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對決（12）
譚明月聽完，臉上露出一絲讓人不易覺察的冷冰冰的笑容。譚明月是個非常陰沉的人，陰沉的已經達到了陰鷙的地步。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難以捉摸，如果再往前推兩三年，譚明月還是x市市長的時候，譚明月無論在任何場合下都會表現的豪情萬丈，好像只有他才是x市的救世主。
當然王清華所說的「大家」也僅僅限於x市的官場。如果把這個大家進一步擴大，恐怕就不會那麼滿意了，起碼小王莊的那些死去亡靈說什麼也不會滿意。
「千秋功過，任人評說。我也不能強求。」譚明月說著話，臉上冷冷的笑容，漸漸消融了，「不求事事圓滿，但求無愧於心。我覺得我在x市這些年，還是對得起x市人民的。」
譚明月有感而發，將話題扯的有些遠了。王清華笑了笑道：「譚省長過謙了。在x市恐怕還沒有幾個能超過你的。不過……」王清華華峰一轉接著道，「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要盡量去權衡利弊，做的過了，難免會給人留下話柄。」
王清華剛說完，譚明月馬上道：「對，你說的太對了。我就是做的有些過了，過分地在意對我們多年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幹部的保護，過分地追求改革發展的速度，才招來了某些人的流言蜚語，招來某些人的妒忌。我們x市裡，至今還存在那麼一小部分人，總想將我扳倒，總想讓我出點事兒，他們才算高興，才算到達了他們的目的。好像只要但凡能做出一定成績的人，背後就必然有問題一樣。這些人就像我們的省委書記王大成同志說的那樣，是嫉賢妒能。」
譚明月最終還是將話題映射到了關鳳鳴的身上，足見譚明月對關鳳鳴這個人是非常不感冒的。不過這也難怪，誰讓他關鳳鳴在人家譚明月關鍵時刻，拉人家的後腿呢。現在關鳳鳴的下場也是早已埋下的禍根。關鳳鳴應該有此一劫。而且這一劫很有可能讓關鳳鳴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王清華的意思是在提醒譚明月，不要做的太過分了，不要總想著一手遮天，這樣做下去，x市的人民是不會答應的。譚明月不是不明白，也不可能不明白，但是譚明月還是將話題說到了別的地方，可見譚明月也不想和王清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出現過大的分歧，產生不必要的矛盾。
畢竟，再過幾天，中紀委就要下來調查了。中紀委的行文表達的不是非常清楚，只說要來x市進行調查，具體調查什麼事情，哪些人下來調查，卻隻字未提。這讓譚明月的心裡感到更加恐慌不安。萬一下來的是羅榮天呢？誰都知道羅榮天是個難對付的角色。而且羅榮天多次的案件調查中，都是拔出蘿蔔帶出泥的大案要案，甚至有些地方幾乎是一窩端。這讓譚明月不得不做到面面俱到，做到滴水不漏。
王清華笑了笑道：「譚省長過慮了，憑譚省長的為人，在x市恐怕沒有人能將你扳倒。」
譚明月今天給王清華說的話，讓王清華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譚明月為什麼要給自己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呢？不過王清華很快就隱隱察覺出了，這是譚明月的內心已經開始不那麼平靜了。
譚明月擺了擺手道：「清華同志千萬不可以這麼說。在x市能人很多，而且有些人根基很深，不過只要我行的正站的直，就算是他們將我扳倒了，那又有什麼呢？我心無愧於黨，無愧於人民。」
譚明月說完，沉默了一會，從沙發裡站起來，走到王清華跟前，在王清華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語氣深長道：「清華同志，你在x市工作也有一段時間了，x市的情況恐怕你也已經清楚了。就我個人而言，是非常信任的你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在省委再三推薦你做這個副市長。你也知道，你這個年齡本來是有些說不過去的。基層工作經驗也不夠，不符合我們幹部任命的條件。省委王大成書記原則上也不同意。另外，你還有些問題，我就不說了。但我認為，我們任命幹部不能墨守成規，要敢於打破常規，要別具一格用人才。在我的再三舉薦下，省委才算保留意見地同意試一試。」
