了錯，依然在包庇我們的幹部。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不僅僅會害了我們的幹部，同時也會害了我們這個黨，我們這個國家。因此我認為，這次中紀委對我們x市的檢查還是非常正確的，非常及時的。」
蘭滄海的話雖然沒有離開中紀委檢查這個主題，但是在譚明月看來，蘭滄海的話已經有些跑題了。按照他的意思，今天這個會不是說什麼廉政建設問題的，而是要說如何應對中紀委檢查的，要給下面的打好招呼，讓下面的人按照市委的意思按部就班地接受中紀委的檢查。
而蘭滄海這一番話，已經把主題引到了廉政建設上面去了。這讓譚明月非常惱火，譚明月此時幾乎產生了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他一直認為蘭滄海即便是不跟自己一條心，也不會反對自己。而今天蘭滄海的做法已經非常明確地違背了他的意思。在市委常委誇大會議，這麼重要的會議上給自己難堪，讓自己下不來台。
所以蘭滄海講話的時候，譚明月的臉色變得非常難堪，蘭滄海講完之後，譚明月沉默了一會，看著下面的會場。會場中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他自己在x市擔任市長的時候提拔的幹部。譚明月的目光沒巡視到一個人的臉上，馬上會得到那個人一臉的微笑。這多少讓譚明月找回了一點面子。
譚明月接過蘭滄海的話題道：「同志們，剛才蘭書記說的非常有道理，我完全贊同。廉政建設是我們當前工作中的一個中心任務，這一點王大成書記在省委常委會上也多次強調過，他要求我們所有的黨員幹部，一定要把廉政建設這根繩繃緊，隨時準備跟各類**現象做鬥爭。因此在我們黨內，廉政建設我們必須常抓不懈。」
譚明月說到這裡，往下面巡視了一圈，也許是下面幹部對譚明月的這番話不理解，也許是大家已經習慣了聽大話套話，總之大家臉上都是一臉的茫然。
譚明月笑了笑接著道：「當然了，廉政建設固然要抓，但經濟建設我們絕不能放鬆。經濟建設這個中心，我們必須堅決地貫徹落實。然而在經濟建設中，就難免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有些是人為因素造成的，但很大一部分是歷史原因造成的，是我們無法逆轉的。這個現實我們必須接受。」
大家都清楚，譚明月要進入正題了。譚明月停下來喝了一口水，杯子裡的水馬上空了。市委辦副主任原和平就站在主席台的一側，目睹了這一現實，急忙拿起暖水瓶，悄無聲息地走到譚明月前面，拿過譚明月的水杯，彎下身子將譚明月的水杯填滿，重新放到譚明月的前面。這一切做的乾淨利落，對譚明月的講話沒有產生絲毫的影響，好像水憑空進了譚明月的水杯一樣。
王清華坐在主席台第二排目睹了原和平這一套動作，心中不禁產生了幾分敬佩，同時也看了一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站在側門口的老胡。從年齡上看，老胡比原和平至少要大十歲以上，而同樣是辦公室副主任，老胡就沒有這個眼色。這也就難怪老胡不得志了。
譚明月接著道：「對於這次中紀委的檢查工作，我們必須把握住一個中心，那就是實事求是、密切配合。對於要查到的部門和單位，我們必須實事求是地匯報我們的工作情況，對於沒有查到的部門和單位必須密切配合，特別是市紀委、市檢察院、市公安局、市法院，必須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做到人家要什麼，我們就能拿出什麼，不留漏洞，沒有死角。爭取給中紀委檢查組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另外我要強調的一點就是，正如蘭書記所言，這次中紀委到我們x市檢查工作，也是對我們x市全體幹部隊伍是否團結的一次大考驗。我們絕不能因為平時工作中有些過節，或者存在某些私人恩怨，就借這次中紀委的檢查胡亂告黑狀。我在這裡給大家明確一點，誰要是在這次中紀委的檢查中告黑狀，我就撤誰的職。我的意思，同時也是省委王大成書記的意思。」
「王大成書記身患重病，在首都療養也不忘給我們x市全體黨員幹部提這個醒，打這個招呼。王書記可以說是用心良苦啊。我以前說過的話，現在依然不變，為我們市建設做過貢獻，立過功勞的幹部，我們一定要保護。」
譚明月開始大談特談幹部保護的意義和重要性。談了將近半個小時。他現在必須把這種思維灌輸到主席台上，包括下面坐著的每一位幹部的腦海中，以確保萬無一失。
李高矚一直在旁邊坐著，低著頭一言不發，好像今天這個會跟他沒有絲毫的關係一樣。譚明月說完了，蘭滄海作為會議主持，給李高矚遞了個眼色，意思是問李高矚要不要說兩句。李高矚卻搖了搖頭。
倒是政法委書記王光祿，接了譚明月的講話內容又說了一大堆，不過大部分內容都是在重複譚明月說過的話。今天這個會，本該紀委書記尉善才有所表態，尉善才也只簡短說了兩句官面上的話就結束了，而且講話的內容也只涉及到了如何接待好中紀委的層面。譚明月就有些不高興了，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尉書記，你這個紀委書記，可不是接待書記啊。」尉善才聽完也只是笑笑。
對於尉善才而言，今天這個會議，還真不是自己發言的地方。譚明月和蘭滄海兩個人在開會之前已經形成了水火之勢，他誰也不想得罪，只好胡亂應酬一下了事。
這個時候，大家的目光就聚焦到關鳳鳴這個大炮筒身上了。譚明月講話的時候，關鳳鳴不時冷笑了一下，誰都能看出來，他對譚明月的講話不滿。而關鳳鳴也是譚明月最不願意讓發言的人。所以尉善才說完之後，譚明月已經有了結束會議的意思。
然而關鳳鳴最終還是開口了。關鳳鳴一開口，就讓譚明月非常惱火。
關鳳鳴道：「今天這個會議本來我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因為在上一次市委常委會上，我已經被我們譚副省長撤了職，罷了官。」關鳳鳴說到這裡，略微停頓了一下，大家的目光又聚集到譚明月的臉上。
譚明月馬上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不過應付這種場面，譚明月還是有經驗的。譚明月對關鳳鳴笑了笑道：「關主任是我的老班長，也是咱們x市的功臣，沒有省委的指示，誰能撤了他的職呢。關主任這是在說笑了。」
關鳳鳴沒有跟譚明月繼續鬥嘴，更沒有去接譚明月的話茬，接著道：「正如蘭書記和譚副省長所言，我們x市的**問題已經嚴重到了不查不行的地步。特別是某些職權比較大的部門，幾乎已經到了猖狂的無人能管的地步。中紀委為什麼要到我們市來檢查工作，就是因為這種**現象已經成為我們x市的一種風氣，幾乎成了無官不貪。這些貪污**分子，已經把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利當成了為個人謀私立的工具。照我說這樣的幹部就應該查，就應該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安定社會，不殺就會阻擋我們經濟建設的步伐。」
關鳳鳴的話剛一出口，會場下面就亂成了一片，主席台上也開始竊竊私語。譚明月的臉色變的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