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審判（13）
蘭滄海問完之後，就一直用眼睛盯著王清華。在官場混跡這麼多年，蘭滄海的看人的眼睛還是很毒的。跟別人不同的是，蘭滄海在猜測別人心思的時候，還用了一種心理施壓的辦法。那就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他相信，如果一個人在撒謊，在他的眼神中必然是慌慌張張的。
然而今天他碰到這個人，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王清華從小就是位撒謊的高手，他撒過的慌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更要命的是，王清華從來沒有因為撒謊而感到心中有愧。所以每次撒謊，他都是一副氣定神閒，悠然自得樣子。
「蘭書記，」王清華笑了笑道：「如果我說李市長和我沒關係，你肯定不對相信，對不對？」
王清華說完用也用眼睛盯著蘭滄海。蘭滄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這種話，別說是蘭滄海，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如果王清華和李市長沒有任何關係，李市長怎麼可能，在自己都危在旦夕的情況下，還要推薦王清華單人市檢察院副檢察長。
「但是，我跟李市長確實沒有任何關係。」王清華略微停頓了一下，「你知道，在對待小王莊案子上，李市長的態度是徹查。而他這個態度，在市委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更不用說我們的譚副省長，還有你了。譚副省長一直在強調保護幹部。既然要保護幹部，當然就不能徹查了。要不然的話，這麼重大的安全事故，就是沒有什麼問題，也能查出點什麼問題來。你說對不對？」
聽了王清華的敘述，蘭滄海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震驚了。他想不到，這番話，會出在一個如此年輕後輩的口中。蘭滄海繼續點了點頭，看著王清華，示意王清華繼續。
「而您和王書記，裘副市長，還有幾乎市委常委中所有的幹部，無論是處於何種原因，都無一例外地服從譚副省長的指示。可能跟他站在一條戰線上，也就只有市人大關主任和政協鶴主席了。而這兩個人，我們都能看到，雖不能說是人微言輕，但對於查案，他們一是插不上手，二是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王清華侃侃而談，句句在理。
蘭滄海不由自主將剛才那種懷疑的眼神，換成了佩服的眼神。
「既然如此，李市長跟孤家寡人就沒有什麼區別了。再加上，他作為市委第一副書記、市長也不便具體參與整個案子的調查。而在x市，他這個新任的市長身邊也幾乎沒有什麼人。這個時候，你說他會幹什麼？」王清華忽然問道。
「拉攏人。」蘭滄海馬上接了一句。
「對，」王清華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蘭滄海的書房中徘徊了幾步，接著道：「您不愧是市委書記，您的見識太對了，就是拉攏人。他只有給自己身邊拉攏了人，才能繼續反對譚明月。」
蘭滄海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因為被一個下屬，而且是比自己小幾十歲的下屬表揚，根本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不過王清華的話，還是讓蘭滄海覺得挺受用的。
「然而，他拉攏誰呢？一邊是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一邊是市長，實力懸殊不用分析就立見分曉。他拉攏誰，誰都不會跟他。道理很簡單，因為咱們政府裡面沒有傻瓜。」王清華說著調侃了一句，不過這句調侃的話，也不傷大雅。
「這個時候，他就看到了我。我雖然也是政府的人，也不能算是傻瓜。但李市長拉攏我起碼有九成把握。首先我只是一個鄉鎮幹部，副科級幹部，今後如果想要有個好的前程，最需要的就是靠山。而能找上市長如此大的靠山，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其次，我年紀尚青，在政府工作經驗不足，說白了也就是還沒有混成老油條，使喚起來自然非常聽話。這就是李市長拉攏我的原因。」王清華說著看了一下蘭滄海。
蘭滄海指著王清華笑道：「你要算是傻瓜，恐怕咱們市裡就沒有聰明人了啊。你繼續說吧。」
王清華的分析，讓蘭滄海越來越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再加之，王清華和蘭英的特殊關係，讓蘭滄海心中也隱隱承認了這個未來女婿。
蘭滄海頓了頓心中暗想，你個老……那什麼，老子這是在騙你呢。想完看了一下蘭滄海，發現這個蘭老頭也並非一無是處，起碼現在的表情王清華覺得還算有幾分可愛，就繼續道：「蘭書記過獎了。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我剛才說的這些是李市長用的理由。」
