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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60章 點菜 文 / 大示申

    第60章點菜

    接下來的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裡,馮書記就是給在座的每位同志敬酒,而且敬酒的時候,都說同樣的一句話「感謝xxx這段時間對黨委工作的大力支持。」說的彷彿自己馬上就要調走了似的,好像今天這段飯是一頓話別宴,好像他自己就代表黨委,大家工作就是給他馮龍賣命一樣。

    馮龍這樣說,也只有王清華這樣想。因為別人已經習慣了。在清水鎮,馮龍就是黨委,黨委就是馮龍。

    沒有人感覺不出來馮書記所說的言外之意。但也沒有人去直接問馮書記,是不是調令下來之類的問題。組織上的問題是很敏感的,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能問。一旦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別人會說你嘴長,沉不住氣,不可大用,你的政治前途也就完了。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問題就更麻煩了。

    人事任免雖說是經過組織嚴格研究決定的,但也存在許多不確定的因素,組織隨時有可能改變某個決定。這個決定到底是誰改變的,也不好說。比如說,市委已經研究決定了某人任命某長,呈報省委後,省委不同意,讓另行研究。這時候的人事任免肯定是要變動的。如果你在此時知道了這個消息,又走漏了消息,無疑是洩漏了黨內機密,跟你入黨時的誓詞是相違背的。組織即便是不處罰你,你的黨性也會受到嚴重質疑。今後再想讓組織給你加加擔子,調動調動,就不大可能了。

    這樣的問題當然是組織問題,原則問題。但觸犯這個問題的時候,往往不是單純的組織問題,而是牽扯到某些人或者某些集團利益。這就更麻煩了。組織問題,或許還可以豁免,但是得罪了某些人的利益,是沒有人敢豁免的。比如在x市,得罪了裘學敏副市長。你在x市的政治前途基本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大家都在應付馮龍的客套的時候,王清華一直坐在那裡默默地吃飯,他將每個人點的菜品了一邊,偶爾在服務員忘記倒茶的時候,給大家倒一次茶。

    由於心靜的,就能夠在紛雜的環境中思考。王清華現在就是這樣。所以王清華品菜的時候,似乎也發現了一些問題。有句話叫文如其人,意思是說,什麼樣的人就能寫出什麼樣的文章。而王清華發現,在官場之上,菜如其人一點也不遜色於文如其人。

    什麼樣的人就能點出什麼樣的菜。比如蘭鎮長,喜歡點一個干搾豆角,而且每次都要再加些東西,比如辣子,比如孜然粉,比如生薑。

    豆角本來是很普通的蔬菜,一般老百姓喜歡蒸好了,加上蒜泥、醋、鹽等佐料吃,也有喜歡炒著吃。如果干搾就變成了一種高等吃法,何況加些辣子、孜然粉、生薑,這樣花樣翻新,就變得有些別出心裁了。這就說明蘭鎮長這個人喜歡出風頭,喜歡玩點新鮮玩意。

    蘭鎮長平時的表現告訴王清華,自己的想法沒有錯,特別是在床上。蘭鎮長雖然也在片子上學,但是從來不拘泥於片子,總是能搞出些出人意料的招式。

    這些招式有時都會讓王清華感到措手不及,甚至感到有些尷尬、荒唐、緊張。在工作中,蘭鎮長更是處處標新立異,甚至幹些華而不實的事情,要不然在機關裡,也不會那麼不合群。

    跟尉主任也吃過兩次飯。尉主人的習慣是點一個叫卷子會豆腐的菜。卷子會豆腐其實是一道不登大雅之堂的菜,就是豬下水和豆腐做成的燴菜。其中卻暗含玄機。

    豬下水,沒有別的,除了心肝肺之外,主要還是大腸,做不好了會有苦味兒,而且是很怪的苦味兒,說白了就是大腸沒洗乾淨,吃出了殘留在大腸壁上的糞便。和豆腐燴在一起也有點難度,燴不好還會有一股餿味。一般大師傅因怕做出問題,不喜歡做這個菜,如果有客人點,就說沒有。尉主任則不同,尉主任喜歡點這個菜,也喜歡吃。如果後廚說沒有,他寧願不吃飯。後廚無奈,只能給他做。

    尉主任這個不叫吃飯,是在吃心理,是在吃別人的心理難受的味道。雖然自己看不見,但是能體會的到。因為尉主任本身就是做卷子會豆腐的高手,他知道其中的麻煩和難度。

    像尉主任這樣的人很陰騭,喜歡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玩點陰險的手段。

    王清華獨自想著,覺得有點意思,不覺嗤嗤笑了兩聲。這兩聲就被蘭鎮長看到了,蘭鎮長用眼睛晙王清華,好像知道王清華想什麼似的。

    其實在整個飯局中,除了少數人心裡有些想法之外,其餘人也是隨便應付應付。他們只求自保,跟別人沒有什麼過節和恩怨,也不希望因為吃一頓飯,跟別人結下什麼恩怨。這樣的人比如馬主席、趙邵文、鄭天授等人肯定都是這樣的。