譚明月說著話，順勢坐在了王清華的身邊，跟王清華挨的很近。王清華幾乎能隱約感受到譚明月身上濕濕的體溫。譚明月的這段話包含了三重意思：第一，王清華這個副市長是他譚明月保舉的結果；第二，王清華的年齡和工作經歷並不符合現行幹部任命的原則；第三，王清華現在還存在一些問題，當然就是假檔案的問題，但是他譚明月並沒有深究。
譚明月接著道：「然而現在x市的幹部隊伍非常複雜，作為一個年輕幹部，我希望你能認清形勢，明白是非，把握原則，不要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走了彎路，毀了自己的前途。當然，我是相信你不會走這個彎路的。你現在還很年輕，還會大有作為，今後進省委，甚至到中央工作都不是沒有可能。」
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不是牽扯到小王莊水庫潰壩案件，如果是王清華現在已經畢業了，剛剛進入仕途，就得到了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的如此器重，王清華心裡一定會樂開花的。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一個讓自己平步青雲的絕佳時機。
然而，所有的如果，只能是如果，現在關鍵的問題是，自己掌握了譚明月的把柄，這個把柄或許是茹孝賢或許是尉仁義。不過根據王清華的判斷，應該是尉仁義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因為在王清華跟這兩個人的接觸中，茹孝賢還或多或少跟自己提過李市長，而尉仁義卻是隻字不提任何人的名字。
譚明月這是在跟明一套暗一套地跟王清華談條件。王清華不會聽不出來。王清華定了定神道：「謝謝譚省長提拔。我一定不辜負譚省長期望。幹好自己應該幹的事情，不受任何人的誘惑和利用。」
王清華在回答的時候，憑空加了「誘惑」一個詞語。不管譚明月有沒有聽清楚，王清華都是在告訴譚明月，自己是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誘惑，也包括你譚明月。言外之意就是說，你這個副市長老子根本不稀罕。因為你想用這個副市長換你的命，換小王莊三百多個亡靈的冤屈。
時間已經是夜裡九點多鐘了。王清華看了一下擺在門口滴滴嗒嗒的座鐘，起身道：「譚省長，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
譚明月微笑著看著王清華，眼睛裡帶著如父親般的慈祥，道：「好吧，就先回去。過兩天開常委會的時候，我就將任命你為副市長的事情給宣佈了。同時把市政府那邊重新分以下工。你回去以後也要好好準備一下。我初步打算讓你接替陳雲的工作，分管生產安全。另外，工業經濟這塊一直是市長主抓的。可是你應該也知道，李市長是從農業大縣上來的，對工業和財政不太熟悉。所以我打算把這一攤子工作也讓你接下來。這樣一來，李市長就可以放開手抓農業，你呢，也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間。年輕人嘛，多做些工作也是應該的。」
譚明月竟然在王清華面前，把工作的分工情況都給王清華談了，把李市長的權利也給剝奪了。這樣的話李市長在x市就沒什麼好玩的了，成了一個主抓農業的副市長。不過譚明月並沒有赤裸裸地表達，而是將話說的很委婉。
王清華笑了笑道：「謝謝譚省長信任，我今後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負你和省委的厚望，讓咱們x市的經濟再上一個新台階。」
這次譚明月爽朗地笑了笑，然後在王清華胳膊上重重地拍了兩下，道：「年輕人，好樣的。我相信你。」
告別譚明月，又跟黃秘書打了個招呼。黃秘書好像還為剛才的事兒耿耿於懷，不過見王清華和譚副省長有說有笑的樣子，就馬上換了一副笑容。出了市委招待所，王清華的臉上不由掛上了一層詭秘的笑容。因為今天來見譚明月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王清華非常清楚地瞭解到了譚明月現在的心態，和任命自己擔任這個副市長的目的。譚明月也隱隱感到了危險已經向自己靠近。他這個副省長已經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他必須首先動起來，以免自己處於被動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