「如果光有這些理由，當然根本不夠。要不然咱們市下轄十三個縣，鄉鎮幹部多的很，想要巴結咱們李市長的也是大有人在。真正讓李市長找我的原因，也有兩個：首先，我會一些拳腳功夫，這一點恐怕您也有所耳聞。調查案子，特別是調查小王莊的案子，肯定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這一點我就不多說了，暗藏在這起案子背後的那些人的囂張氣焰，也已經殃及到您的女兒了。如果李市長能找一位會些拳腳功夫的人，起碼一點是不怕被對方逮住，或者暗算。」
說到這裡，因為提到了蘭英，王清華看了一下蘭滄海的表情。蘭滄海看上去極度尷尬和憤慨。這種事情，無論放到誰的頭上，誰心裡都不會好受。更別說是一個堂堂市委書記了。
王清華見蘭滄海沒有說話的意思，繼續道：「當然僅有這一點，還不足以讓李市長過來找我。因為我雖然有些拳腳功夫，但是在咱們x市有拳腳功夫的人也很多，而且比我厲害的也大有人在。真正讓李市長看重的是，我在清水鎮的那半年的工作經驗。有了那半年的工作經驗，我對清水鎮的情況就會有所瞭解。而且小王莊潰壩的時候，我正好也去過現場。以上種種原因，讓我成了李市長的最佳人選。我才有機會進入檢察院工作。」
王清華說完，重新坐到椅子上，看著蘭滄海道：「我跟李市長的關係就是這些。您還有什麼問題嗎？」這句話是王清華對剛才蘭滄海不斷提問自己的回應。
王清華撒了一個謊，把自己解救李市長的事情隱瞞了下來。不過王清華也並不是完全在撒謊。起碼從李市長讓王清華到清水鎮任職，到開始讓王清華著手調查小王莊水庫潰壩案件。李市長的真正目的，跟王清華說的基本是一致的。
然而李市長為什麼要咬住小王莊水庫案不放，到現在為止還是一個迷。難道李市長真的是為民做主，想為那些死難的老百姓鳴冤嗎？恐怕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蘭滄海站起來笑道：「年輕人能把世事看的這麼清楚，真是難能可貴啊。不過，我還是想瞭解一下我女兒蘭英為什麼會被人綁架。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來來路？你能告訴我嗎？」
蘭滄海說完，轉身看著王清華，希望王清華能給他一個答案。
王清華想了想，道：「您問的這三個問題，我現在都回答不了你。也許小王莊的案子破了之後，您所需要的三個答案，自然就都會出來。」
蘭滄海馬上一愣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女兒之所以被人綁架，跟小王莊水庫潰壩案有關？」
王清華點了點頭道：「這個問題您需要去問問蘭英。也許蘭英能給出您更加準確的答案。不過我猜測，蘭英之所以被人綁架不僅僅單純第跟小王莊的水庫潰壩案有關。跟您也有一定的關係。」
「我？」蘭滄海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疑惑，「跟我有什麼關係？」
王清華笑了笑道：「這個……恐怕不需要我做過多的解釋吧。您是市委書記，對於處理這次水庫潰壩事件肯定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果您跟李市長都一致要求徹查此案，那麼就算是譚明月再橫加阻攔，也會不得不考慮你們兩個的意見。他們之所以綁架您的女兒，也許會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用您的女兒要挾你也說不定。當然，到目前為止，您的表現還是讓譚副省長非常滿意的。要不然您女兒恐怕也不會這麼完好無損的回來的。」
蘭英知道小王莊水庫潰壩事件的一些內幕，這已經是鐵定的事實。至於譚明月會不會用綁架蘭滄海的女兒要挾蘭滄海這種下三爛的手段，那就不知道了。王清華這樣說的主要目的，還是想離間蘭滄海和譚明月的關係。這樣一來，即便是蘭滄海不幫助自己，但也不會幫助譚明月，自己起碼會少一個敵人。更何況，一旦蘭滄海認為自己說的是真話，就不可能不跟譚明月對著幹。蘭英就是蘭滄海的命，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誰敢動蘭英，他肯定會跟誰去拚命，就算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也不例外。
「你是說，是譚省長派人綁架了我的女兒？」蘭滄海一臉震驚地問道。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譚明月真的派人綁架了蘭英，那麼最起碼能說明兩個問題，第一譚明月跟小王莊水庫潰壩案有關；第二譚明月的行為帶有明顯的黑/社會性質。那麼自己再跟著譚明月，其後果肯定是身敗名裂。
「哈哈哈……」王清華大笑道，「這個我可不敢說。譚副省長綁架您的女兒，說出去誰會相信呢？不過有些人我還是勸您防著點為好。您也知道，中紀委馬上就要下來調查小王莊的案子了，萬一要是站錯了隊，恐怕就不好收場了。」
王清華再一次將蘭滄海的思緒推向了風口浪尖，讓蘭滄海自己做出繼續跳水，還是上岸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