    又因為有馮龍在場,大家也許是攝於他的淫威,也許是感覺跟馮龍沒什麼好說的,總之場面很僵硬。就連馬主席這樣的嗜酒如命的好酒之徒都放不開懷。

    馮龍沒有喝酒的嗜好,勸酒自然沒有什麼技巧,但是作為黨委書記,在這種場合也不需要什麼技巧,勸了,別人就得喝,而且還得說聲謝謝。把整個氣氛搞的跟舉行一個什麼儀式一樣。這也就是馮龍為官最失敗的地方。——不會和下屬搞關係。

    勉強兩個小時,馮龍總算說該走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跟馮龍平時開會的時候說散會一樣,站起來,匆匆忙忙離開了。

    等所有的人都走了,王清華才跟在後面走,蘭鎮長好像在等王清華,也留在了最後。

    出門的時候馮龍說要結賬,尉主任趕緊跑過說:「不用了,還是讓我來。」

    蘭鎮長就開玩笑問:「你是用自己的錢結還是簽字?」

    因為剛才馮龍已經說了,這頓飯不花機關的錢,大家都知道不能當真,只有蘭鎮長敢較真。較真也是半開玩笑的較真。

    蘭鎮長這樣說了,馮龍不結賬也不行了,就在口袋裡掏出錢夾子,準備結賬。

    就在龍從錢夾子裡往外掏錢的時候,從馮龍的錢夾子裡掉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女的,樣子有三十多歲,長的很俊俏,就是沒有穿衣服,什麼都很誇張地暴露在外面。也許是今天特別順利的原因,馮書記沒注意,大大咧咧的,掏完錢,還不留神用腳踩了一下那張照片,轉身走了。

    很多人都看見了,但沒有人說。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不知道馮龍會玩的這麼花,所以不能說。馮書記清心寡慾了大半輩子,就這一個秘密,沒有人願意揭穿。

    照片掉在地上就掉在地上了,沒什麼關係,只要人走了,無論誰見到都無關緊要。你總不能說在地上撿了一張沒穿衣服的女人照片就說是人家馮書記的情人吧。這簡直是荒唐嘛。

    尉主任也看見了,先用腳把照片踩在腳下,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彎腰撿了起來。撿起來後,沒有交給馮龍,悄悄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蘭鎮長看見了。尉主任和蘭鎮長對視一眼,尷尬地笑笑。笑也是一剎那的笑容,很快就用轉臉走人的方式轉移了。

    王清華也看見了,王清華看見之後,急忙將臉轉到別的方向,盡量避免和尉主任對眼光。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王清華和蘭鎮長都是後面的黃雀。但王清華比黃雀還要精,黃雀捕捉螳螂的時候,愛吱吱地叫。王清華默不作聲。

    剛出飯店,忽然起了一陣風,涼涼的,把悶熱馬上驅散了不少,好像有點金秋十月的味道了。

    「悶熱了兩天了,可能要下雨了。」蘭鎮長跟王清華並排走著,看了一眼天空,好像在自言自語。

    「我手機上有天氣預報,我給你看看。」王清華說完,翻起手機,開始查找天氣。

    「哦,今天晚上就有雨。」王清華看完後道。

    「總算可以涼快一點了。你晚上有事嗎?」蘭鎮長問道。

    「……也沒什麼事,準備到資料室看看。你有什麼安排?」王清華現在都怕了蘭鎮長問自己晚上的事了,想起了自己的學習計劃,隨口答道。

    「也沒什麼,你要有事就算了。」蘭鎮長說完,將頭髮往後使勁摔了一下,潔白的脖頸馬上呈現出來。順著脖頸,往下是一對凹起伏的饅頭,在一件蔥綠色t恤下若隱若現。

    「今天倒是安分!」王清華心中暗想,不覺想跟蘭鎮長多說兩句話,就問道:「蘭鎮長為什麼還不結婚?」

    雖然這是王清華發自肺腑的一句話,但也是一句犯忌的話。——不是官場,而是情場。蘭鎮長結不結婚跟你王清華沒有任何關係,你一不是人家父母親戚,二不是人家閨中密友,而且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男人,幹嘛要問這麼一句呢?

    難道你是懷疑人家蘭鎮長嫁不出去,或者是懷疑人家蘭鎮長存在什麼生理缺陷,甚至或者說,你懷疑人家蘭鎮長有什麼心理方面的障礙。

    但是後兩個,你王清華都知道,而且親自嘗試過了,你還有必要問嗎?

    王清華問完之後,自己都後悔了。可說出去的話就等於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也只好硬著頭皮,等待蘭鎮長的回答,或者「批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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